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迟的瞳孔慢慢扩大。
看着色清明的孟尘, 完全不能相信眼前生的事实——
孟尘竟没有受销骨噬香的影响，并反过来用香制造幻觉控制了！
“不……不可能！”殷迟惨白着脸不停的摇头，“为什么你会不受影响？为什么！？”
为什么？
孟尘垂眸, 厌恶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香上。
因为早已被这东西折磨过上百遍。
上一世, 变成废的那段时间, 殷迟也曾给用过这销骨噬香。一遍一遍的被迫回到过去，重新经历弱童时期黑暗苦楚的日子。而殷迟总会在最冷、最饿、最痛、最恐惧的时候现在前, 成为唯一的救赎。
时间久了, 真的开始分不清幻觉和现实, 即使不被销骨噬香控制的时候, 对殷迟也不再排斥。
后来殷迟以为已经被彻底驯服，于是暂时停用了这香, 两三天后, 的智彻底清明了。
意识到之前生的事，终于开始灰意冷。修为被废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像一个畜生那样逐渐被驯化，连精意志都落入别掌控, 彻底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
果是那样, 倒还不死了来的痛快。
这件事对的精和尊严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在一个无看守的间隙，用碎瓦片划破了脖子。若不是裴玉泽及时现，或许早就死了。
而殷迟在那之后，也再也不敢对用诸此类的手段。
重生以后, 孟尘为了改变自的命轨，曾做了很多事。其中一件，是找来了大量的销骨噬香, 隔三差五的给自点上一支。
在一次次的精酷刑中，研究何让自保持清醒，研究在清醒的同时找到破解幻觉的方法，最后研究何利用幻觉，反过来操控潜入自意识的敌。
为了这一天。
已经准备了好久。
不过这些没必要和殷迟说，只是把香扔到一边，擦了擦指尖落上的香灰，抬头道：“丝丝入扣的解法，交来。”
殷迟阴沉着脸色不说，拼命的挣动身上的锁链，试图用力量将其震毁，可无济于事。咬牙看漠然旁观的青年，再度失去对这个掌控的滋味让怒火中烧，双目恨的猩红，脸上色近乎疯狂：“我不会告诉你。师兄，我死也不会告诉你！！”
孟尘并未失望，似乎早就料到会此：“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殷迟动作一顿：“师兄，你要杀了我吗？”
孟尘不语。
乎意料的，殷迟疯狂的情慢慢收敛，突然再度回归温柔：“果能死在师兄手下，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只是师兄，你知道吗？”锋一转，再度低笑起来，“鬼魂不死不灭，纵使身消亡，我的魂魄也会重入鬼道。将来纵使变成一缕孤魂野鬼，也一定会去到你身边的。你这一生一世，都休想摆脱我。”
一番说的情意绵绵，其中深意却令头皮麻，毛骨悚然。
孟尘却道：“我不杀你。”
殷迟微微一怔。
孟尘手指一晃，指尖现一枚细细的、漆黑色的钉子，也学着殷迟的模样，献宝似的在前晃了晃：“认得这是什么东西吗？”
殷迟的目光久久的落在那黑色钉子上，恣肆张狂的色终于渐渐浮起一丝惊惧。
当然认得。
这是镇鬼钉。
鬼族质特殊，即使身死去，鬼魂也不会消亡。修真史上曾有厉鬼大规模涌幽冥界作祟，扰的三界不得安宁，于是有大能制“镇鬼钉”，虽不能杀死鬼族，却可打散们的修为，并将魂魄永远钉在幽冥界，生生世世无法再入轮回。
“不……”殷迟眼中的惊恐逐渐放大，突然开始疯狂的挣扎，“不！师兄，你不能这么对我！！”
孟尘不为所动，拿着镇鬼钉靠近。
“师兄……师兄！！”殷迟终于彻底慌了，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的不成样子，“求你！我不要永远留在这……我不能再也不到你！！”
不怕死，可若让带着记忆留在这，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都再也不到孟尘，那根本是生不死！！
孟尘色漠然，像是听不到耳旁嘶哑的恳求，指间夹着那枚镇鬼钉，在殷迟凄厉绝望的惨叫声中，一寸一寸推入了的脏。
这曾是最珍视、最疼爱的小师弟。
曾真的把对方当做弟弟去呵护，曾为对方的每一次撒娇而软，曾想过要和对方当一辈子的家……
可惜那些时光，那些情谊，终究是回不来了。
“殷迟，”最后说，“再也不了。”
转身离开，只余身后状若癫狂的殷迟，和一声声撕裂声带的泣血哭喊：
“师兄，你别走！！”
“师兄，求求你——求求你再看我一眼！！”
“师兄——师兄！！！！！”
——
幽冥界很大，走王族所处的宫殿，孟尘一时半会竟没能找到去的路。
毕竟阴曹地府这种地方，从没想到自有一天还能活着进来。
相比三三两两飘过的鬼魂，在这完全就是一个异类，路过的鬼都要回头看一眼，然后悄悄的和同伴一起对指指点点。
正考虑着要不要抓只鬼来问问路，孟尘突然听有在身后叫：“您是……孟仙长吗？”
孟尘没想到这居然还有会认识，惊讶回头，看了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姑娘。
顿时认了对方：“阿楚？”
“是我！”阿楚惊喜的跑过来，继而惊胆战的问，“孟仙长，你怎么在这？你不会……死了吧！？”
说着，小翼翼的伸手去摸孟尘的袖子，待触到的是一片实后，大大松了口。
“一时不慎，误入此地。”孟尘冲微微笑了笑，问，“你知道幽冥界的口吗？”
“啊，当然！”阿楚立刻说，“你随我来！”
两边走边聊，通过交谈孟尘得知，阿楚这段时间一直在外惩奸除恶，救下了许多被卖去配冥婚的姑娘，已经成了幽冥界中大名鼎鼎的“鬼侠”，许多鬼都对敬佩不已，纷纷撸袖子说要跟一起干。
孟尘看着前采飞扬的姑娘，中五味杂陈。
有的，纵使成了鬼，也依旧活的潇洒。
有的，却因着错误的执念，把自弄的不不鬼。
下黯然，不愿再多想，正好已经到了幽冥界口，同阿楚道别。
“孟仙长，”红衣裙的小姑娘笑着挥手，调皮道，“下次可别让我再在这碰到你啦！”
孟尘也微微笑了，点点头，冲挥手作别，离开了这片幽冥鬼蜮。
——
此时的太玄宗中并不安宁。孟尘去了一趟太玄地牢，居然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太玄掌门亲自去地牢探查，然后现了鬼族“入彀术”的痕迹。
幽冥界即凡口中的“阴曹地府”，活是去不得的，纵使是修仙之，也不可违背三界规律，无故硬闯幽冥界。一时间，连掌门都束手无策。
薛朗更是快急疯了，虽然孟尘之前和提过自的猜测，说殷迟很可能入了鬼道，并说自已经想了对策，可薛朗还是没想到，殷迟居然丧病狂到直接把孟尘拉入了幽冥！
那可是殷迟的地盘，再加上殷迟来无所不用其极，万一又有什么阴招，孟尘一个怎么对付的了？
薛朗只要一想到孟尘有可能再度经历上辈子经历的事，骇的五脏六腑都在颤，唇舌急的几乎要起泡。六无主的冲到太玄山门，却茫然驻足不知去哪寻找，就在几近绝望之时，山门外的长阶上现一道身影，一步步走来。
孟尘也看了，微微一怔，随即加快了步伐。薛朗却比更快，几乎是从台阶上飞下来，用尽全身力把死死抱住了。
“唉——你慢点！”孟尘吓了一跳，竭力稳住两的身影，“当摔了！”
没被殷迟搞死，反而被薛朗砸下台阶一同摔死，那可就有点亏了。
薛朗不说，急促颤抖的呼吸一下下响在耳边，抱着的力道不断的加大。
孟尘一边感叹小年轻力是真的大，一边微弱抗议：“你……轻点抱行不行？腰快让你掰断了——”
说着，突然感觉自后脖颈的皮肤滴上了什么湿热的东西。
一怔，低声唤：“薛朗？”
薛朗不动。孟尘用力把从自身上掰下来，眼疾手快的截住想要匆忙扭开的脸。果然，少年双眼和鼻头一片通红，眼泪止也止不住，一个劲的往下掉。
“怎……怎么还哭了？”孟尘一惊，还是第一次薛朗落泪，一时也有些无措，下意识抬袖去给擦泪。
“你吓死我了。”薛朗死死握住的手，手犹自冰凉颤，“孟尘，你吓死我了。”
孟尘被这幅模样弄的口一片酸软，主动抱住少年，在背上安抚的拍了几下，又用手指去给擦泪，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去哄：“别哭了，是我不好，让你担了。不过我没事，已经好好的回来了，嗯？”
薛朗方是激动之下抑制不住，稍稍平息后，现自有多丢，连忙抬起手臂胡乱抹了抹眼睛，把孟尘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真的没事吗？有没有受伤？殷迟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我好得很。”孟尘安慰的揉了一把的脸颊，把在幽冥界中生的事简单说了。薛朗听完仍忧不已：“丝丝入扣没能解开？”
“殷迟已经没了修为，无法再催动毒蛊了。”孟尘道，“就算没解开，应当也不会再作了。”
薛朗却不能完全放：“以后我们慢慢找办法。这种东西，还是彻底解开的好。”
孟尘不想让忧，点头应了。薛朗的确没有大碍，告诉道：“你先去掌门吧。知道你被带去了幽冥界，也担的很。”
兹事大，也的确要给掌门一个交代，孟尘点头，准备去清正殿。爬了两个台阶，顿了一下回头，现薛朗还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指仍有些颤，似乎还未从惊悸中回过来。
……看起来有点惹疼，让很想安慰一下。
孟尘想了想，返身少年走去。
“薛朗。”
薛朗只听孟尘叫了一声，下意识抬头，鼻端袭来一阵好闻的冷香，随即感到自的左脸颊上，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蜻蜓点水的落下来，一触即分。
孟尘看起来色依旧一派镇定，睫毛却飞快的闪了两下，旋即转身就走。不知是嫌速度慢还是台阶长，青年走了两步后突然唤了佩剑，站上去飞速的消失不了。
薛朗呆呆的站着，许久后梦游一般抬起手，摸了摸自的左脸颊。
然后，缓缓的在台阶上蹲了下去，把整张脸埋进掌，只留下两只火红的耳朵，烫的快要冒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