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忆卿纵然掩饰得再好，终究并非如方才那般混不在意，心里的想法，终还是露了痕迹。
莫灵犀满脸快意地看着她。
但旋即，莫灵犀意识到裴忆卿对步归尘兴许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她真正喜欢的人是莫如深。
这便显得，自己之前刻意为难她的行为显得滑稽又可笑，再想到自己方才那么屡次试图用步归尘来激怒她，就更显得可笑了。
莫灵犀想到这儿，她刚刚才舒缓下来的心情，瞬间就又沉了下去。
哪怕裴忆卿对步归尘无意，不会威胁到她，可莫灵犀心里却半点得劲的感觉都没有，她只觉得内心一阵阵烦躁。
原本还想继续说些刺激她的话，现下，也顿觉索然无味，意兴阑珊了。
这一次，她没有让裴忆卿再下逐客令，自己便主动离开了。
莫灵犀走后，裴忆卿原本的睡意瞬间消散全无，她失神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脑子里也一片放空。
而屋子外面，在谁都没有注意的地方，一道白色身影悄然而立。
他不知道究竟在那里听了多久，他的脸色紧绷，背脊挺直，袖中的双拳，也禁不住狠狠握紧。
宫里都是他的眼线，裴忆卿的任何一点动静，他都能知道。
今日宫里内外事情繁多，莫元祯离不得他，是以他早早便入了宫。
但还没来得及去见莫元祯，便收到了消息，得知莫灵犀气势汹汹地来找裴忆卿的麻烦。
原本已经做好了直接冲进去的准备，但是，却听到莫灵犀以自己和她的亲事向她炫耀，他下意识便顿住了脚步，屏住了呼吸，站在了不显眼的地方，暗暗听墙角。
但是，他听到的，却恰恰是自己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那一番话，不过是再一次让他更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在裴忆卿心中真正的地位——没有地位。
两个人，隔着一道墙，全都陷入了失神之中。
一场叛乱过后，朝廷花了几天的时间肃清朝野。
定安王被鞭尸，后焚化，定安王妃听闻消息，在禁卫军冲进家门要捉拿她的时候，一头撞在柱子上，自戕而亡。
而楚家二房，只有岑氏和楚瑜姐弟，皆是妇孺幼儿，这些年也一直与定安王府关系平平，只维持着表面的面子情罢了。
但莫元祯也是要一并将其全家斩首，斩草除根，却被裴忆卿拦阻。
“上天有好生之德，皇上以仁德治天下，百姓自然也会对您称颂有加，让您名垂千史。”
约莫是裴忆卿的神女身份真的起了作用，也或许是裴忆卿的这一记马屁刚好就拍在了他的痒处，莫元祯真就对楚家二房网开一面了。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他随之下了一道圣旨，楚家三代之内不能入朝为官，三代以后，为官者，亦不能任超过四品以上官员。
这个惩罚，对于很多官宦人家来说可能是灭顶之灾，但是，据裴忆卿对楚瑜家的了解，这也并没有想象中严重。能保住性命，已经是最庆幸的结局。
更何况，说句真心话，就算现在楚家人遭受了这般严惩，也不过是在莫元祯在位的时候有效罢了。
而他究竟还能在位多久，谁又能保证？
现在保住了性命，以后才有无限的可能。
而玄甲军，莫元祯也借着这次机会将其收编，把玄甲军的兵权牢牢地握在手里。
莫元祯尝到了手握重兵的甜头，当即便紧急派出得力心腹，前往西凉，收编西凉军。
对于他的这个决定和盲目的乐观，裴忆卿只是持保留态度。
哪怕莫如深现在已经宛如落水狗，但他也绝对不会那么好对付，他现在蛰伏不出，说不定只是在寻找合适的机会罢了。
裴忆卿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反击，究竟应该采取怎样的一种态度。
他们现在的立场，已经算是互相敌对了吧，兵戎相见似乎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而经过这些天的舆论发酵，裴忆卿的神女身份已经在民间传扬开了。
那天晚上，很多百姓都亲眼看到了那个匪夷所思的场面，至今回想起来，依旧记忆犹新。
茶楼酒肆里，不少说书人都以此为话本，编出了一个又一个更加妖魔化的故事，那些故事，更是听得一众看客们啧啧称奇。
加上那天裴忆卿的面貌已经展露在了人前，是以，她的身份也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知道她竟然是裴家那位被逐出家门的大小姐，更是难以置信。
有人便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她前面十几年明明就只是一个寻常人，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变成了神女？
不少人也发出了这样的疑惑，产生了怀疑。
但，若不是神女，谁能被雷电劈而安然无事？谁能这么神通广大，能驭天雷，杀妖魔？
就算以前不是神女又如何？他们谁家的谁谁谁，还睡了一觉之后就被神灵点化，从此诸事亨通，发财暴富的呢！
裴大小姐突然被神明看中了，得其真传，自此变成了神女，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如若不然，谁能解释那样神奇的怪事？
谁若是还要反驳，那就也去试一试看啊！
百姓们吵得沸沸扬扬，正因为如此，裴忆卿的名气才越来越大，越传越远。
很多以前认识她的人都听到了这个消息，大家都很是惊诧，难以置信，甚至有人也认为是谣传。
裴家人，也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已然归顺了杜问奴的裴舜天根本不知道裴忆卿和杜问奴的关系，他听到百姓们热火朝天的议论，甚至从不少官员口中都得到了验证，他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裴忆卿竟然会有这样大的造化，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把她赶出家门，移出族谱。
若是她现在还是裴家的女儿，那她是神女，裴家上下岂不是都可以鸡犬升天？他又何必还要在杜问奴手下伏低做小？甚至还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战战兢兢，担惊受怕……
裴舜天心里的小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了。
虽然自己当初是把她赶出了家门没错，但，血浓于水，她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女儿啊，自己若是找机会跟她见上一面，然后偷偷向她告发杜问奴之事，双方联合把杜问奴一行抓起来，算不算将功折罪？
就算他曾经包庇过杜问奴，但她是神女，她在皇上面前有说话的权利，皇上一定不会怪罪他们裴家的吧？
裴舜天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然而他真正要付诸实践的时候，却夭折在了第一步：裴忆卿压根就没见他。（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