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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病名为爱

是的,他没有抬头,但笑容渐渐消失。他终于意识到了花鸟风月可能并不是在逗他玩,而是真的。

羽弦稚生浑身一抖,从尾椎骨沿着天灵盖涌出一阵寒意。

尽管还没有往门口看,但本能地感觉到了那一道视线正放在自己身上扫视。

那道目光很平静,可越平静,就越让人感到害怕。

房间里寂静的落针可闻,墙壁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走着。

羽弦稚生僵硬地扭动脖子,望向门口。他的脑袋上还顶着那件窄腰内衣,看起来颇为滑稽。

宫本雪子,就站在门口。

这世上最爱羽宝的人,亲眼看到了这一幕画面。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在门口偷听的,但能确定的是,她是在听到两个人在被窝里玩闹的靡靡之音,才选择推开门的。

寄了,这次是真的寄了。

无论是内衣还是跟花鸟风月的调情,哪一种都是雪子她不能所容忍的,今晚这BUFF属实是叠满了。

羽弦稚生一直觉得自己和宫本雪子是心连心的。

她痛苦,他也会感受到她心里的痛苦。

那么他感受到了。

那位美丽的女武神,此时此刻,就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眸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很复杂,让人看不懂。

“稚生,你出来。”她小声地说,接着轻轻地关上了门。

暴风雨前的海面,总是平静的。

“我去跟她解释吧,你不要去了。”花鸟风月整理好睡衣,正打算穿上拖鞋,“我是你的女朋友,我说是我要求的,她会原谅我的。”

羽弦稚生把她拦住了,摇了摇头。

宫本雪子刚接受小花鸟没几天,这个时候她出头,只会给她自己带来灾难。

其次,他并不是完美的人,但有一条他一直做的很好,那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担。

“放心吧,她舍不得打我的。”他回头给了小花鸟一个放心的微笑。

但这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

宫本雪子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心里是最清楚的,你可以仗着她宠你爱你欺负她一万次,但只要有一次触及到了她的底线,那么你就完蛋了。

此去此行,风萧萧兮易水寒。

羽弦稚生握住门把手,鼓足了勇气,这才缓缓地推开门。

宫本雪子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低垂着头,扶着额头,从侧面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但从她句偻疲惫的身形,还有披散杂乱的头发,微微颤抖的手指,能看的出,她对羽弦稚生非常失望。

“过来点。”宫本雪子语气冰凉。

羽弦稚生迟疑了一会儿,走到了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好一会儿没有反应,他主动伸出手来,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说到底,他感觉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跟雪子撒娇,好好把事情说清楚,得到她的原谅后不就皆大欢喜了嘛!

最多最多了,她会冷落自己几天,然后跟从前一样。雪子是个好哄的女人,无论多么生气也抵不住他撒泼打滚的架势,她可是最疼爱自己的!

想到这里,羽弦稚生刚想要往她的怀里钻。突然,就被破风而来的一个耳光给打翻在了地上。

羽弦稚生从地上撅起来,呆呆地捂住脸颊,如同做梦般,难以置信。

这是宫本雪子第一次打他,利落干脆。

他被这道耳光给打蒙了,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般。同时,他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雪子已经被他给气昏了脑袋。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想要逃跑。

宫本雪子眼神冷如冰窖,身体前倾,一把拧住了他的耳朵,把羽弦稚生往她自己的怀里拖了过来,接着把他翻身按在了腿上。

那件她亲手缝制的棉睡裤,被她一把拉下,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也不在乎他屁股上的伤是否痊愈,高高举起手掌,对着那屁股蛋就是一记狠抽。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他的后臀,响彻整个客厅。

“——嘶!”

冷汗顿时涌出,羽弦稚生满目难以置信,疼的眼泪一下子抖了出来。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挨打,却不是最后一次。往后许多年,在他人生的各个阶段,在他即将堕入黑暗无法自拔时,漠视生命残忍无度时,陷入谷底浑浑噩噩时,这世上能够把他给打醒,能够让他迷途知返的女人,只有她一个。

她的爱会陪伴他一辈子,包括她的严厉。

可那些,都再不会有今天晚上的痛打,让他记忆深刻。

“别打了!我错了!”羽弦稚生在她的怀里拼命挣扎,“疼,呜......我好疼啊!雪子!不要打了!”

手掌击打臀部的沉闷响声不绝于耳,他以为只要自己哭叫着喊疼,宫本雪子就会立刻停下来,但她没有。

她也在哭着,哭的像个童年里失去重要之物的小女孩。

胸膛因为愤怒而来回起伏,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疼的是他,可哭的却是她。

这真是好奇怪好奇怪的事情。

花鸟风月听到那哭声,赶紧从房间里跑了过来,想要替羽弦稚生求情,可只要她开口说话,雪子就会打的更加用力。

那刚好没多久的屁股,又一次高高的红肿了起来。

“雪子,别打了,别打了......”刚才的羽弦稚生还是咬着牙硬撑着,眼下全然撑不住了,放声地大哭了起来,每一次来自喉咙里的哽咽,都让宫本雪子浑身勐地颤抖一下,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丝毫手软。

田空葵抱着玩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看到羽弦稚生在哭,她也跟着哇地哭了起来,那只玩偶拖拉在她的脚下。

时间迅速流逝,额角渗出冷汗,羽弦稚生已经感知不到屁股的存在,唯独那些扎骨的刺痛,一点点侵蚀着神经,最后都化作凄凉的眼泪。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了雪子......放过我吧。”他凄惨地求饶,浑身散架,手脚发软,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茶几上的水杯也倾覆了。

宅邸的外边是山,山的上面是月亮,从窗台外进来的月色,带着几分凄凉洒落在客厅里,月光涟漪般在雪子的脸上扩散,随着她的眼泪一同星星点点。

不知何时,她停手了。

羽弦稚生刚想扭头看她,却听见她让花鸟风月去厨房里拿一把刀过来。羽弦稚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花鸟风月自然不愿意,于是她只能推开花鸟风月,自己起身去拿。

羽弦稚生浑身冰冷地趴在沙发上,死活不肯相信宫本雪子会做到这个地步。

如果她要来真的,那么她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

刀拿来了,他盯着那把明晃晃的刀,在月色下散发着寒冷的刀芒。

下一秒,他愣住了,因为宫本雪子把刀放在了他的手里。

随后她跪在了他的身前,露出白皙的脖颈,那双美丽的眼睛,已经憔悴不堪,声音是说不出的沙哑。

“你不是想要收拾我么,来吧,我打过你了,随便你对我怎么做,我只有这一副身体,如果你恨我,觉得我挡住了你,你拿走我的命,我也愿意。”

羽弦稚生童孔勐然收缩,触电般从沙发上跳起,连屁股上的痛都不在意了,赶紧滚下去紧紧地抱住了宫本雪子。

他头一次那么惊恐,仿佛整个世界都要离他远去。

“别这样,雪子,要是你不开心,继续打我,继续打我就好。千万不要说这种话,我那是开玩笑的,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说话间,他连续打了自己几个耳光。

那真的是无心之言,可他怎么都想不到,这句话对她能产生如此巨大的伤害。

客厅里月光游移,可没人欣赏。

宫本雪子缓缓地叹气,很长很长的一口气息,又很重,仿佛要把胸膛积郁的悲伤都一股脑吐出来似的。

“是我把你惯坏了,稚生。”她轻声道,“这都是我的错。”

当她看到羽弦稚生拿走的那件内衣时,她有一种不似真实的梦幻,接着又有一种果然会如此的释然。或许她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听到他和花鸟风月玩闹的时候,她的心微微抽疼了一下,说不清的滋味,沿着手臂到心脏一带泛酸,怎么都抹不去。

这些,她都可以暂时装作没看见。

将他养大成人,变成一个健康活泼的男子,是她毕生的心愿。

但羽弦稚生那一句‘怕什么,你看我收不收拾她’,无异是把她心底唯一的尊严与骄傲,给抹除了。

作为最爱他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会不绝望哀凉呢?

宫本雪子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她是个坚强的女人,每次哭都是因他而起。

羽弦稚生从未听过宫本雪子如此哭泣过,前所未有的绝望,夹杂着不甘和悲凉,他只能死死地抱着她,安抚着她的背部。

等她哭累了,缓缓起身,仿佛行尸走肉般朝着她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你们快去睡觉吧。”

羽弦稚生顶着屁股疼,对两个女孩嘱咐了一句,赶紧跟了上去。

宫本雪子坐在床边,看着墙上她父母的结婚相片。

那相片已经泛黄。

听到羽弦稚生的脚步,她头也不抬,伸出素白美丽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脚边。

这是让他跪下。

诸位,羽弦稚生作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星光大赏赛的年度总冠军,文学社一号种子预备役,东京暗榜S级,是绝对不可能......

羽弦稚生跪下了!

正对着雪子父母的结婚照。

扑通一声,干脆又响亮。

这一跪居然让他跪出了武士切腹的悲壮感。

“真的是无心之言么?”宫本雪子低声问道。

“真的,我发誓。”羽弦稚生举起右手,“雪子,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过来点。”宫本雪子示意他靠近自己一点。

于是他往前拱了两步,低垂着头。

“这是第几次了?”宫本雪子低声说。

“什么第几次?”羽弦稚生不明白她指的是哪一样。

“偷拿我的内衣。”雪子抬头看他,面无表情。

“第一次。”羽弦稚生说。

“为什么要这么做?”

羽弦稚生把原因如实相告。

这件事十足是个误会,羽弦稚生并不是那样的变态,他只是关心她,担心她背着自己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宫本雪子怔了怔,一时间又气又想笑,嘴角有点绷不住了:“稚生,你是不是关心我过头了,我的什么你都要了解,难道我什么时候来月经,什么时候上厕所,什么时候出去买东西,都要给你打个报告么?”

“啊,你愿意么?”羽弦稚生惊喜道。

宫本雪子摇头叹气,说道:“稚生,你病了。”

羽弦稚生的确病了,他早就病了,病名是对雪子的重度依赖。作为两世孤独的人,一下子得到仿佛全世界的爱,无论是谁,都会患上这种病的。

“过来吧,给你抹药。”宫本雪子拍了拍她的大腿。

羽弦稚生乖巧地趴了上去。

“以后不要说那种话了,可以么?”语气虽然严厉,可却是掩饰不住的温柔,还有一点请求的意味。

“不会的,再说你尽管揍我。”羽弦稚生很认真地说。

“你再敢说,我就离家出走,让你永远找不到我。”宫本雪子都囔着说出了很稚气的话。

羽弦稚生被她的可爱给惊住了,愣了愣。

“看什么,趴好!”

“哦哦。”

“哦对了,你刚才跟小花鸟在做什么?”

“我们......讨论舞蹈,要不我们当面练给你看?”羽弦稚生说。

雪子快被气死了,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羽弦稚生哀嚎了一声。

“以后给我老老实实在房间里睡觉!不要去她那里!”

“遵命,sir!”

“那个......”宫本雪子感觉有点直白了,吃醋的嫌疑很大,忙不迭地红着脸解释,“我不是不让你们俩在一起,主要是你们年龄还小,没到做那个的时候,会败坏身子的。”

“还有......”

“还有什么?”羽弦稚生问。

“我会寂寞,我想你真正去谈恋爱之前,能够多陪陪我,呆在我身边久一点,让我好好看着你长大。”宫本雪子温柔地说。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哪怕将来结婚了。”羽弦稚生笑着说。

宫本雪子哭笑不得:“那你的妻子也不会愿意吧?”

“谁不愿意我就不要谁了呗。”

宫本雪子瞪了他一眼:“不要说这种话。”

羽弦稚生点了点头。

遭了一场大罪,这个小泼猴彻底没了精神气,趴在她的怀里,无比安心地睡着了。

宫本雪子给他拿掉了拖鞋,拉上了被子,然后侧卧在他的旁边,注视着他安详的睡颜。

对他,她真是很难办。

因为她真的不想承认,不想承认自己正在拼命寻求一切方式,来缓解那一份不该对他产生的情感。

就这样就好,就这样就足够了。

总有一天,他会腻歪自己,主动离开的吧?

这个夜晚,羽弦稚生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跟雪子在隅田川上飞,突然他说,雪子,我爱你。雪子很高兴,越飞越高,越飞越高了。

这个夜晚,宫本雪子也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跟稚生隅田川上飞,突然稚生对她说,雪子,我不爱你了。雪子很气愤,一巴掌把他扇了下去。

......

第二天清晨,醒来后,羽弦稚生发现雪子消失了。

一阵怅然若失,打她的电话也打不通。

“她人呢?”羽弦稚生走到厨房,一边刷牙一边问花鸟风月。

“啊,雪子姐去约会了。”花鸟风月说。

“哦......嗯?噗!

!”羽弦稚生吐掉嘴里的泡沫,一下子清醒了。

“约会?”他瞪大了眼睛,“跟谁,怎么不跟我说?”

“是个蛮帅的男人,开的是一辆跑车,把她接走了。”花鸟风月低垂着头,切菜,“她让我不要告诉你,说是中午会回来吃饭。”

还没等她抬头,羽弦稚生就已经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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