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锦的理智一回来，说话终于敢带点硬气了，“不知道王爷您今天来臣妾这儿是为了什么呀？”
总不能是单纯来教她走个闺秀步的吧。
“本王半月前给你的册封大典规制，研习得怎么样了？”云澈问。
半月前？
册封大典的规制？
红锦眨了眨眼，想了片刻才想起来。
妈耶，云澈好像确实给过她那么一册东西！
但是各种事情堆在一起太忙，她都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云澈今天不会就是来检验学习成果的吧……
红锦的心情就仿佛一节原本以为轻松划水的科目突然被老师甩了一脸要计分的突击测验，心慌没底，措手不及。
“王爷您吩咐的事情，臣妾怎么敢忘呀！一有空就在看呢！”红锦撒谎不打草稿。
就算她真想看，那也是一个字都看不懂。
丈育（文盲）的痛苦真是太心酸了！
“哦？看到第几篇了。”云澈淡淡地问。
第几篇？
这玩意儿还不止一篇呢？！
“第三篇了。”红锦硬着头皮捡了个不大不小的数字说。
“册封规制一共就上下两篇，你是从何处寻来的第三篇？”云澈的语气还是十分平静。
红锦:……
这不科学啊！
如果只有两篇，不是该问“看到哪一篇了”么？
问第几，这不就是默认了应该有好几篇的意思吗！
“就……臣妾的意思是……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个完结篇，前面两篇都看完了，要是再看就要跟王爷讨第三篇了。”红锦灵机一动，立马就想到了圆谎的方法。
嘿，她可真是个小机灵！
“那你说说，典礼仪式的第一件事该做什么？”云澈不置可否地问。
一般典礼仪式第一件事该做什么啊……好像都是要先祭拜祖宗吧！
“这个第一件事儿该做啥，您乍一问，臣妾还真有些记不清了……依稀记着，好像有祭祖这么回事吧。”红锦装出努力回忆的样子，实则是在努力瞎编。
瞎编也是有艺术的！
云澈刚问了她第一件，她就故意说记不清具体是哪一件混淆视听，然后再说一件她估计在典礼仪式上一定会有的事情。
这样让别人感觉起来就会觉得她是走心地真的看过，只是忘记了其中一部分，而不是看都没看就信口胡诌的。
“还有呢？”云澈又问。
看来刚才那个说对了！
“还有要上香，礼佛……大典开始前还要沐浴熏香！要穿着华服，注意走路姿态端庄……”红锦开始回忆着电视剧小说里面的剧情胡编乱造。
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要是个不知情的还真能被她糊弄过去！
“看来你是有好好在看的。”云澈抬眸看向红锦，眼眸中一丝笑意一闪而逝。
红锦点头如捣蒜，“那是自然！”
“那你去把册子拿来，我带你从头至尾理一理顺序。”云澈道。
“哎，您在这儿好好坐着，臣妾这就去找！”红锦急匆匆地走出去两步，又想起了刚刚云澈给她的记忆深刻的教诲，端着肩膀，挺直了腰背，迈着端庄的小碎步慢慢走出门去。
云澈看着她故作镇定的背影，薄唇忍不住上扬出了一个分外好看的弧度。
红锦端着步子走出前厅，就开始撒丫子狂奔了。
那卷册子她拿回来以后放哪了啊！
她怎么完全一点印象都没了！
春晓刚从屋里出来，就看到红锦跟身后有老虎在追似的匆匆跑过来，吓了一跳，“王妃，您这么着急是做什么？”
“快，帮我找一卷竹简做的册子！”红锦指挥道。
春晓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主仆两个人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整个卧房都找遍了，红锦也没找到那卷竹简到底在什么地方，连一点影子也没见到。
“会不会放在偏房里了？”春晓问。
红锦揉了揉太阳穴，“应该不会……但是既然没在卧房里，你就帮我去偏房找一找吧。如果找到了，立刻拿来正厅。我出来这么久，得回去跟云澈交代了。”
红锦想清楚了，找不到也没关系。
她就编个理由，说自己早早地看完了，这几日太忙乱，没注意把册子搞丢了。
于是红锦慢悠悠地挪回正厅，没有等到春晓的好消息，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编好的理由跟云澈说了。
红锦说完，就低下了头，用余光悄悄打量云澈的反应。
他该不会生气吧？
自己编的理由虽然很扯淡，但也不不是毫无可能，还是有一丢丢可信度的。
云澈轻轻一笑，突然一直垂着的左手广袖一抖，一卷竹简赫然从他的袖子里露了出来，被他轻轻放在桌案上。
红锦怔怔地看了看桌上的竹简。
“王爷，您耍臣妾玩是不是跟耍猴一样开心？”红锦忍不住问。
难怪她刚才就觉得有些奇怪。
云澈的反应根本不正常，原来是他早就拿到了竹简，故意在钓鱼执法。
“那你为何又要对本王撒谎？”云澈忍不住道，“为何不肯对本王说实话？”
红锦眯了眯眼，轻笑着说道，“王爷您明明拿着臣妾的册子，却假装不知来试探臣妾，撒谎也是您撒谎在先啊。”
两人目光相撞，有一点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若你希望，本王可以对你承诺今后永不骗你。”云澈说道。
他们是夫妻，今后夫妻一体，本也不该在有什么秘密。
他已经准备要将他的底牌拿给她看了。
只是，她会相信他吗？
红锦听了云澈的话愣了一下。
云澈干嘛要对她承诺什么永不骗她的话？
他们只是合作伙伴，就算云澈现在没有杀她的心思了，也绝对不是可以坦诚相待、无话不谈的关系。
“王爷不用太过较真儿，臣妾不是那么计较的人。”红锦强笑着说。
云澈冷眉一皱。
她果然还是不愿接受自己。
也罢，来日方长。
他会等到她愿意的那一日。
“册子放在这里，你记得好好研习。半月后便是册封大典，皇上皇后都会亲临，千万不可犯错。”云澈叮嘱。
“是，王爷您放心，臣妾到时一定倒背如流。”红锦拍着胸脯发誓道。
云澈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发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靠。
但是他总要给她一些自由的空间，话本上写了，如果男方将女方逼得太紧，会让对方感到桎梏从而想要逃离。
罢了，就相信她一次吧。
云澈最后看了红锦一眼，离开了。
红锦看着手里的册子，松了口气。
云澈似乎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不仅不再杀她，还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
红锦的本能告诉她，不要去神似这些背后的意义。
做好随时离开这里的准备。
或许十四天之后……
就是个不错的时机。
“春晓，和你一起晋升成一等丫鬟的几个女孩，有识字的吗？”红锦问。
春晓是不识字的，其他几个丫鬟原本也都是王府里负责洒扫的下等丫鬟，都没什么背景，如果有识字的到是可以拉过来培养一下。
春晓点了点头，“王妃娘娘，春燕和春玲两位姐姐都是识字的。”
红锦回想了一下，她依稀记得春燕胖胖的，而且笑得一脸讨好，感觉是个投机取巧之人，不太适合放到身边培养成心腹。
到是春玲，虽然瘦瘦的人也比较沉默，但沉默也等于踏实，嘴巴紧，不会把事情往外乱说。
“那就春玲吧。麻烦你跟王爷说一声，就说我身边人手不足，把春玲调过来身边帮忙。”红锦点头道。
云澈自然不会拒绝红锦这种要求，很快就把春玲叫到流芳院了。
春玲还是初见时那副沉稳寡言的样子，“奴婢参见王妃娘娘。”
明明都已经是一等丫鬟了，伙食和各方面待遇应该也比从前好些了，却还是没见长胖，瘦的皮包骨头。
“嗯，免礼。我这段时间比较忙，无心踏实下来学习这本册子。你仔细看看，再把内容简化一下口述交给我。可以吗？”红锦将册子递给春玲。
对于一个初来乍到的丫鬟，红锦还是不敢直接把不认字的老底交代给她，就随便编了个理由掩饰一下。
春玲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把册子拿回去研读了。
接下来的几天，红锦除了要在希望学堂、草莓种植地两头跑，每日还要花上一个时辰听春玲给她讲解册封大典的规制。
“娘娘，您端敬天杯的时候要留出小指，微弯作为装饰。敬地杯则不用。”春玲已经记不清她是第几次纠正红锦的动作，“您记反了。”
又反了？
红锦挠头。
一个敬天一个敬地，这两个动作怎么还能不一样啊！
一点都不虔诚。
红锦反着又来了一遍。
“敬地时要鞠躬，敬天时应抬头仰视，敬圣上是福身礼。”春玲像个没有感情的报错机器，“您又记乱了。”
红锦:……
这么多规矩，还都一套一套的，正常人哪里记得过来啊！
每一条都要磨上两三遍才过，记完两三条以后红锦发现自己又把第一条差不多给忘干净了。
历史课政治课背课本都没这么难！
每一天结束之后，红锦都是累得身心俱疲。
尤其是今天，连的是叩拜祖先的顺序。
先拜这个原衡信的极乐佛三下，再拜原衡开国皇帝原衡清三下，最后又要拜慕容家的祖先两下，云家的祖先两下，而且每个祖先跪拜时的姿势和敬词还都不一样！
这么折腾一天下来腰酸腿疼，红锦最后连背都打不直了，缩在软榻上委委屈屈的蜷成一团。
云澈真是个大坏蛋，带恶人！
为了稳固他的地位，为了控制住自己掌握慕容家的权势，明知道册封大典这么辛苦还非得要给她安个莫须有的孩子册封什么一等夫人。
她根本不在乎好吧！
她只想安安心心地帮墨茶把草莓种起来，把希望学堂发展起来走上正轨，以后开个酒楼实现一下自己融合东西方菜式做成创意菜的梦想。
等把这几个远大理想实现了，她就要去环游世界，第一站就跟黄祯去逛逛泽阳山。
走走停停，每到一个地方就给慕容爹爹和两个姐姐捎点当地的土特产，最后找个风景最宜人的地方盖个小屋，隐居在山林之中安心养老。
当然，这些事情都有两个大前提。
第一，慕容家得安安稳稳的，不管原衡内的局势怎么变化都得平安喜乐。
第二，她得能顺利地从云澈身边逃脱出来。
所以……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总是很骨感。
“咳咳……”突然嗓子一痒，红锦咳嗽了两声。
春晓正端了药过来，见红锦又在咳嗽，忍不住担心地道，“王妃娘娘，您没事吧？我看您这几日好像总是咳嗽。要不要找黄大夫来看看？”
红锦摇了摇头，“不用了吧。半仙他那么忙，我就是这两天换季了咳嗽几声，不用惊动他。”
“可是，现在都四月了……天气也不冷，您怎么会着凉呢。”春晓把补药放在红锦面前，“这补药您一日不落地喝着，身体却好像越来越差了似的。”
“昨夜王妃踢了被子，是后半夜我发现了才给盖上的。”春玲端来一碟蜜饯放在红锦手边说道。
昨晚是春晓守夜，如果发生了这种事儿让红锦着了风寒，那肯定是春晓的责任。
春晓一听，内疚地低下头，“对不起王妃娘娘！奴婢昨夜上半夜看了，见您好好睡着，一时太过困倦就给睡着了……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奴婢真是罪该万死！”
“好了春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赶快起来吧，难不成你还指望主子我现在下床去捞你？”红锦打趣了一句。
春晓起身，仍是低着头，“娘娘您没生春晓的气就好……春晓以后一定加倍小心！这个补药您快趁热喝了吧，要不然凉了药效该不好了。”
唉，又要喝药啊！
红锦看着面前满满的一碗药无奈苦笑。
但这可是半仙的嘱咐啊，她还能咋办？
喝呗！
红锦端起碗，捏着鼻子，咕咚咕咚一口气把药全给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