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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中秋

中秋佳节,除了吃月饼赏月,长安城还流行一种“燃灯”的习俗。

所谓燃灯,就是将荷花形状的灯放入河流,随波逐流,表示人们将来前程必定会越走越远;不论是高官府邸,还是大小店铺,门口也都悬挂着一盏盏明灯。老百姓们燃灯说是“助月色”,其实都是图个热闹。

中秋当夜,整个长安城灯火通明,连鹿山上的洪福寺都是一副张灯结彩的模样。

今天的确是个大日子,因为今天不仅是中秋赏月日,还是小酒窝的七岁生日,

韩小屋满面春风,心情美妙,看着满城灯火辉煌,十分得意。

“小酒窝你面子真大啊,全大周为你庆生”韩小屋指着万家灯火说道。

小酒窝不停的傻笑,显然很喜欢这样的说法。

元来从木屋出来,手拿一把点着的香,这是一会儿给小酒窝受戒准备的。韩小屋回头一眼看见元来正拿着一把正冒烟的香,抄起书就向元来砸去。

“孽徒,你这是做甚?!竟然残害同门,他还是你的徒弟啊。”韩小屋将小酒窝护在身后,做着一副母鸡保护小鸡的姿态。

元来摸着头上被砸出的大包,委屈地说道:“师父,小酒窝他今天七岁受戒啊。”

“受什么受,你这老小子真是迂腐,当年你入我寺,我拿香烫你脑袋了吗。”说完韩小屋慈爱地抚摸着小酒窝的光头。

“师父,我记错了,这是给祖师爷上香用的......”

“对咯,这才是我的好徒儿。”韩小屋摸着元来头上的大包安慰道。

三人早先去隔壁寺借了一张桌子和三张凳子,晚上赏月总不能站着赏吧。

夜空中圆月渐渐升高,月光洁白无暇。小酒窝咀嚼着也是从隔壁借来的月饼,津津有味。韩

小屋和元来沉醉地看着月亮。

小酒窝见师父和方丈居然如痴如醉,心生好奇,也望向月亮,只是望着望着,那月亮就变成了钟小冬。

“我宣布,赐名仪式现在开始!”不回寺终于干起了正事。

三人正襟危坐,面色严肃,桌子上堆着很多书,那是用来挑字的。

“你们都知道,取名我是不会的,所以大家一起参考,争取在日出前取出一个满意的名字!”韩小屋说完,随手拿着一本书就开始选字。

元来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说道:“师父,您说您不会取名字,那我是怎么回事。”

韩小屋一拍大腿,感激的说道:“这还得感谢山下那家猪肉铺的老板娘啊。”

“当年我下山在溪边将你捡回寺里之后,你水也不喝,饭也不吃。我没有养孩子的经验,赶快下山找人想办法。“

“刚好猪肉铺的老板娘有两个孩子,我就去她那寻一些法子。”

“老板娘看着我说:他们都说你捡了个孩子,原来就是他啊。”

“于是你就叫元来了。”

元来无语:原来我真是从原来这词化来的,师父您老人家当时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玩谐音梗呢......

韩小屋见元来脸黑,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名字我在长安府早就合法登记了,改不了。你看看人家小酒窝,七年都没有名字,人家说什么了吗。人啊,要学会知足。”

韩小屋接着翻书查字,忽然想到以后为自己养老送终的大概率是元来,得好好跟他解释解释,不然等到自己临终,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徒儿啊,其实你这个名字是有所渊源的。”

“是您和那位老板娘的渊源吗?”

“我和她能有什么渊源,她前年就死了。”

韩小屋瞪元来一眼,随后脸色出现了少见的郑重,缓缓说起了历史。

关于不回寺的历史。

大周立国之前,安周法师跟随周太祖李鸿东征西征时,安周法师还不叫安周法师。

他原先的名字叫元周率。

李鸿曾问他名字有何来历,安周法师解释说,元周率合乎大道,又有万物无尽之意,他在加冠之岁自己所取。

李鸿一笑置之。哪知道大周成立后,周太祖直接改了元周率之名,昭告天下,称辅助自己称霸天下的僧人叫做安周,然后封为国师。

安周法师知道后大怒,心想,我跟你打了一辈子仗,结果到了今日你要改我名字,去率字,改元姓。遂辞去朝职,隐居山林。安周法师在鹿山悠然自得,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过了一两年的太平日子。

结果李鸿在宫中听人说,这两年安周法师每日只是一瓢饮,一箪食,在山上居陋室,还忙于农作。李鸿岂能让天下人认为自己是那鸟尽弓藏之主,于是命人在鹿山修建洪福寺,将安周法师奉为国师。

安周法师被这么一闹,更觉苦不堪言,心说你把我名字改了就算了,我现在就想过些安静日子你还要破坏。

鹿山建成之日,安周法师搬去了鹿山后山,找了一块石碑,以浑厚无比的力量在上面刻了不回寺三个字,再也不见世人。

“所以我们的祖师是安周法师?”元来和小酒窝瞠目结舌。

“没错,祖师爷还订下一个规矩,凡不回寺中人都得改姓元。”韩小屋说了一大串话,口渴地不行,忙喝一口酒。

元来仍持怀疑态度,不敢相信,这等秘史说不定是韩小屋现编的。

小酒窝咽下一口月饼,说道:“师父,方丈,我想叫元秋。”

元来一惊,问道:“你能告诉师父为什么吗?”

小酒窝看着月亮说道:“因为钟小冬说,她最喜欢秋天,我想她也喜欢我。”

韩小屋抚摸着自己白胡子,哈哈大笑道:“从古至今,自己取名字的无一是等闲之辈。小酒窝你,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元秋了。元秋啊,从现在起,你正式成为我不回寺第十四代弟子!”

(以后后主角就叫元秋啦)

元秋连忙放下手里的月饼和酒,双手合十,向方丈和元来各鞠一躬。

不回寺石碑外,走来一个老和尚,穿得光鲜亮丽,光身上穿的那件袈裟上都绣着数颗珍珠,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元秋认得他,老和尚是隔壁洪福寺的园谷方丈。

圆谷方丈漫步走来,对着韩小屋便行一礼:“师兄,恭喜不回寺有了传承。”

韩小屋谨慎地看着对方,表情很不欢迎,说道:“你来干嘛,我这可没有什么香火钱。”

园谷方丈苦笑道:“师兄说笑了,我只是来见见不回寺的传人。”

圆谷蹲在元秋面前,拿出一个十分精致的酒葫芦,递给元秋,慈祥的说道:“生日快乐。”

说完,再向韩小屋施礼,便转身离去。

韩小屋冲着圆谷方丈离去的身影大嚷,丝毫不顾形象。

“老秃驴,我俩认识大半辈子你都没送我什么,今天发什么疯啊。”

韩小屋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酒葫芦,洪福寺每日香火不断,所送之物肯定价值不菲。他以极大的意志控制自己不再关注那个葫芦,对元秋强颜欢笑道:“这是我跟隔壁方丈一起送你的礼物,好好收下吧。”

元来叹了一口气,他还真怕韩小屋把那酒葫芦抢去卖了,让元来下山去给他买酒喝。

元秋连声谢谢方丈,然后爱不释手地把玩那个葫芦,开心之中也有些疑惑,为什么隔壁寺的方丈会送他生日礼物,看方丈的样子肯定两人是认识的。

不过小孩子嘛,一会儿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葫芦上了。

元来知道为什么,韩小屋给他说过两寺之间的关系——

不回寺庇佑长安城,洪福寺保护不回寺。

安周法师不晓军事,不通权谋,凭的是一手惊天地泣鬼神的玄妙阵法安身立命。当年李鸿定都长安,担心后世皇族难免出几个不肖子孙,败坏祖宗基业,便令安周法师在长安城内修建法阵,为的是在国家存亡之际,能延续皇家血脉以图东山再起。

然而安周法师格局比谁都大,竟然将整座长安变成了一座阵法,舍去一身修为,以无上佛法建成此阵,取名麒麟。只要长安城的百姓心有大周,他们的意念就会化作信仰之力源源不断地为麒麟大阵提供活力,一旦强敌入京,守阵之人便可用此阵杀之。

不回寺就是守阵之地,不回寺方丈便是守阵之人。

安周法师立下规矩,世上永远只有一个知晓阵眼所在之人。不回寺每代方丈,都会守着这个秘密,往往在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之时,才传给下任传人。

皇宫奉天殿。

天启皇帝李和平正在宴请群臣,共度中秋。

觥筹交错之间,时不时听见一两句对圣上的赞美之情。

李和平坐在高位,手里拿着白天他特意让人从街上那家最火的月饼铺子买来的绿豆月饼,正准备一口咬下。

一个小太监快步上前走到李和平跟前,用手挡住嘴型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后退去。

李和平被人打扰了享用美食的兴致有些不悦,但听到小太监说了什么后脸色笑意再次浮现,拿起翡翠杯向南边微微一斜,说了句恭喜。

小太监上前说话时,本来热闹至极的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小太监前脚刚走,大殿热闹的气氛再次恢复。

群臣们窃窃私语,猜着谁又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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