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忆卿和莫如深来时安安静静，去时也悄无声息。
只除了当事人莫元祯，没让任何其他人发现踪迹。
两人离开，回到家中，裴忆卿便忍不住问他，“之后的事你难道真的不插手了？”
她会这么问，主要是因为，她对莫元祯的能力实在是缺乏信任。
今夜他们告诉了他这么丰富的信息，难保他会不会自乱阵脚，最后什么都没做，反而让付欣然发现了端倪把柄。
莫如深回答得理所当然，“我要为你报仇，怎么能不插手？那些话，不过是故意说给莫元祯听的罢了。”
莫元祯这人，优柔寡断，疑神疑鬼。
自己若是太上赶着往前凑，事事都急着往自己身上揽，反而会引来他的怀疑。
自己若是适当放手，表现得点到为止，他心里反而会不自觉地多几分信任。
莫如深会说那番话，就是掐准了莫元祯的命门。
裴忆卿的重点，却不自觉地全都放在了他的前半句话上，心里不觉生出几分甜滋滋的滋味。
莫如深瞥到她微露喜色的面容，不动声色地掩住了微微上扬的唇角。
他不仅掐准了莫元祯的命门，对裴忆卿的心思更是摸得精准无比，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能把人哄开心。
而且，那本身就是他的实话，如假包换，只是以前他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都不喜欢多说，现在，却学会了做好事要留名的道理。
今天晚上之后，大家也并没有松口气，因为一切都尚处未知状态。
就算莫元祯真的被他们说服，也用自己的方法验证了他们的话的真实性，但知道了，信任了是一回事，真正落到实处，真正扳回局面，又是另外一回事。
莫如深一直在派人暗中留意莫元祯接下来的行动，他果然有了行动。
为了避免他的人行事不利，留下尾巴，他的人只能继续暗中窥视，不敢半分松懈。
而莫如深不仅调动了自己的暗卫在暗中安排行事，在明面上，以前埋下的暗线官员也都被动用了起来。
大多数人表面上跟莫如深没有什么关系，实际上却是他的人的官员，莫如深都动用了起来。
当然，莫如深只说了他们应该做的事，至于再多的内幕详情，却是没有多说。
真正能堪大用的人，不该问的都不会多问。
这件事既然要牵涉到定北侯，自然便与陆家脱不开干系，若是莫如深预料不错，最后会被派去涴月国的，一定会是定北侯的长外孙，陆君年的大哥，陆君泽。
他与陆君泽也有过并肩作战的经历，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至少，比陆君年好多了。
实际上，就是陆君泽自己，也对陆君年嫌弃到不行。
他当时的原话是：“若非他长得跟妹妹相像，我都要怀疑他实际上是被捡来的，毕竟，妹妹从小到大都没让我们操过心，他则刚好相反，没有一天没让我们操心。”
莫如深觉得，陆君泽对自家弟弟的认识还是十分到位的。
好在，除了陆君年，陆家大房的其他人都还挺正常，陆昀就挺值得信任。
莫如深去了陆家，打算跟陆昀详谈当下时局，这时候才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事。
陆昀的书房里此时正是最剑拔弩张的时候，莫如深刚到，就听到了陆昀怒而摔桌的声音。
“你是昏了头了不成？是，为父是很欣赏裴怀瑾，他的品性、姿质、外貌，都没有可以挑剔之处，便是他的家世略逊了些，但为父也不是那等在意这等虚礼之人。
即便是孙家这边，为父为了你，也能豁出这张老脸，把这桩亲事退了。但，你若是选了其他人，为父都能答应你，可这裴怀瑾断断不行！
他的身子太差！只单单这一点，就能把他所有的优点全都推翻！他那病歪歪的样子，能陪你多少年？之后那漫漫的几十年时光里，你要怎么熬过去？
葭伊，爹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你们娘亲去了之后，你知道爹心里有多苦吗？爹不希望你重蹈爹的覆辙！”
一道重重的磕头声传来，陆葭伊的声音微涩，却是异常坚决。
“若是要与不喜欢的人同床异梦，熬过漫漫余生，女儿愿意珍惜与他短暂的时光，即便他真的先行一步，女儿也无怨无悔。”
陆葭伊是个很有决断的人，其心性较之一般女子都要成熟许多。
她语气这般坚决地说出这番话，便说明这的确是她心里所思所想，轻易不会改变。
陆昀自然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不觉捂着胸口一阵急喘，指着她的手都在阵阵颤抖。
“你要这样糟蹋自己，可想过我们？你让为父如何忍心，如何舍得？”
陆葭伊眼眶阵阵发热，心里又酸又涩，更添愧疚。
她又重重地磕了个头，声音更低，“是女儿不孝。但，女儿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而且，娘亲若是尚在人世，她定然也不会反对女儿。
毕竟当初，娘亲也是这么力排众议，坚持追求自己心中所爱，最后才能如愿以偿嫁给爹爹，最后，也才有了我们。”
陆昀一滞，面上神色霎时一片复杂。
他试想了一番，若当初妻子没有那么勇敢，没有争取到岳父岳母的同意，那自己和她，便绝对没有半点可能，自己说不定只会随便娶一个寻常女子，普普通通地过了一生。
那样的日子，他光是想了想，便觉得心里一阵后怕，难以想象。
然而，若明知道裴怀瑾阳寿不长，明知道以后女儿只能孤苦一生，他心里便忍不住一阵剜心的疼。
他硬下心肠，冷声道：“不行！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同意！”
陆葭伊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直直地望着他，冷静地道：“爹，您必须同意。因为，女儿跟他，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就算女儿不嫁给他，那孙家也是注定进不去了，便是其他的世家，也断然不会娶一个不洁之身的人。”
陆昀大喝一声，“什，什么？你……”
陆昀的话戛然而止，整个肥硕的身子往后一倒，陆葭伊惊呼着上前搀扶，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同样在听墙角的陆君年飞速蹿了进来，两姐弟合力，才终于把吨位可观的陆昀搀着坐好。
很快，陆家的府医便被传了来，陆昀只是急火攻心，只需好生静养，不要再受刺激，除此之外，便没了生命安危。
莫如深打消了现身的念头，因为此时的陆丞相，怕是也不会有心思跟自己讨论什么朝堂大事。
确保无事之后，莫如深这才悄悄离开。（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