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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续——弟弟放羊

眼看着大妈一家向外退去,不甘心的二伯急眼了,推开众人的阻止,向前扑着,高声嘻骂:“哎,有种的包走,有理就到这说清,跑啥呢?哎,这像不行么,还讲究有钱人呢?有钱人是么个怂包?是你妈的娃就留下么……”大妈一家停下脚步,回过身。

“二哥,你还嫌人没丢够啊!还在这儿说啥呢!赶紧给回走!”父亲冲着二伯吼。

大妈几次奋力的向回挤,挥动着臂膀吼:“老二,今个儿不是看在大家的面子上,我非扇你几个大耳光!白活么大的岁数咧!……”

“来些!嘿嘿,是你爸的娃,你来些,来些!”二伯嬉笑着,轻蔑的挑逗着回身的大妈。

“老二,得是你把丢人当喝凉水呢?!你这样子,想弄啥?老大家都不说话走咧,你还一个劲的,真是白活了半百岁咧!有话回去说不成?!走走走!给回走!……”父亲大吼着,奋力的拉着二伯向屋子走。只可惜,父亲汉小力薄,二伯人高马大,根本无法推动。

“二哥,有话回去说,你这个样子惹人笑欢不说还让大姐夫难受,你说你弄的啥事嘛!……”不得已的父亲低声在二伯耳边说:“老大家都走了,就对咧么,有事咱回去说,回去说……”

“滚!谁要你来管闲事咧!把你吃饱认肿呢,看人是工人,舔人沟子呢?”二伯突然一改阴险的笑容,暴跳如雷的吼,使劲一推,父亲一个趔趄。

“我看你像疯咧!分不清三个钱多,两个钱少的!你本事大,就在这儿骂去,看谁理你!”父亲怒了,咬牙切齿的说完,扭头就走。

二妈站在旁边,斜视着父亲离开,缓缓的向大家学说着大妈家的不是:“说好的人情,拿嘴白说呢,老二厚道,实塌塌一个掏咧……”。

院子里叽叽喳喳,嘻嘻哈哈,亲戚、本家、门子、村子里帮忙的人,临时来看热闹的,吵吵嚷嚷,七嘴八舌,劝架的、寻问的,学说的,尴尬之极。二妈像个局外人一样,悻悻的说着,说着,不急不燥。

母亲送走了大妈一家,返回时正好碰见气呼呼的父亲:“回,赶紧回!不够丢人钱!”带上东西,向姑夫告别后,我们一家四口匆匆离去。

一路上父亲铁青个脸,只是埋头快走。我们气喘吁吁,依然远远落在后面。母亲顾了父亲,顾不着我们,着急的她不断吆喝:“掌柜的,掌柜的,你慢慢走,看俩个娃辇不上咧!你急啥嘛!玉立,慧娟你俩也赶紧跑!”父亲像聋了一样,没有任何反映。

出了村子老远,玉立摔倒了,哭了,父亲终于停下了脚步,歪着脑袋,气呼呼的吼:“快走,快走!不嫌丢人!赶紧的。”

“掌柜的,你着啥气嘛!弟兄们分邦另住的,老二他爱咋丢人叫他丢去,你劝不下,有啥办法呢,你看老四,人才不着你沃气呢,一看事色不对,谁都说不下,撒腿就撤咧!你咋么愚的呢,你是能说呵老二,还是能劝呵老大家婆娘?再包着人nia沃闲气咧!咱尽心就行咧么,老二沃样子谁能说呵?……”追上父亲,母亲气喘吁吁的说。

父亲瞪了母亲一眼,一句没说。母亲尴尬的笑笑说:“话说回来,老二也确实不像样子,都么大岁数咧,有啥事不能回来说啊,偏要在她大姑家说!”

“你没听嘛,专门是丢老大的人去咧!他都不想,你光丢的是老大的人吗?你自己就不丢人咧?我和老四就不丢人咧!”父亲气的嘴唇哆嗦。

“我看不光是为了丢老大的人,是为了钱!害怕老大再不给他那一半的孝帽钱咧!沃是回去睡了一晚上,后悔咧!连婆娘商量好,本事!”母亲撇着嘴,不屑的说。

“你也这么觉得?她二妈沃人是分旮不舍,老二回去一说,婆娘一想,怕夜长梦多,耍人的事么,当时给清了,就清了,不给你还能咋?你也把人耍咧!还能追着沃要钱去?今个儿专门闹腾的,能拿钱了好,拿不来钱了,把老大的人丢嘎,两等!”突然,父亲头一低,稍做思忖,好奇的问:“哎,对咧!你知道这事是咋闹起来的?”

“知不道么!”母亲一脸的茫然:“开始的时候,大家都闹哄哄的准备回,各人找各人的提货笼笼呢,我也寻咱的笼笼呢,不知道咋一时就给吵起来咧!”

“我知道!”我兴奋的说:“妈,你忘记了,你还骂玉立咧?就是玉立给开的头!”

“玉立说啥咧!妈都给忘了!”母亲愣愣的看着我,似乎一点儿也想不起当时的情景。父亲转过头,定定的盯着我,等待答案。

“玉立骂我大伯说‘大伯,大伯,你不要脸!你扒出来还能围进去!没钱还爱耍人!’……”我认真地复原着当时的情景。

“奥,对着呢!对着呢!玉立,你为啥要骂你大伯呢?”母亲终于想起来了,她转头问。玉立的脸‘唰’一下子白了,用手护着头,向后退了一步,愣愣的看着母亲,一句话不敢说。

“是我二伯给娃教的,二伯叫娃骂我大伯呢!本来叫我骂呢,我不敢,二伯还说我咧!后来给玉立教,叫娃骂我大伯。走的那会儿,也是我二伯把娃拉到人堆堆里,催娃说的!”

“玉立,你个傻子,你二伯叫你骂,你就骂呢!你也没看沃是个好话还是个瞎话啊!”父亲突然举起拳头,咬牙切齿的吼。玉立“啊”的一声中蹲在了地上,脚一歪,人倒了。

“啥?你二伯也太不像话咧!没个人样咧,给这么大的娃教这样的话!”母亲气愤地说着,一把拉起惊恐的玉立恼怒说:“妈说不怪你!怪你二伯,你二伯不是个人!你也傻很,就说你二伯叫你骂你大伯,你就骂呢!”面对父亲的拳头,母亲挡了回去,转头吼:“你骂娃弄啥!娃这么蕞,能知道个啥!不说是大人不香嘎,怪蕞娃的啥?今个就是我娃不说,架就不吵了吗?”

父亲蔫了下来,稍做沉默,喃喃的说:“那就看他大妈知道这事不,再包引起咱两家的误会了!”

“我想肯定知道,这事,是他们两家之间的事,又不关咱的事,娃那样说话,正常人稍微一想就知道是他二伯教的,你不用担心!”母亲推着父亲:“走,走走走,操你的心,吓死咧!”

父亲愣愣的看着母亲,被动的向前走着。终于,步子主动、缓慢了许多,长长的一声叹息:“唉!还不都是钱惹的祸!人太穷咧,几十块钱都看到眼里。慧娟、玉立,爸给你家两个说,将来好好念书!出去当个工人,月月有工资,天天有钱挣的,不像是农民,挣个钱难很!……”

阴冷的天气,寒冷的北风,长长的乡间小路,步行回家的我们饥肠辘辘。母亲挽起袖子,打算包饺子。我和弟弟乐的合不拢嘴,抱柴,摘菜,我们分功明确。父亲却是一脸郁闷,半躺在炕上,手里拿着书。

“三哥,后来你家咋弄的?老二回去了没?”一不留神,四叔跨进房门,站在炕边阴着脸问。

“你还管后来咋弄的,你当甩手掌柜的呢!还问啥!”父亲头也不抬,白眼瞥一下四叔,依然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书。

“看我不走能行吗?都是当儿家,我能说谁?谁又听我说呢!我立到哇,光是个白丢人么,不走还弄啥家!”四叔一脸的不悦,声音更是升高了八度,转身离去,又心有不甘的返回。

“哎!你说的对,我是那俩个的他哥!我说话那两个就听呢!”父亲稳稳的一声,从炕上坐起了身子。四叔低着个头,来回的在狭小的房间里踱着步子,恼怒的脸庞变形了,嘴几度欲张,却终于没有吭声。

“你也知道,老二的身板,我想把沃拉走,没力气!就等你帮忙呢,你还着气给走咧!白叫人笑欢!嗯!……”父亲的语气缓和了,四叔的脸渐渐平静了,步子稳了,慢了,依然没有反驳。

突然,父亲轻松的笑笑:“你也包操心咧!都散咧,我把老大家先弄走咧,老二劝不下,我也走咧,剩他一个人也成不了精!没有对头,他也就回来咧!”

“哥,你说咱老二咋就是个沃呢!不嫌丢人么!”四叔皱着眉头,一脸的愤恨与不解。

“嗨!”父亲苦笑着说:“你遇呵沃咧,有啥办法嘛!对了,你打算啥时候给nia把钱送过去,你去的时候,把我的也捎上,我不想见沃”提到二伯,父亲一脸的讨厌。

“给他个夹屎!”四叔急促的吼:“我叫他露脸去咧,他把沟子露出来咧,还想要钱?看垯垯有灶爷板板上的灰钱给他拿去!”

父亲愣了,揉面的母亲也愣住了,他们异口同声的问:“你不给咧?!”

“我不给!”四叔斩钉截铁的吼:“要给你自己给去,我也不给他捎!你不想见沃,我更不想见沃!”吼完的四叔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过神的母亲‘咯咯’的笑了,握着面手,用胳膊撴了撴愣神的父亲:“你听,你听,看老四说的对着么,‘叫你露脸去咧,你把沟子露出来咧,还要做啥的钱!’”

父亲转头惊觉的问:“你啥意思?”

母亲愣了一下,一本正经的说:“我啥意思?我觉得人老四说对着呢!给钱是为好,叫他家耍人呢,没成想人一下子丢到外堡子咧!还给的啥呢。再说了,这事是你和老四商量的,老大、老二都不知道,你现在给了,不是把老四给晾起来嘛!他老二要是会做人,今个儿没有这一场事,老四和你不就把钱顺顺的给了嘛,就算老大没脓气,老二也损失不了多少!毕竟他耍仁咧,这俩个没名没姓的把钱掏咧,大家还高高兴兴的!这现在要给了,给个啥道理嘛!还把老四得罪咧。”

父亲眨巴着眼睛,试探着问:“你说不给了?”

母亲斩钉截铁的说:“不给,给啥呢!有沃钱还不如给我儿买个羊娃耍嘎,比啥都强!我儿不当的,到集上看到羊娃,总不停给我说呢,娃害怕你,不敢给你说!一个羊娃二三块的钱的事,给我儿耍咧,我儿高兴,二十个元给了,落不下好,还要得罪出人呢!不给,不给!”

“就是的!爸,你给我买个羊娃,我给咱放羊挣钱去!”玉立不失时机的从板凳上跳起来,摇着父亲的胳膊央求着:“爸,我想放羊,你就给我买一个吧,买一个吧!”

“你能放个羊?”父亲吃惊的看着玉立,不以为然的说:“一个羊娃几块钱呢,你妈也是的,一天没事总给娃提因因呢!”

“娃能放!放不了当耍呢。”母亲笑着说:“玉立,快给你爸说,你能放!要不,你以后可包缠我!”

“爸,我能放!”发愣的玉立迅速恢复了央求的神情。

父亲狠狠的瞪了母亲一眼骂:“嗯,可惜你么大的人咧!看沃就能放个羊?一天还爬着怀里吃奶的人,就能放个羊!你也真是钱多的没处发贩子咧!”

“看看看!玉立,不在你爸说呢,你一天成天爬到妈怀里吃奶呢,沃样子就能放羊嘛!你想放羊首先一个得把奶断了,不然,正放羊着,你可想吃奶了咋办?”母亲盯着玉立,眼睛却不断阻止父亲发表自己的言论。

玉立的头低了下去,咬着嘴唇,脚在地不断的踢着,踢着。全家人都盯着孩子看,突然,玉立抬起头,决然的说:“我不吃奶了,我放羊!”

父亲和母亲笑了,异口同声的问:“真个?你真个不吃奶了!?”

玉立点点头,对父亲说:“我不吃奶了,我保证!”

母亲笑的更开心了,她不由自主的走到炕边,对着笑呵呵的父亲说:“看看看,掌柜的,娃说他不吃奶咧!……”背底里不断挤着眼睛。

父亲惊讶的喊:“嗨!沃的话就能信嘛!……”后面的话被母亲的眼神打断了,眨眼间,父亲笑嘻嘻一本正经的说:“那行,只要你真的把奶断了,爸就给你买个羊!不过,咱把话可说好,羊买来了,你可要放呢!不能说三天的热度。”

玉立高兴的欢呼雀跃,不放心的母亲却再次叮咛:“玉立,那你从今个开始就不能再吃奶了!连摸一呵都不行!不然,你爸就不给你买了。”说完母亲再一次向父亲挤眼睛。只是这一切都看在了玉立的眼里。

父亲故意避开母亲的眼神,一本正经的说:“哎,这都说好了,还有啥再说的嘛!这俩天我就观察效果。断奶的事,他说到做到,我就给他买羊,他做不到,那谁也包怨!”

“我肯定能做到,爸你到时可包变卦!”玉立一脸的认真,父亲满口答应。

得到承诺的玉立冲出房门,兴奋的大喊:“我有羊娃了,我有羊娃了!”

“哎,两天半的光归,明个就忘了!”母亲揉着面团,撇着嘴笑笑说。

“嗯,你这人才怪很,只要他把奶断了,你管他忘了还是忘不了!最起码两天不吃奶,就没瘾了。省得你一天呐喊!”父亲不以为然的说着,拿起书,重新躺在了炕上。

“那要是忘不了,玉立非要叫你买羊,咋办?”

“哎,沃就忘了!牙大个人,一天连自己都顾不到去,还放羊呢?放你的心!”父亲抬起头,看了母亲一眼说:“赶紧做饭,人肚子都饥咧,成晌候你的饭呢!”

“慧娟!韭菜摘完咧么!成晌蹴到哇,一个菜摘不清白!”母亲转头吼:“赶紧的,面好了,还等着你烧锅炒鸡蛋呢!”母亲加快了揉面的速度,放缓语速:“妈说赶紧的,菜摘好了,到桶里舀水,赶紧淘菜。拿妈给咱把面揉到嘎!”

时间过的真快,眨眼间到了有集的日子。父亲吃完饭打算去集市上转转。不料正在吃饭的玉立却急急的拦住了他:“爸,你不是答应给我买羊了吗?今个儿就有集,你等我吃完了饭,咱一垯去集上买羊娃去!”

父亲惊讶的看着玉立,终于想起来他们之间的约定。忍不住笑了:“这家伙!还没忘记啊!我以为你说说也就完了,没想到你还来真的了!那你这两天还粘你妈吃奶了么?”听到父亲的话,玉立的脸上挂满了失望,他转头向母亲救助。

“没,没!娃自从那天说好,就没吃奶!”没等玉立开口,母亲抢先一步回答了父亲。父亲瞪了母亲一眼,咂吧了几下嘴,却没有开口。

“爸,说好的事,我做到了!这几天我一口奶都没吃,也没摸。不信,你问我妈!你不能说话不算数!”玉立看到父亲的样子,一种失望的表情挂在了脸上,他嘟着嘴,连饭也不吃了,跟在父亲后面。

母亲急了:“掌柜的,嗯!……”

“行!爸既然答应你了,就给你买!你先吃饭,吃完饭了咱爷俩去买。不过,咱们可说好咧,羊买来咧,我家可没人管,你就得说话算数,自己天天放羊去,不准耍赖,羊饿了,病了,都是你的事!你要是能办到,咱就买,办不到咱就不买。一个羊呢,可不是一点点钱!没有谁家一天拿钱惯娃呢!”

“是!报告首长,我一定做到!请首长放心!”弟弟放下碗,来了一个军人的站姿。

父亲和弟弟高高兴兴的去了集市,快中午头的时候,他们带回了一只刚出生五天的小公羊。浑身洁白的小羊瞪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可爱极了。弟弟抱着它,爱怜的抚摸着,亲昵着,却严禁我走近小羊:“你只能看,不能摸!我的小羊太小了,我怕你吓着它了!”

小羊回家了,弟弟围着它,摸啊、看啊、亲啊,一颗柴草都不能沾到小羊的身上。他严令父亲赶在天黑之前搭好小羊的窝棚,要求母亲解下小羊脖子上那一根细细的绳子,换上粗软的布条。但凡有人说出有利于小羊的经验,提议,弟弟都欣然接受,立即照办。

“玉立,吃饭了,包看了,羊拴在树上,他跑不了。你放心吃饭去吧!”多次呼唤无果的母亲走到后院拉着弟弟的手,哄着:“走,妈说走,羊娃刚来咧,还胆小很,你吃完饭再看羊,羊也就安稳咧!不然,羊都吓毛咧!”

玉立愣愣的看着母亲,腿被动的向前移动着,头却转回去盯着小羊,生怕一不留神小羊人间蒸发。突然他挣脱了母亲的手喊:“我吃饭了,我的羊还没吃呢,我先放羊去!”母亲愣了,定定的看着玉立扭头来到槡树下解开羊,牵着就向外走。

直站在房檐下吃饭的父亲哈哈大笑,着急的母亲恨恨的回头瞪了一眼骂:“嗯,啥他爸些!娃饭还没吃呢,你看你些!嗯,……知不道把娃劝嘎!”

父亲止住了笑声,不以为然的说:“他爱放就叫他放去,一顿饭不吃怕啥?沃心热着呢!……”被母亲狠狠一瞪,立马改口:“玉立,咱不是回来前刚给羊吃了吗?你再喂,会把它撑死的,羊连人一样么,吃了得有时间消化,不能无节制的给喂着吃,你先回来吃饭,吃完饭了再去放羊!不然,你爱羊就把羊害死咧。”

听到父亲的话,玉立看看羊,再看看父亲,脚不知道向前还是向后。母亲趁机牵过羊,推着玉立说:“就是的,你看羊的肚子还圆着呢,不敢再喂了,不敢再喂了!妈说你赶紧吃饭去,吃饭去,吃完饭歇嘎再把羊拉到地里喂去。”

放心不下羊的玉立让母亲把饭端到槡树下,放在板凳上,陪伴着他的羊吃饭。香喷喷的饺子自己没吃饱,却时不时偷偷给羊喂一个。心疼的母亲大呼小叫:“哎,玉立,妈说看么好的饭么,就给羊吃呢!你个傻子,自己知不道吃!”

父亲笑笑着说:“三天半的热乎劲!叫喂去,喂完了看他喂啥家。反正奶已经断了,这总比你一天抹辣子、红汞强!一块半钱的耍货儿,早知道这东西能断奶,还用费么大的劲。”

“一块半钱?”母亲惊讶的喊:“咋么便宜的?”

“快过年了,冬天家,又是个公羊娃!人嫌不好管,所以卖的便宜。谁知道沃几天就把羊欺么死咧!nia一个母羊娃要卖五六块钱呢。咱这个是为娃耍,图便宜,再连人缠磨嘎,不了咋是么个价钱!”父亲躺在炕上懒洋洋的说。

母亲的锅洗完了,玉立的饭还在碗里,他紧紧的抱着小羊,蹲在后院。抬水回来的我和母亲忍不住走到孩子跟前一看,惊讶了:玉立解开自己的棉袄把小羊暖在胸口,他的鼻涕流到了嘴边,人却一动不动。

母亲急眼了,一把夺过小羊,扔在地上,大声吼:“哎,玉立,这个傻子!棉袄解开把自己冻感冒了!快扣上!”

玉立厥着嘴,不高兴的说:“羊娃冷很!我爸也不起来给羊娃盖棚棚!”

“你叫他呢么,看些,我就到你二姑家说咧一时时话,你看些,就把娃冻感冒咧。嗯,不像啥么!走,妈说走,妈给你叫你爸起来盖羊棚棚!”说着母亲拉起玉立,边扣纽扣,边骂:“拿个男人家,一天光知道个睡,睡,睡!晚上不睡觉批当,批当的。说好给娃盖羊窝呢,这时间还不起来。走,妈说走,拿妈给你叫他走。”

母亲一手拉着玉立,一手端着碗,向前院边走边喊:“哎,就说掌柜的,你还给啥时睡呢?你说连娃盖羊窝呢,这都啥时间咧!拿个男人家,一天光知道个睡,睡,睡的!瞌睡像把你给买呵咧。一天屁屁,目目不做,……”进门的母亲伸手去拉被窝里的父亲,不料父亲猛然起身,狠狠的甩开母亲的手,阴着脸,低声吼:“咋?睡觉咋?冬天家,你叫我弄去?“

母亲愣住了,眨眼换上笑脸,尴尬的说:“不是的!你答应娃后晌盖羊窝呢,这都啥时间咧,还睡呢!”

父亲定定的瞪着母亲,冷冷的问:“啥时间?盖个羊窝能要多长时间?”

母亲不知所措的回过头,瞪了玉立一眼,手伸进被窝,笑笑说:“哎,被窝像暖和很么,怪不得着气呢!嘿嘿嘿!掌柜的,包着气,你不给娃盖羊窝,玉立沃傻娃子,坐到后院把棉袄解开给羊暖呢,清鼻流咧一嘴。掌醒来咧,一安连娃看咋弄,赶紧弄去,操心那个感冒了,玉立叫你爸,叫你爸!”父亲瞪着母亲,像定格了一样,只有眼睛放射出冷冷的光芒。

玉立紧张的向后退了两步,一句话不敢说。母亲不满的吼:“嗯,啥样子些,看我给你叫你爸呢,你还把你给后爽呢,你不叫就算咧,那看你的羊爱咋办咋办去!”

玉立急了,向前快速的走了两步,哀求着:“爸,咱俩个盖羊窝走!羊娃冷很,浑身发抖呢”

母亲讪笑着看看父亲,再看看玉立,无耐的说:“看,你爸不去,妈说你把羊娃引出去放嘎去。一时你爸就给盖羊窝咧!”玉立迟疑着,不肯离去。

父亲突然动了,两条腿垂到了炕边,母亲笑嘻嘻的伸手去扶,父亲生气甩开母亲的手对弟弟说:“玉立,你去给羊寻个长绳子拉上,咱爷俩到河渠上寻一些树枝枝,给羊搭个窝,顺便也就把羊放咧!”玉立高兴的向门外跑,只是很快失望的返回来。

“哎,这垯有呢,看这行不行!”干嘎的母亲瞬间露出笑容,一把抓起我的用玉米皮编织的跳绳:“这个,这个,你看这个行不行!”我的心‘磕腾’一下,却不敢阻拦母亲的举动。

父亲冷冷的看了一眼,与无功而返的玉立几乎异口同声:“么粗的,就能拴个羊娃!”

“那垯垯还有绳绳嘛!”失望的母亲环顾着四周,眼睛突然落到了炕头的针线铺篮上,笑嘻嘻的喊:“家家家!拉底绳绳,细细的!给你拴羊娃!”

父亲冷冷的白了一眼,转头对弟弟说:“把上午咱买羊娃人给羊拴的那一节绳子呢?咱先用那个,后晌叫你姐拿废布条条给你编一个细一点绳子。”

弟弟有羊了,他比平时听话多了,撒娇、使性、哭鼻子、吃奶……似乎一下子成了过去式。他虚心的请教父亲养羊的基本常识,严格的按照父亲所说的理论护惜着小羊的成长。他像卫士一样,坚守在照顾小羊的岗位上,风雨无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什么样的草小羊爱吃,什么样草小羊不爱吃,什么样的草能吃,什么样的草不能吃,小什么草能多吃,什么草不能多吃,什么水能喝,什么水不能喝,小羊的肚子圆到什么程度刚刚好,什么样的程度小羊还饿着,……。弟弟懂得越来越多,他和小羊也越来越亲!春天他和羊赛跑;夏天他给羊洗澡;秋天他给羊攒草;冬天他给羊梳毛。小羊渐渐长大,弟弟渐渐长高。他们之间不像是人与动物,倒像是一对知心朋友!别人的羊是拴着的,弟弟的羊不需要绳索,小羊吃着草,弟弟给它梳着毛;小羊“咩咩”叫,弟弟对它笑;田野,大路上留下了他们赛跑的足迹,河渠、路棱有他们嘻嘻的笑声;小羊能听懂弟弟的指令:弟弟说跑,小羊撒腿向前冲,弟弟说停,小羊绝不向前移一步!下雨了,弟弟光着身子,小羊披着衣服;天热了,弟弟汗流浃背,小羊的头顶却有两片大梧桐叶子。弟弟黑了,小羊大了!弟弟廋了,小羊肥了;田间地头,河岸渠堎到处都有他们欢快的足迹和笑声。

为了照顾小羊,弟弟舍弃了他所有的爱好!不走亲戚,不串门子,更不会跟着别的男孩子村子里转悠,就连心心念念的吃奶也戒的一干二净。无论刮风下雨,天寒地冻,弟弟吃完饭就去放羊,一天也不缺。他的心里只有小羊的安全、温饱。同龄的,比他大的孩子还在父母的呵护下挑三拣四的吃饭,弟弟扒拉了几口,已经去了河边放羊了;别的孩子在撒娇,弟弟在割草!父亲在下棋,弟弟在给羊在洗澡,母亲在睡觉,弟弟给羊梳毛。他的精神感动了全村的老老少少,感动了父亲!无论弟弟走过哪里,哪里就有片”啧啧”的称赞声。弟弟是人们口中赞扬的对象,是孩子们学习的榜样!弟弟对此并不在意,他只在乎自己的小羊。面对乡邻街房的表扬,父亲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母亲对弟弟的偏爱更加明显,吃穿住行,事事以他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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