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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丁香花

天气已然寒冷,丹红的天空漫天的雪花缓缓飘落,入冬的第一场雪来的那么寂静,雪花轻轻散落在田间地头,散落在花街柳巷,散落在每个人的心间,同样的雪花,带给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慊看着书房窗外寥落的雪,却是心中淡淡的欣喜,她的仇恨已经放下了,还有了个很是心疼自己的母亲,好像淡淡的愁绪最后都葬在这第一场雪飘落之后了。

可是转眼之间,看到同样在看着窗外雪花的龚自珍,满面的忧愁之色布满了那张虽然苍老但仍是隽永的脸庞,他一定有很重的心事,慊暗自腹诽,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露出这种寞落的神色了。在宋家越久,他露出这种神色的次数越多,他是在想什么人吗?最有可能的就是那本《天游阁》的作者,因为慊不止一次听到他念道上面的词句。

龚自珍将手伸出窗户,接住了几片白花花的雪片,看着它们在自己的手心里慢慢消散,长长的叹了口气,喃喃念道:“空山徒倚倦游身,梦见城西阆苑春;一骑传笺朱邸晚,临风递与缟衣人。”

这诗倒是第一次听他念,也不是那本诗词集里面的诗,这是他自己写的吗?慊再也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毛笔,轻声问道:“师傅,你刚才念的诗很好听呀,诗名叫什么呀?”

龚自珍回过神来,嘴角抽动了一下,也是轻声道:“这诗是写京城宣武门太平湖旁丁香花的,诗名就叫丁香花。”他顿了顿又道:“龄娥,你的没错,世间的女子都是被这《女诫》牢牢的禁锢了,世俗人的眼光之中,女子永远应该恪守妇道,哪怕是莫须有的一流言蜚语,都可能让一个清白的好女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可这何来公平可言?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女人呢?死了丈夫却还要为这个男人苦守那可笑的贞洁牌坊。”

看着他越讲越激动,慊上前拉着龚自珍的手道:“师傅,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憋在心里,那你就出来,龄娥做你的听众,出来会舒服的。”

龚自珍望着慊那双纯洁毫无其它神色的双目,做到椅子上,让慊做到旁边后,缓缓道:“龄娥,你虽然年纪,但是为师从没有把你当作孩子看待,你得对,有话就要出来,为师今天给你讲个故事,你只需要好好听着就行了。”

慊轻轻嗯了一声,眼睛睁得大大的,只见龚自珍双目开始迷离似乎是回忆着往事,缓缓的道:“大清以弓马平定天下,一向以崇尚弓马为习俗,入关时间长了,才慢慢接受了一些我们汉族博大文化的熏陶,自康熙年至今文坛鼎盛,但有名气的满族文人终是寥寥,要在诗词方面能占有一席之地的满人,推康熙年间的纳兰性德,满人中他的诗词很是了得。而另一个却是个女子,大家都流传这这样一句话来讲述满人的文人,“男有成容若,女中太清春”,成容若就是纳兰性德。而太清春就是那个满洲女词人。”

“她本名西林顾春,字太清。起先听闻满人中出了个女词人,为师还有些不相信,直到有一天,为师在朋友的介绍下,看了她写的诗词,她的词如行云,如流水,挥洒激荡,颇有大家手笔。才知道外间传闻并非谣传。”

“后来为师一直想会会这个满人诗词界的女中豪杰,直到那天,在太平湖畔,丁香花盛开的时节,为师见到了她,她那时一身缟素白衣,雪肌滑肤,水汪汪的大眼睛,弯弯的柳叶眉,一口纯正的吴侬软语,虽是旗人血统,但看上去完全象一个地道的南国佳人。原来她的丈夫荣纯贝勒奕绘过世了。她很爱她的丈夫,一名春,一名绘,妙笔绘佳春,奕绘的字是太素,太素配太清,气韵相宜,正是天作之合。可是那时候她的丈夫过世了,看着她好像全无生气似的,为师于心不忍,便邀集文坛好友与她做些诗词传寄,以诗词鼓励她,希望她能好起来。但是许多名士投诗相慰,可这些都给不了她多大的帮助。”

“在她守寡的第二年,她遇到了一件事情。杭州有个风流文人陈文述,继袁枚之后大倡闺秀,培养了一批吟诗作对的女弟子。这年他突雅兴,出资为埋骨西于湖畔的前代名女青、菊香、云友等人重修了墓园,在当地引起一阵的轰动,为此他的那帮女弟子争相题诗赞咏,陈文述准备把这些诗编集起来,刊刻成册,取名《兰因集》。为了抬高《兰因集》的声望,他托人向太清求一诗,以收入诗集中为诗集增色。但是太清对这类故作风雅的事情根本不屑一顾,没有答应。”

“然而,《兰因集》刊行后,陈文述特意托人送了两本给太清,里面竟赫然出现了署名太清的“春明新咏”诗一。太清哭笑不得,觉得此事太过荒唐,便回赠了陈文述一诗:

含沙技大冷成,野骛安知澡雪鸿;

绮语永沉黑?狱,庸夫空望上清宫。

碧城行列休添我,人海从来鄙此公;

任尔乱言成一笑,浮云不碍日头红。

诗中将陈文述庸俗鄙劣的神态刻画得活灵活现,陈某见诗后气得直翘胡须,可又奈何不得太清。”

“这些事似乎就这么在轻笑浅骂中过去了,却不知一颗灾祸的种子已就此悄悄埋下。随着时光的推移,丈夫离世的阴影在太清心中渐渐淡隐了一些,她又开始恢复了与京中文人雅士的诗词交往,太平湖畔的王府里又重新焕了活力。”

“为师自然是太清的诗友之一,为师的“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之句,太清觉得简直可以作为自己此时生活情景的写照,她的辉煌时代已勿匆而过,现在纵使化为春泥,也可以好好栽培自己的儿女呀,她告诉为师是这句诗教会了她无怨无悔。”

“为师被授为内阁中书,升为宗人府主事,这是个清闲无事的职位,为师自觉才华无以施展,只好寄托于诗词之中,因而成了太清家中的常客。太清品性端庄肃洁,虽然是寡居之人宾客盈门,却坐得稳,行得正,以诗词会友,别人没有闲话可。”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就在奕绘王爷去世的第二年,为师写的一诗,最后竟成了为师和太清的灾难。那诗就是《丁香花》:

空山徒倚倦游身,梦见城西阆苑春;

一骑传笺朱邸晚,临风递与缟衣人。

为师悔不该还在诗后留了一句注:忆宣武门内太平湖之丁香花。”

“当年受到过太清讥讽的杭州文人陈文述这时到了京城,他也看到了这诗,这个混蛋他没从诗中品出什么意境,却找出了一些他所谓的微妙把柄;他向大家诗中的缟衣人是太清,而太清又名春,诗言梦见城西门苑春,表面上是梦见丁香花,可骨子里谁知不是梦会太清呢?恰好为师在写了这诗后不久,又有一阕记梦的“桂殿秋”词传世,词云:

明月外,净红尘,蓬莱幽谧四无邻;九霄一脉银河水,流过红墙不见人。

惊觉后,月华浓,天风已度五更钟;此生欲问光明殿,知隔朱扁几万重。

“陈文述这混蛋认为这些就是是月夜幽会的写照,他将丁香花的诗和记梦的词妙巧地联系起来,再稍加注释,就制成了为师与太清偷情的凿凿铁证。很快,京城里流传开了有关太清与为师的绊闻,人们对这一类的消息本是十分热心的,再加上一些无聊文人的煽风火,很快就将事情编造得有滋有味,有凭有据。”

“可叹为师和太清能妙笔生花,就算你有一万张嘴,这种事情总是不清。于是流言飞语、指责叱问向我们袭来,让我们毫无招架之力。”

“最后,为师被逼得无安身之处,加上对朝廷深深的失望,只好带着一车书,躲到了你们宋家。不知为师一走,太清会怎么样呢。”

凄凉的一段故事讲完,龚自珍神情似乎轻松了不少,慊皱了皱眉道:“师傅,你怎么能走呢?”

龚自珍道:“为师不走,太清她更是难堪呀。”

慊叹了口气,这个师傅虽然才华横溢,但是似乎处理这种事情毫无经验,流言这种东西,躲是躲不掉的呀。当下道:“师傅,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走,太清夫人有口难辨,她会遭遇什么下场,奕绘王爷已经不在,她还能依靠谁呢?不定她已经被赶出王府了也定呢。”

龚自珍听了慊的话额头汗水瞬间冒了出来,站起身来道:“是呀,为师老糊涂拉,为师这一走,太清的罪名就坐实了,明明是莫须有的事情,她一个女人怎么能应对,不行为师现在就回京看她。”

慊站起身拉住他道:“师傅,你现在已经不能回去了。”

龚自珍愕然站住,问道:“为什么?”

慊道:“你回去了,更显得你和太清夫人有什么,更何况太清夫人是永远不会再见你的了。她既然很爱她的丈夫,自然不会再见你这个毁了她名节的人了。”

龚自珍颓然坐回椅子上,喃喃道:“那我该怎么办?太清她太苦了。”

慊温言安慰道:“师傅,明年我打算进京看看,我会去看看太清夫人的,你放心吧,如果她有什么难处,我会帮她的。”

龚自珍神色渐缓道:“为师对太清绝无非分之想,只是觉得她很有才华,但身世可怜,当初以诗会友,只想她能寄情诗词,尽快走出丧夫之痛,可是没想到却害了她。明年你替我去看看她也好,就像你的,她是不可能再见我的了。”

慊头道:“师傅,虽然你见不到她,可是有什么话或是书信我还是可以替你带去的。”

龚自珍一拍大腿道:“对呀,为师修书一封,龄娥你替我带给太清。”

须臾,一封书信写好了,龚自珍将信折好封入信封内,递到慊手中道:“龄娥,请你告诉太清,若是还在记恨为师,就请别看这封信。”

慊头接过,龚自珍跟着道:“这近一个月的时间,为师自认已经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龄娥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为师明天就会离开山西,我要回江苏丹阳我的老家去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龄娥,为师知道你的成就将来远胜为师,可是你却偏偏是个女儿身,将来遇到的流言蜚语、坎坷荆棘必定困难重重,到那时你记住为师这个教训,管他人怎么看,用自己的心去做,就可以了。”

慊不料龚自珍要离开,虽然知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但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却是有种想哭的冲动。雪花还在飘落,可是人的心情却已经变了,全然没有了那种欣喜,离别的愁绪显得这朵朵雪花更是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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