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所有事情都有个我们看不见的原因？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人生不应该纠结于这一切，对吗？陈玄响了很多，反而，越想越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明白或者搞清楚什么？就是这种干泪眼的功能吗？如果世间万物都在因果之中，那么，他有了干泪眼，便有了因果。
不过，他的心里舒坦了许多，心中的秘密袒露的时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这几天邓坤都在陪着母亲去看房子，他们在寻找好一点的门面房。这是陈玄的想法。母亲的年龄很大了，她需要安定的晚年。
陈玄也在转着，东边的人力市场已经完全拆除。在他睡过去的五年时间，定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还好，西边的人力市场还在。他穿着一件长袖，并不是因为他不怕夏天的热浪，实在是为了遮掩住自己瘦骨嶙峋的身体。头上戴着一顶草帽，他也在寻找，自己能干的营生。
他的身体在慢慢的恢复，这就够了。他们在西小巷租了一个民房，一个月80元。十万块钱看着很多，其实到真的用起来的时候，很少，很少的。陈玄知道自己欠着很多的外账，有的可以用金钱偿还，有的不知道该怎样偿还。他想把两个姐姐接回来住上一段时间。那么，他必须先有自己的家。
一个姓陈的地方。
新盖起来的西街人力市场明显的比原来大了许多，形式没有变化，围墙外面，依旧是那些小贩，多了一排门面房，紧靠着人力市场的围墙。顺着大门进去，是两排敞开的大房子。两边都有书报栏和布告栏。
陈玄走过去，看了看书报栏。从醒来之后他便不喜欢看那些铅字打印的东西，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视力问题吧。所以，他只是随意的看了看，便走到了另外一侧的布告栏上。上面许多纸张上都该有鲜红的印章。
陈玄走了一圈，心中感叹。他的父亲，再也找不到了。是的，自从东门市场拆迁之后，父亲的那张布告便消失了。而那个时候，家里所有的人都在守着陈玄，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情。陈玄想到的时候，已经找不到父亲仅有的一点形象。
父亲肯定是从人力市场走失的！陈玄坚信这一点。当年的他，是不是也如同曾经的自己一般，忍着饥饿，只为了给家里补贴一些家用。是不是，自己小时候哄着姐姐们的心爱的饼干，就是从父亲的牙缝一点一点的挤出来的。
其实，有些东西人生是不能回味的。因为，回忆回忆着，渐渐就不是最初的味儿。可能是因为一觉睡了五年的时间，陈玄和社会脱节的太离谱，所以，他倒是喜欢回忆。所谓回忆，对他而言就仿佛昨天的事情。
他看到了方想。方想坐着一辆黄色的吉普车来的。好像是完全没有想到的偶遇。方想下了车，陈玄注意到了，还有一个个子矮矮的，圆乎乎一张胖脸的中年人跟在他的身边。
“陈玄！”方想叫了一声。陈玄以为自己距离那么远，应该看不到人的模样的，然而他看到了，看清楚了。这就是干泪眼的作用吗？它为什么是这样？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让陈玄本身都不适应。在听到方想的叫声之后，陈玄戴上了墨镜。
整个世界都是黑色的。
方想不以为意，走了过来，伸手在陈玄的肩膀上拍了拍，“玄子，找活啊？”他爽朗的笑着，可是，他的声音实在爽朗不起来，文绉绉的。他的金丝眼镜的架子反射着阳光，透过墨镜看过去，有模糊的一圈金光。
这才是陈玄眼中的世界。模糊的，黑暗的！
“是啊。”陈玄应了一声，“我在医院住了五年时间，我欠了大把大把的金钱。”陈玄说的很直接，他的嘴角翘了翘，更加直接的说道，“不过，我现在的身体，做不了体力活了。”方想笑了，“那我帮不上你了！”他似乎有些惋惜。
“小伙子，识字吗？”一旁那个低矮的中年人忽然问了一句。
陈玄点了点头，随即声明了一句，“我的视力不太好！”
“方哥，人实在不？”那人看了一眼方想，忽然用定县话问了一句。方想耸了耸肩膀，说道，“莫问题木。”那人嘿嘿笑了，自来熟的一拍陈玄的肩膀，说道，“好，小伙子给叔帮个忙，登记一哈人数，能行了就跟我混，我却个秀才。”
陈玄有些不明白。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两个是一伙的，可是，他们两个做的这么自然，根本看不出什么猫腻啊。他想了想，跟着那人进了大厅。方想则点了一根烟，悠闲的站在书报栏那里，看着《定县日报》。
低矮肥胖的中年人直接进了人力市场的大厅。马上便有一个文气的女孩子迎接上来。“贾总来了，又招人啊！”胖子点了点头，拿出了一沓子盖着红章子的文件递给那个姑娘，说道：“小苗啊，你去拿喇叭喊一下，让这些人到这里来报道。”
他一指陈玄，“让这个小伙子登记，我进去你们办公室那里给杯子添点水。”说完，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取出一个玻璃瓶子，里面还有一些茶叶。
“贾总放心。”那个女孩子一笑应承下来。还扭头仔细打量了一眼陈玄。陈玄没有吭声，可是，这位贾总一伸手，已经将手中的公文袋塞到了他的手里。“你跟小苗接触接触，先登记好，搞砸了你自己滚蛋。”
陈玄愣了片刻，是不是自己搞错了？
胖子走了，那个叫小苗的姑娘带着他到了一张桌子前面，那里摆着两张椅子。小苗示意他坐了，又盯着他看了一会。陈玄心中有些不悦，正要发作，就听小苗说道，“有这么扎势的吗？这里是大厅，不用墨镜的。”
陈玄瘪了瘪嘴，只能无言了。小苗看他不理自己，也没生气，从他旁边的抽屉里取出一沓子白纸，上面已经打好了格子，陈玄低头用力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泥瓦工，小工，等等。好像和自己以前干的工地是一回事情。
“我去广播了，你按照上面的数量登记啊，记的，必须告诉他们一点，要有定县县城的人担保或者定县县城的身份证，要不然不行啊！”说完这话，小苗又看了一眼他的墨镜，这才走了。
陈玄分明听到她低声说了一句，“瘦的跟猴一样还带个墨镜，以为孙猴子过火焰山啊！”但是，小苗的嘴巴分明没有动啊。难道是幻觉？
不久，高音喇叭响了起来。想不到，近距离与小苗接触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她的声音上了广播倒是非常的动听。随着广播的播出，哗啦一声，一群人涌了进来。
胖子进了办公楼，一转身，从楼里面的楼梯走了下来，然后，绕了一圈，来到了人力市场的后院。方想正坐在那里的树下。
“老方啊，怎么一定要弄这么一处？”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油汗。“你看看我，这么胖的身体硬是上楼下楼，出身肥油啊。”他一屁股坐在方想的一边，微微喘气。继续说道，“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瓜了吗？”
“说句实在话，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方想扶了扶自己的眼睛，递给胖子一根烟，他缓缓从树下站起身，说道，“老贾，其实我这一段时间一直在想一件事情，我记得小时候没有吃的，成天抱着我妈的腿哭，现在幸福啊！”
“老方，你到底想说啥，痛快一点！”
“没啥，帮人我可以，可是，能不能站起来，要靠自己！”方想笑了笑，“本来我想好了一切，可是，这小子根本不开口，既然这样子，各安天命吧。”他转身看着胖子说道，“说好了，如果，他在你的手下呆够三个月，一切按照我们的约定办。”
老贾点着烟，狠狠吸了一口，点了点头。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