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
简单的对话，似是老友重逢。
刘二黑刚睡着，又起来，感觉有些不好。让服务员送来一杯开水，从包里翻出两片降血压的药，和水吞服。双手使劲搓着，等手心热了，这才放在脸上，似是自言自语：“年纪大了，每次醒来都感觉脸上的肉发麻，这辈子作孽太多，报应吧。”
罗毅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丹纳曼雪茄，剪好了递给刘二黑一根，刘二黑摇头拒绝，“医生不让抽，就戒掉了。”
罗毅又递了递，“抽吧，正宗的古巴皇家雪茄，医生又不会知道。”
刘二黑笑了笑，接过雪茄，用随烟赠送的长杆火柴点燃，深吸一口，顿时感觉精神很多，“要说香烟，还得是国宾好抽，抽了好多年，可惜，停产喽。这东西，可提不起我吸烟的兴趣。”
罗毅微微笑着，他现在真有些佩服刘二黑，如此场景，竟然如此淡定。继续吞云吐雾，“其实你可以直接走的，只要稍微早点，我是追不上你的。”
刘二黑一阵干笑，“呵呵，人老了，牵挂就多了。若是二十年前……”话音顿住了，转头看了眼刘帮耀，这就是牵挂。
他扶着沙发起身，先是简单的活动了下身子，从腰间摸出月牙，“这东西本来要锁在机场的储存柜里的，现在你来了，也就不需要了。”
罗毅笑着，“就算你不拿出来，我也准备亲自取的。”
俩人似是心有灵犀，四目相对，战意飙升。候机室里人来人往，那或喜庆、或笑颜、或焦急，急匆匆的步伐，除夕夜，往家赶。
只有罗毅和刘二黑，这一老一小不为所动，不受外界环境干扰。
罗毅审视着，他从不敢小看刘二黑，这位老江湖的实力深不可测，俩人所差的是将近三十年的岁月磨砺。
曾经拜爷爷为师，和父亲罗恒永一起学艺，江湖摸爬滚打三十年依旧屹立不倒，刘二黑，在近海的小混混眼中，是图腾一般的人物。
或许是年少的曾经，罗毅也听过刘二黑的大名，并把面前这人当作自己的偶像。现在，俩人将要正面对决，罗毅有了一丝兴奋，是肾上腺素分泌旺盛所带来的战意飙升。
终于，刘二黑动了。月牙蹿到食指上，平躺着，拇指用力弹，月牙旋转着，高高飞起。薄如蝉翼的刀片发出轻声嗡鸣，越爬越高……
就在此时，俩人同时跨步前冲，一样的动作，简简单单的直拳，就在拳峰对撞时，俩人又同时收手，这一招，既是攻势，又是守势，拳头再进三分，就会被对方缠上，于是，俩人只用三分力，并不击实，看似似轻飘飘，一触即分，但其中变招凶险，外人哪能知道？
罗毅再次欺身而上，两指直奔刘二黑咽喉，刘二黑侧身闪避，同是二指为剑，直点罗毅手腕内侧。
罗毅变招格挡，刘二黑蛇盘棍，已经绕上罗毅手臂。这一招，罗毅自然十分熟悉，只不过，刘二黑所用出来更加刚猛，而罗毅所用更加轻灵。
动作越来越快，蛇盘棍、打七寸、龙摆头、交错手、卸蹄髈、剔骨劲、牵肥羊、割脉刃、血封喉。招式一一用出，那一招一式，似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是义梁会传承下来的近身格斗招式，一共9招，讲究的灵活巧用，一蹴而就。招式并无太多特别之处，但若配上义梁会的那轻灵的步法和特制刀刃，其在近身的瞬间，就能过让人筋断骨折。
在罗毅与人交手中，从未有9招齐出的情况出现，往往三两招，敌人已经再无招架之力。而今天，他和自己师叔交手，双反各自没动刀兵，打的精彩，但着实不具备杀伤力。
月牙已经下落，罗毅伸手去接，刘二黑却肘击向罗毅前胸。
罗毅硬抗一击，深吸一口雪茄，等到烟头火光赤红，左手掐烟，直奔刘二黑眼睛。
刘二黑侧头躲过，同时一招蝎子摆尾，将月牙再次踢飞起来。趁此空档，俩人又是交手数个回合……
大年夜的机场，其旅客何其多，就算是VIP候机室，依然不缺围观的人。俩人交手，区别于打架，那一招一式虽然咄咄逼人，但却丝毫不失观赏性。
刘二黑半路出家，在义梁会时间短，又在江湖摸爬滚打，招式刚猛，但失了那么一丝丝灵活。罗毅则恰恰相反，从小练功，根基扎实，多了那么一丝花哨，但是劲力不足。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俩人配合脚下步法灵动腾挪，竟然快的让人看不清交手细节。
在人群中，有位裹着白色羽绒服，极其娇美的女孩停下脚步，看罗毅和刘二黑打斗，眉头深锁着，似乎，是在寻找着记忆。
魏德亮和徐德才早已等在候机大厅，见了女孩，脸上笑容更胜，“笑笑，这里，这里。”
笑笑有些不悦徐德才和魏德亮打断自己的思路，撇撇嘴，又看了罗毅和刘二黑一眼，这才拖着行李离开。
……
月牙已经是第三次飞上高空，旋转的力道尽了，上升中，慢慢旋转，没飞太高，再次下落。罗毅久攻不下，渐渐急躁，他已经不再满足于拳掌的攻击，后退半步，突然飞起一脚，那鞭腿用了十成力道，已经不再留手了。
却不想，刘二黑突然抽身，后退两步躲过鞭腿，摆摆手，“老了，老喽。”
罗毅接了月牙在手中，不见手腕翻转，月牙在指间跳跃着，似是与主重逢，竟让人生了月牙也会欢愉的错觉。
月牙再次藏在指间，见刘二黑已经不打算再打，有些不解，刘二黑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时间指向了凌晨3.30分，服务员过来叫登机的旅客，刘帮耀起身，见了罗毅，瞬间戒备。
“帮耀，你先去，我还有些话和小毅说说，一会就来。”
刘帮耀锁着眉头，看了看罗毅，又看了看刘二黑，他不想走，站在原地，那戒备也没放下。
刘二黑把手包递给刘帮耀，“去吧，我一会就来。”
手包里，有刘二黑的全部身家。刘帮耀接了手包，转过头给了罗毅一个威胁的眼神，这才在服务员的引领下登机。
罗毅不打算去拦着，他早已经知道了刘帮耀的真实身份，不拦着，也是因为其中几分香火情。
等刘帮耀过了安检，走出候机大厅的刹那，刘二黑突然放松了下来，转过头，眼中多了一丝感激。
坐回沙发上，叫来服务员，要了两杯牛栏山二锅头，服务员柔声提醒着，“先生，还有20分钟，飞机就要起飞了。”
刘二黑微笑着回应，“谢谢，我和这位先生先还几句话要说。”
服务员道，“上飞机前，不建议您喝很多酒。”
送走服务员，刘二黑把白酒递给罗毅一杯，“这东西能喝习惯么？”
罗毅摇头，15岁出国，接触最多的还是红酒、香槟、啤酒，至于白酒，实在爱不起来。
“其实，酒文化中，白酒才是最具底蕴的，不同的工艺酿造出不同的口感，但无一例外的，白酒尽皆芳香纯正，入口绵甜爽净，饮后余香无穷。高官达贵追求红酒，实则舍本逐末，趋炎附势，他们，可不懂酒。”
经刘二黑这么一说，罗毅还真想试试，呷一口，辛辣刺喉，一条火线顺着食道直通脾胃。
刘二黑哈哈大笑，“小子，以后多和你父亲学学怎么喝酒，你这是牛饮，实属浪费。”
罗毅看着那只少了一点点的酒杯，没感觉出哪里牛饮了。
“您不打算走了？”
刘二黑端起酒杯，又呷一口，酒液含在口中，等酒液回甘，这才咽下，那面上的表情分明是极其享受。
“帮耀和你同龄，84年的，83年严打时，我窝在一个小饭馆里给人刷碗，那时候他妈妈是饭店的服务员。我不甘心啊，二十多岁的年纪，窝在饭店里，不管怎么努力，最多是个炒菜的。后来我碰到了贵人……等我赚到了钱，想回去接帮耀他娘的时候，他娘已经先走了，生产的时候坐下的病根。我找到帮耀的时候，他正和一帮野孩子打架，大冬天的，光着身子，因为衣服破了、脏了、沾上血了，没人给洗，没人缝补……”
刘二黑就那么慢慢的讲述着，广播里传出柔美的女声，那是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催促旅客登机的提示音。
机场警察已经接到了市局的命令，尽数向着VIP候机大厅这边赶，荷枪实弹，气势汹汹。因为要抓捕犯人太过出名，机场警察的脚步也有些乱了。
“现在走还来得及。”
刘二黑摇头，“走不了喽。小毅，答应我件事！”
罗毅摇头，“对不起，我是贼，但我有自己的底线。”
刘二黑满眼落寞，“只需要半小时，半个小时就足够了！”
不等罗毅回答，刘二黑突然起身，顺手拿起白酒杯子朝着警察甩了出去，在警察躲避时，他已经与警方近身，撩开警方枪套，6-4手枪拿在手中。
枪口举起，直指警察。警察受到威胁，瞬间做出判断，枪声响了，就那么一声，子弹在刘二黑的左胸炸出了一篷血雾。
那异变太快，让人来不及反应，刘二黑的双眼失去聚焦。手中的6-4手枪*滑出枪膛，急速掉落。
原来，刘二黑根本就没打算开枪。
他转过头，看向罗毅：“求求你，让他走吧……”
罗毅眼角肌肉抽搐着，将死之人的恳求，怎忍拒绝。他举起手，“我是刘帮耀，我投降，不要开枪，我投降！”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