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澜拉着弟弟的手走出了密道，那小乞儿苟老三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肯离去。
眼前一条冰河蜿蜒向远方，只有中间两米宽没有上冻，引来些耐寒的水鸟在此盘旋觅食。
冰河两岸白雪皑皑，树木冰凋玉琢一般，美如壁纸。
赵澜忍不住赞了一句：“真美！”
“一点都不美？”弟弟赵志却使劲儿跺了跺脚，往手里呵着气道:“大姐，这里冷死了。”
“冷吗？姐帮你吹吹。”赵澜握住弟弟的手，给他呵了两口气笑道：“走，咱们买棉衣棉鞋去！”
“太好啦，买棉衣棉鞋去喽！”赵志欢喜地一蹦老高，回去可以穿着新棉衣去二狗子他们面前显摆了，省得他们再笑话自己穿破烂。
小乞丐停了下来，羡慕地看着赵志欢快的背影好一会，才飞快地追了上去。
“我带你们去郑记衣帽店吧！他家的衣服价格最实惠，鞋子絮的棉花也厚实。”他鼓足勇气向赵澜推荐道。
赵澜不由停了下来，有些头疼地看着这个始终要跟着自己的小乞丐。
小乞丐面对她的目光有些手足无措，像是做错事一般，将头埋地低低的，左手不安地抠着右手。
“你老家在什么地方？”赵澜问道。
“我，我不知道。”小乞丐偷眼看了看她，又迅速地低下了头。
“那你爹娘呢？”赵澜软下了语气。
小乞丐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是一个老乞丐把我养大的，他说我是他捡来的。”
赵澜听得心里有些难受，替他拉了拉破烂成绺的前襟，说道：“走吧，去你说的郑记衣帽店。”
小乞丐眼睛一下红了，他用脏污不堪的袖子擦了擦涌出的眼泪，使劲儿点了点头。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通江镇的街头行人稀疏。
三人来到郑记衣帽店的时候，伙计正要打洋。
小乞丐苟老三急忙喊住了他：“吴老二，先别关门，我们要买些衣服鞋子。”
“去去去！花子会的人买什么衣服鞋子，别坏了行头，要不到钱！”吴老二一脸嫌弃地驱赶道。
“我如今已不是花子会的人了，她们姐弟更不是花子会的人！”
苟老三气愤地涨红了脸，他没想到自己会连累赵澜姐弟被人看不起，心里很是内疚不安。
“嘿，跟你混在一处的不是要饭的，还能是什么？”吴老二哈哈大笑起来。
“那照你这么说来，你成天跟你东家待在一处，你咋就不是东家呢？”
赵澜看了一眼在里面柜台盘账的店老板，怼了这狗眼看人低的伙计一句，便带着弟弟和小乞丐走了进去。
吴老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紧跟了进去，唠唠叨叨地警告道：“别拿手摸？摸黑了是要买走的……”
他话还没说完，赵澜已经拿起了一件厚实的蓝土布棉衣对着弟弟比划起来。
吴老二瞪大了眼睛，有些恼火地说道：“都叫你不要摸了，这棉衣四斤重，至少得三百个大钱……”
“你有完没完，人家是来买东西的，不是来给你骂的！”苟老三瞪眼看着他，愤恨地说道。
“吴老二，好好伺候客人看货，别废话。”店老板头也不抬地翻看账本，呵斥了伙计一句。
“东家，我也是怕他们弄脏了，卖不出去。”吴老二万分委屈地看向店老板。
“你让他们不要乱翻就行了，选好了就买走。”店老板打了个哈欠，今儿生意不咋样，要关店却进来几个要饭的，真是不吉利。
“听到没有，不要乱翻？”吴老二鸡毛当令箭，立刻呵斥道。
“哼！”赵志和苟老二都对他怒目而视。
“呵呵，这还稀罕了，我活了这么大，还从未听说过买衣服不让人试的？”赵澜讪笑道。
“你也不看看你们身上黑成什么样？人家来试穿的，哪个不穿得干干净净，周周正正？”吴老二嗤之以鼻道。
赵澜低头看了看自个儿黝黑成板子的破袄子，失笑道：“确实有点脏。”
吴老二嗤笑了起来：“你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
可他话音未落，赵澜指了指挂得较高的两件锻料狐皮领子的袄子，笑嘻嘻地说道：“把上面那两件缎子料的袄子拿下来我看看！”
看着挺厚实，款式也符合老年人的审美，她打算买回去给爷爷奶奶穿。
吴老二抄着手站着不动，一脸轻蔑地说道：“那两件五百钱一件，先把钱付了，我就给你取下来。”
“取下来，钱我付了！”
一句清朗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店内一下子涌进来好些人。
赵澜转身看去，却是李宏章脸上讪讪地带着里正和刘千户走了进来。
店老板一眼看到本镇最大的官，里正和刘千户都来了，吓得脚打闪闪地迎了上来。
“小老儿见过里正大人和刘大人！大人要什么，尽管派人来说便是，怎好让大人亲自上门……”
“今日贵人来你店里挑衣服，你好生伺候着，所挑衣服的银子，到我府上去领。”里正一板一眼地说道。
“不敢，就当小老儿送……”店老板吃了一惊，买东西从不给钱的里正，居然让去府上给银子，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赶紧去伺候着，废什么屁话！”刘千户生怕这蠢东西再说些漏风的话，立刻打断了他。
“这位贵人，您，您想买什么？小老儿去帮您拿。”店老板看了看那被众人簇拥着的年轻小伙，诚惶诚恐地上前讨好道。
“不是帮我拿，是帮她拿！”李宏章抬手指了指赵澜，他有些不敢看她望过来的目光，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一旁，假装打量衣服。
“不用了，我这有银子！”赵澜冷着脸摸出自个儿的五十两银子，指了指上面的两件绸缎袄子，示意伙计拿下来。
“好好，我这就帮您取下来！”吴老二这会儿早如惊弓之鸟，他没想到这丫头有这么大的面子，让里正和刘千户都来了。
李宏章见小丫头不领自己的情，一时僵在那里，盯着面前的衣服发愣。
店老板却误会他看上了那件衣服，有些疑惑地取下来，递给贵人道：“贵人，您家里老人去世了吗？这件寿衣样式不错……”
里正和刘千户听他这话，顿时汗如雨下：这蠢才，贵人家的老人可是皇上！
他俩恨不得拿那寿衣，将这作死的家伙臭嘴给堵上。
李宏章也是被店老板的话囧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的，好不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