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罗德,我和爸爸挺好的。”
特瑞莎这样说着,脸上挂着一丝相当勉强的笑容,瘦弱的样子看的完全置身事外的艾瑞丝都心口绞痛,说不出的难受。
挺好吗?
看不出来。
特瑞莎的情况,似乎已经经不起一点耽搁了,这种奇怪的病痛折磨之下,特瑞莎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已经接近极限。之前,或许是一直还未见到罗德,不知道自己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那个哥哥是否安好,特瑞莎还在勉力支撑。
但是今天,那个始终在自己童年记忆中,在自己身前奔跑,四处捣蛋惹祸,后来又消失无踪的人出现了,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长出了唏嘘胡渣,身材变得更加匀称壮实,脸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笑意,一切一如往昔。
特瑞莎心安了。
看病?治疗?移居到其他城市?
特瑞莎不在乎这些。
罗德说,他要娶我呢。
这就够了。
穷途四壁的老埃尔比,不知病症能否治好的特瑞莎,在家道中落之后就离家出走的母亲,这个小小的家庭已经承受了足够多的苦难,带来阳光的那个人,难道就要出现了吗?
是的,出现了。
正站在我的面前。
特瑞莎笑着,脸上的雀斑深深浅浅,看起来还是那么的俏皮可爱。
太阳升起来了,一切就要暖和起来了,还有些什么事情,就去做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特瑞莎一等,就是十年。
“那我去了。”
罗德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太多变化,只是深深吸了口气,随后转身对艾瑞丝道:“带我去找德玛尔,我要干掉他。”
艾瑞丝点头,刚想带着罗德离开,身后却响起了特瑞莎那虚弱的声音。
“这次,会回来的吧?”
罗德站住,微微回头。
“会回来。”
“一定?”
“一定。”
“好。”特瑞莎粲然一笑:“帽子们呢?都没带来?”
“就带了这一顶。”罗德用一根手指弹了弹帽檐。
“转性了?不是很喜欢收集帽子的嘛,还因为这个被哥哥和爸爸责骂。”特瑞莎笑。
“有这一顶就够了。”
罗德回头,手腕一抖,一根卷烟叼在嘴上,转身就走。
“擦”
火柴点燃的声响传来,罗德跟着艾瑞丝快步走远,不时传来罗德焦急的催促之声。
老埃尔比还没从那一声枪击中回过神来,愣愣的护在女儿身边寸步不离。
“抽烟,不学好。”特瑞莎做了个鬼脸,轻声道。
等你回来,我给你缝帽子。
然后,我们结婚,去看病,搬到帕尼定居,过神仙的日子。
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特瑞莎闭上了双眼。
回到现在。
“就快到了!”
罗德在前跑的飞快,经过路上的一路侦查,发现确实没有重装枪手追杀之后,干脆以最快速度赶路,飞也似的往蔷薇巷跑去。
达科等人在身后追赶,论纯跑步速度,没有一个人是罗德的对手,平日里或许阿梅洛可以一拼,但今天阿梅洛用了好几次纵跳,体力损耗极大,居然也跟不上罗德的步伐。
不过无妨,艾瑞丝也来过蔷薇巷,知道具体路线,见罗德如此心急,达科便也没有多说,而是跟着艾瑞丝,稍慢罗德一步来到了蔷薇巷。
埃尔比祖宅内,一片安静。
“怎么了?”
阿梅洛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事情的始末,对于眼下的行动有些不解,看到这一幢从未见过的房子大门敞开,内里却安静的骇人,不由得心中有些戒备起来,战斧也微微举起。
“不用担心,没有危险。”达科伸手拦住了准备作为先头部队闯进去一探究竟的阿梅洛,自己带头走进屋内。
天已经很黑了,在大陆之上,大部分的普通人家,主要使用的照明工具都是蜡烛之类的明火,只有萨尔贝这样的大家族,才有足够的财力和物力,用稀土原矿制成的长明灯照亮整间屋子。
近年来,还有一些专注于研究生活设备的机械师,发明了可以在白天关上灯罩,用内里特殊布置过的反射装置维持原矿内能量的释放,在夜间再打开使用的,可开关的原矿灯。
这个发明在水牛城之类的大城市已经逐渐开始推广开来了,稍有些家底,却又不是大富大贵,对于灯具造型没有严苛要求的人家,开始被这种照明效果远超明火,却又相对造型华丽的长明灯更加经济实用原矿灯所吸引,纷纷买来尝个鲜。
根据那些机械师们的测算,这种灯具的内核在不同的照明强度和大小之下,有不一样的使用寿命,但都相当长久,均以年计。再加上内核可更换,这种灯具的经济性更加凸显。
不过在皮波尔,这种灯具还是刚刚传入而已,并且销量方面并不喜人。
大家族如萨尔贝一族,即便家道中落实力今不如昔,但大家族的派头不能丢,依旧在使用耗费甚巨的长明造型灯。这类细节,也是导致一家三个赏金猎人,收入都算相当高的萨尔贝一族,钱却始终不够用的原因之一。
埃尔比的祖宅中,此时用的还是蜡烛,经济实惠的蜡烛。甚至进入屋内的达科一眼看去就能分辨的出来,这蜡烛,恐怕平日里也不常点着,看起来造型还很完整,表面却蒙了一层的灰。
衰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路上听罗德和艾瑞丝断断续续的叙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达科已经自己将一切线索都串联了起来,故事的大致前因,他都已经明了。
埃尔比一族遭遇的窘境,恐怕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呢。
床边,老埃尔比抬眼看了一下突然进屋的几个陌生人,从中认出了艾瑞丝的身影,换做平时,以老埃尔比的性格,一定会大骂出声,将几个人赶走。但如今,心思却似乎不在这里。
老埃尔比回头,床上,蜡烛火光照射之下,一个年迈的长者正在仔细检查特瑞莎的情况。特瑞莎自己,却是双目紧闭,额头之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浑身似乎还在微微发抖。
“发烧了,体温很高。”
老人似乎是个医生,检查过后开口道:“她的抵抗力很差很差,我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退烧,只能看她自己挺不挺得过去了。”
不远处的窗台边,罗德探头伸出半个身子在窗外,一阵阵烟雾飘升,不时的出手挥动,没有让烟气进入屋内。
特瑞莎,要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