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唐诗在那里和王三郎有一句没一句的胡说八道。
正厅里唐安淮则是在与这个名扬河套府的宋举人相谈甚欢，“小女无状，希望没有打搅先生。”
“女公子聪明可人，唐大人好生福气。”
人在河套府，宋源朝早就听说了唐安淮的大名，对这位京城来的贬官有些好奇。
只不过一直没什么合适的机会拜见。
如今唐安淮兴办义学，而他又是河套府有名的教书先生，自然有了交集。
唐诗的登门拜访不出意料，毕竟这位唐家姑娘也是小有名气。
只不过他看到那被冰雪裹冻的梅枝竟是想起了冰糖葫芦，这倒是让宋源朝有些意外。
好在他素来才思敏捷，才有了现在与唐安淮面谈的机会。
对于唐安淮的这个女儿，宋源朝早有耳闻，听说在来到河套府前，当时还是罪臣的唐安淮熬制了一锅鱼汤，便是说道谁夸赞唐诗谁就能喝他熬的鱼汤。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然而这位唐探花却是丝毫不加掩饰自己对女儿的疼爱之意。
当真是一位极其风流的人物啊。
唐安淮倒是神色极为平和，“若非小女常伴左右，唐某只怕早已经与亡妻九泉相会。”
宋源朝听到这话愣了下，这位唐探花还真是一点都不掩饰。
“唐某在河套府时日尚短，却也听说过宋举人的大名，原本想找个时间亲自登门拜访……”
“宋某不过是一个举人而已，科举仕途上远不如唐大人走得远，哪当得起大人如此夸赞？”
“人生在世俗世七十载，却也不只是有科举仕途一条路走，宋兄在河套府开堂授课亦是造福苍生。”
“苍生吗？”宋源朝呵呵一笑，“也不过是为了那些束脩之资聊以果腹尔。”
他这话说的十分直白，唐安淮却是神色不变，“依先生之才学，又何须辛苦授课才能挣到银钱？听闻先生书画双绝，虽说河套府穷苦了些，却也不乏豪门，唐某也听说之前先生有牢狱之灾，便是因为拒绝当地豪族被有此灾祸。”
宋源朝听到这话轻笑了声，“唐大人对我倒是知之甚详。此间尚有几分故事不足为外人道。”
不足为外人道。
唐安淮闻言轻笑一声，“君子论迹不论心。”
这话让宋源朝恍惚了一下，好一会儿这才笑了起来，“好一句论迹不论心，到底是探花郎看的真切，倒是小子当局者迷。”
他忽的起身，朝着唐安淮作揖，“若是唐大人有吩咐，尽管安排，宋某自是鞍前马后以效犬马之劳。”
唐安淮连忙将人搀扶起来，“宋兄何必如此，快快请起。我兴办义学只是为了教寻常百姓读书认字，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不至于被人诓骗了去。若是能遇到一两个在科举仕途上有潜质的，倒也希望他们能够潜心学习，届时还要麻烦宋兄你。”
这话让宋源朝愣了下，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唐兄有所不知，自从你兴办义学的消息传来，倒是让河套府的教书先生们都慌张起来，宋某也被他们找上门陈之以利弊。”
他其实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他宋源朝谋生的手段多得是，又岂会在乎这一个？
只不过其他人整日里来叨扰，让宋源朝不胜其烦。
如今从唐安淮这里知道他的心意，宋源朝只觉得他们一干人等当真是枉做小人。
“这事也怪唐某，一时兴起就有了这想法，也没顾得上跟其他人沟通，这才有了误会。”
唐安淮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话让宋源朝又是感慨万分，“唐兄真君子，敏芝不能及唐兄之万一。”
一番推心置腹，唐安淮也看得出宋源朝教书育人极为纯粹，正好他需要帮手，便是说起了自己的规划。
河套府寻常百姓读书认字不过是为了知道理防上当受骗。
但教育的目的也有选拔人才之作用，这就需要“精英教育”。
宋源朝自然是不二人选。
“若是敏芝需要什么，尽管与我说，我家中虽没有藏书万卷，但这脑子里倒也有不少东西。”
宋源朝拱手，“那我就替河套府的读书人，感谢润生兄这一番心意。至于其他人那里，我自然会去说服。”
“有劳敏芝。”
宋源朝笑了起来，“平生不得志，如今能够有这机会一展拳脚，是吾之幸事。”
他到底在河套府时日久远些，又与城中的教书先生有往来。
离开养马场回到家中没多时，就有人过来打听消息。
倒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只准吃一颗。”
书童吐了吐舌头，“知道知道，让钟叔盯着我还不成吗？”
“你们俩沆瀣一气，本公子谁都信不过。”
书童眼睁睁看着他拿走那一碟山楂糖球，只给他留下一颗，气得直跺脚，低声嘟囔起来，“难怪我娘当初不要你。”
宋源朝脚下猛地一停顿，忽的就站在那里。
似乎没想到他竟然听了个真切，书童一时间惶惶不安，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素来有几分小聪明，此时此刻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好一会儿刚想要岔开话题，却见宋源朝已经大踏步出了去，声音中透着君子磊落，“劳各位久等了，宋某之过。”
书童听到那爽朗笑声，又忍不住嘟囔了句，“就你这性格难怪被人欺负。”
吃了亏就要哭诉委屈啊。
干嘛非要逞强呢。
这么死要面子只能活受罪。
活该你被人辜负。
看着那留在书房里的山楂糖球，书童用舌头轻轻舔了下——
好甜。
还带着一点点香味。
真好吃的样子。
偏生他又正在换牙，之前看大夫就不让自己吃这类酸酸甜甜的零嘴儿，说要是牙齿长不出来，回头就会变成个小豁牙。
他才不要一口豁牙呢。
难看的要死。
他娘是个美人，虽然不知道他爹爹姓甚名谁长得什么样，但自己绝对不是是个丑八怪。
不过这山楂糖球真的好香甜，他就舔一下不会成为小豁口是吧？
就舔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