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卫国心里暗笑，这梅豪韵真够无赖的，不过针对有些人为了找茬而找茬，梅豪韵的反击还真挺解气的。然而，沈卫国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闻明脸色不太好看。她是投资经理中唯一的女性，数学天才，顶级精算师，曾是某国际博彩巨头的高级顾问，最擅长构建数学模型。闻明曾经是景德基金研究院的专家，也是公司里唯一能与任震威棋逢对手的人物。在研究院开发了数十套数学模型，却没有投资经理愿意使用，令她很不甘心。随即她向任震威毛遂自荐，自己组建团队，担任投资经理。然而数学模型用到中国股市常常水土不服，其中的原因很复杂。首先，中国股市的非理性因素太多，市场自动纠错能力极弱。其次，中国股市受人为因素干扰过多，特别是政策和人为操纵，不可能用数学模型去预判。第三，基础数据的水分太多，比如各省的GDP总和永远都与全国的数据碰不拢；比如成交量中对倒的成分；分单软件的干扰等等。总之，基础数据都不准，建立的模型怎么能靠谱？虽然闻明的投资业绩始终不理想，但也鲜有亏损。任震威很欣赏她的才能，也相信随着中国股市的逐渐走向成熟，以数学模型为基础的投资策略迟早会有用武之地，尤其将数学模型与人工智能相结合的话，必定大有可为。因此，闻明投资经理的职位始终得以保留。
梅豪韵口无遮拦，说什么本想构建数学模型，在场的听来，无疑认为是在讽刺闻明。作为业绩长期垫底的闻明，自然十分难堪。其实闻明与梅豪韵无冤无仇，梅豪韵甚至都不清楚闻明的投资业绩。他就是这么个毛病，自己心理暗示，把投资经理都树成了假想敌，说起话来攻击性很强，在他看来所有的投资经理都是故意找茬又自以为是的对立面，因此表现得像只刺猬。果然，任震威也沉下了脸，在他看来，梅豪韵简直没事儿找事儿，故意制造矛盾。然而，梅豪韵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仍然挑衅地看向台下。
“就算你们对实际流通盘的估算是准确的，我很想知道，在只持有10%流通筹码的情况下，你如何确保只用2-3亿的资金，就能撬动股价，甚至翻倍？”提问的是许强，他成名很早，“519行情”时，他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操盘手了。集中持股、坐庄是他的强项。当然，近十几年来，庄家越来越少了，大多已经被消灭。然而许强与时俱进，坐庄手法翻陈出新，虽然他集中持股，并且操纵股价，但是一般人看盘面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甚至交易所的大数据都抓不到他的把柄，绝对的高手。
对许强，梅豪韵还是比较尊重的。不过这个问题也是梅豪韵的强项，他很淡定地回答：“首先，我们选择的票本身是存在上涨逻辑的低估品种，其合理估值至少是现价的两倍。我们不是坐庄，而是价值发现。换言之，即便我们不去撬动股价，同样会涨，我们所做的只是加速价值发现的过程。其次，在具体操作中，我们会审时度势，把握好大盘波动和市场热点的节奏，从而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第三，原则上，我们的目的是保持股票的活跃，吸引更多人关注该票即可，只要有足够多的人关注，价值回归就不是问题。第四，建仓完毕之后，所有参与的投资者都是我们的同伙，而不是对手盘。我们对波段操作没有具体的盈利目标，只要股价维持健康上升通道，滚动操作少赚或不赚钱都没问题。第五，我们会把股价上涨的节奏控制在合理健康的范围内，以确保在每个价格区间内的换手都比较充分和均匀。说白了，就是把‘股性’维持好。”
“哼，看来你们很自信啊！”许强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是夸赞还是讽刺，总之，他似乎也没什么可反驳的，就看梅豪韵能否说到做到了。
周宏伟清了清嗓子，很严肃地说：“你们在期指上的操作根本就不是套保，而是纯粹的做空。我很怀疑这么做的安全性，更别说收益了。”周宏伟是衍生品投资的专家，擅长量化对冲交易。他很反对以预判为基础进行衍生品交易，因为衍生品交易往往偏中短线，而市场的中短期波动是随机且不可测的。周宏伟主张通过跨市场、跨品种的衍生品复杂组合，获取低风险的套利收益。
虽然周宏伟的质疑直接了当，但对事不对人，这是他一贯的态度和主张，况且有这种疑问的不只是他一个人，恐怕大多数人都不怎么相信，就连张辰起初也是强烈反对的。梅豪韵此时已经卸下了包袱，反正是豁出去了，任何质疑都强硬地顶回去，这是既定的策略，他稍微提高了音调：“首先，我们在持有30-50亿仓位的情况下，做空期指必然能够起到对冲风险的效果。至于我们选择部分对冲，阶段性对冲，而非完全对冲，当然是为了扩大收益率。其次，关于做空期指成功率的问题，我只能说我们有这个自信。”周宏伟做了个摊开双手耸耸肩的动作，人家说了有这个自信，信不信由你，他还能说什么呢？
不知道是因为口气太拽，还是眼神太挑衅，张峰似乎对梅豪韵的举止很看不惯，他阴阳怪气地说：“听了两个小时，就像参加了一场江湖术士的股评会。总而言之，没有逻辑、没有数据、没有措施，你们就是有自信，就是能赚60%，你不如说你就是股神好了。”
张峰是新晋不久的投资经理，原来跟张辰一样是汪明涛麾下的研究员，苦熬了很多年，经历了重重考察，才晋升为投资经理的。据说当年汪明涛与张辰之间矛盾升级，也少不了他的挑拨离间。梅豪韵轻而易举地当上了投资经理令张峰很不服气，多年的竞争对手张辰的投靠也令他坐卧不安。论实力，张辰在他之上，现在张辰辅佐梅豪韵，令张峰倍感压力。各种负面情绪交加，使他忍不住做出了不合时宜的攻击。
果然，任震威脸色有些不悦，内部路演本该是拾遗补缺，促进业务发展的过程。即便方才的唇枪舌剑充满了*味，但仍在业务争论的范围内，然而张峰的观点在业务上毫无营养，纯粹是人身攻击了。
梅豪韵这么多年来，接触的大多是张峰这样的语言风格，文绉绉地吵架真不太适应。面对张峰的攻击，他突然感觉如鱼得水，仿佛回到了熟悉的战场。他从容地反驳道：“我梅豪韵是怎么到景德基金的？是任总、沈总和Rose总请我来的，不是坑蒙拐骗混进来的。你的意思是他们都有眼无珠，请个江湖术士到景德基金来骗钱咯？”其实这番话是带着情绪的，梅豪韵来到景德基金的一个多月里，受尽了白眼，憋在胸腔的一口浊气终于一吐为快了。
任震威简直要气炸了，好好的一场路演就快演变成市井吵架了，竟然还把自己顺带拉进去骂了几句，这个梅豪韵见谁都怼，心理得有多阴郁啊？沈卫国见情况不妙，立即清了清嗓子说：“都不要图口舌之快，有没有本事，要以最后的成绩说话。”（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