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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杀戮(下)

仁州城里的老百姓差不多都跑光了,康伯辉和范廷亮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都责怪吴远志年纪小不懂事。打仗是杀人掉脑袋的事,是无所不用其极,是没有道德可言的。作为一个有经验的将官,是绝对不会允许麦达把老百姓放出城的,老百姓留在城里,一来可以消耗城里本来不多的粮食,二来还可以传播消极情绪动摇军心,老百姓多是老弱妇孺,打仗还帮不了什么忙,留在城里就是守城部队的负担和累赘。够坏吧?没办法,打仗就是这样。

巳时到了,老百姓都跑光了,仁州城的城门又重新关闭了,康伯辉、范廷亮决定对仁州城发动总攻,一鼓作气拿下仁州。义军的几十门火炮对准了仁州城,震耳欲聋的响声过后,仁州城笼罩在一片硝烟之中,义军将士们冲杀上去,撞开了仁州城的城门,骑兵、步兵率先进城。

城里又是一场血战,留下来的黄巾军都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死士,一寸土地一寸血。战斗一直打到了下午傍晚,义军才算全面控制住了仁州城。康伯辉、范廷亮、吴远志等义军将官进城了,义军将士们正在收拾战场,只有犄角旮旯少数地方还有黄巾军的零星抵抗,已无碍大局。

康伯辉、范廷亮、吴远志害怕遭到黄巾军余孽的袭击,在卫兵的簇拥下,下马步行。街道上到处都是黄巾军和义军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康伯辉、范廷亮、吴远志登上了城楼,城楼上的黄巾军旗帜被拔掉扔在了地上踩踏,现在城楼上飘扬的是义军的大旗。

范廷亮看见一群士兵围在一堵墙前议论纷纷,士兵们见长官来了,急忙退到两旁让出了一条路。人群闪开,麦达的身躯显现在眼前,麦达倚着残破断裂的墙壁,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刀,胸膛被子弹打烂了,披散的头发在秋风的吹动下狂乱飘舞,眼睛仍然活着,望着前方,眼睛里的一团火焰还没有熄灭。麦达就这么立在义军将士们的面前,岿然不动,像一具血肉之躯打造的神像,范廷亮和康伯辉、吴远志不约而同地摘下了头盔。

攻克仁州城之后,范廷亮命令汪俊带着六千人马留下来守城,其余的将士前去攻打黄巾军控制的新陵,去新陵大军路过邦镇,在邦镇停下来休整。邦镇的居民多是万灵道信徒,对胡克难盲目崇拜,为了安抚他们,范廷亮特意让同是万灵道信徒的王季担任邦镇知县,李俊英为县城。

王季和李俊英亲自出城迎接范廷亮的大军,范廷亮不计前嫌重用王季,王季把范廷亮当做再生父母一样看待,亲自扶范廷亮下马,在范廷亮身边毕恭毕敬唯唯诺诺,康伯辉、吴远志都嗤之以鼻,觉得王季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个海蜇------没骨头。

王季摆了一桌奢侈的酒宴为诸位将官接风洗尘,范廷亮询问了一些关于邦镇的情况,王季说:“回将军的话,邦镇的居民大都是万灵道信徒,实话实说,都有点排斥义军,心向着胡克难。卑职认为这不是百姓们的错,是百姓们受胡克难迷惑太久,一时还无法醒悟,用强硬的手段只能使矛盾激化,有百害而无一利。卑职和李县丞正在慢慢疏导他们,摆事实举例子,使他们逐渐认清胡克难的真面目,从心底里接受我们义军。”

范廷亮点了点头,说:“好,王知县,你做的非常好,我当初在秦王面前保举你,就是要你起到这样的效果。要想长治久安,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王季一脸的谄笑,“谢谢将军的夸奖,将军对卑职的大恩大德,卑职没齿难忘,没别的,卑职只有将这一腔热血投入到邦镇的治理上,使邦镇富庶安宁,不辜负将军的一片期望。”

范廷亮笑了,说:“老王,你能有这份心我就知足了,现在很多人都有一个误解,以为我们义军要消灭万灵道,大错特错。老王,我当过一段万灵道的信徒,万灵道的书籍我也看了不少,很好,有些地方讲的很有道理。我们现在之所以攻打万灵道的自治区,是因为万灵道已经被胡克难这个卑鄙小人利用了,我们做的一切其实是在拯救万灵道,不然的话万灵道就会被胡克难带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范廷亮这种混官场的,假惺惺的漂亮话还是要学着说一些的,王季在旁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满脸堆笑连连点头。范廷亮看了王季一眼,说:“老王,消灭了胡克难,仗打完了之后,紧接着就要改造万灵道。天下有那么多的万灵道信徒,我们义军不可能触怒民意取缔万灵道,但是万灵道的理论当中,那些胡克难添加进去的宣扬暴力,宣扬仇恨,宣扬个人迷信等等有害的东西必须剔除,解铃还须系铃人,改造万灵道你得是骨干啊。”

王季立刻挺起了胸脯,信誓旦旦地说:“将军放心,为了大唐王朝,卑职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范廷亮说:“粉身碎骨太夸张了,不过你要受点累。改造之后的万灵道需要一个领袖,我会向秦王提议让你当万灵道的总护法,教主这个称呼取消了,总护法就相当于教主啊。”

王季激动得都要哭了,叫道:“将军,您对卑职这么器重,卑职......卑职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了!”范廷亮笑了,举起酒杯,说:“言重了,来来来,喝酒。”范廷亮和王季等人畅饮了一番。

喝完了酒范廷亮回到住处,吴美娇正坐在屋子里等他,窗外,漆黑的夜突然亮了起来,下雪了,鹅毛般的雪花飘飘洒洒飞落满天。吴美娇生起了一个小火炉,坐在火炉边,说:“真美啊,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啊。”

范廷亮看了看窗外,说:“嗯,下雪好啊,能把最近打仗留下来的尸臭、污秽压一压。”吴美娇皱起了眉头,“你真是大煞风景,不和你说话了。”

范廷亮说:“我哪里说的不对了,你们女人就喜欢做作矫情,好像那样就可爱就高贵似的,不管男的女的,人就是人,一种卑鄙贪婪残忍肮脏的动物。不下这场雪,战场上的尸毒、秽气没处理干净,很容易滋生瘟疫,瘟疫爆发了,又要大量的非战斗减员了。”

吴美娇瞪着范廷亮,说:“我看你是杀红了眼睛,一天就想着打仗杀人。”

“有人不老实想祸害天下,我们义军作为仁义之师,有保卫天下黎民苍生的重责,能不打吗,看着他们兴风作浪祸害死更多的人?”范廷亮喝酒喝得头有些晕,躺到了床上。

吴美娇说:“不和你说这些了,我问你,这场仗什么时候能结束?”范廷亮想了想,说:“现在胡克难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战事进展顺利,春节前能结束,要是不顺利,估计清明节之前也能完事。”

吴美娇说:“打完了胡克难是不是还要打虞军啊?”范廷亮说:“打呗,打完了胡克难、赫连庆福说不定又冒出哪个个混世魔王,还得打,我是习惯了,不打干什么,闲着我还难受。”

“打仗就得死人,那是作孽!”

“树欲静而风不止。”

吴美娇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范廷亮,说:“明天咱们就要离开这里继续赶路啊?”范廷亮说:“行军打仗很艰苦,你就不要去了,邦镇现在算是后方,比较安全,王季又是我提拔起来的,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对我感激涕零,一直叫着喊着要报答我,我就满足他,让他好好伺候伺候你。”

吴美娇说:“我总觉得王季那个人挺讨厌的,奴颜婢膝是个小人。”范廷亮拍了拍吴美娇,说:“媳妇儿,小人怎么了,都是海瑞那样的铁骨铮铮的忠臣,你受得了吗?王季是小人,所以他才会不遗余力地溜须拍马,才能把你服侍好了不是?你在这待着吧,等我打完了新陵,我就送你回山庄。”

黄巾军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扑的能力,龟缩在几个据点里做困兽犹斗。义军一点一点向前推进,不断地打压着黄巾军的空间。此时,胡克难的老巢清凉城也由安宁的后方,变成了濒临前线的阵地。

自己选定的接班人叛逃了,而且这个接班人竟然是义军打入万灵道内部的细作,胡克难觉得自己简直是蠢到了极点,好像天下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似的,因为这件事胡克难躺在病床上整整休养了一个月。

身体恢复了一些,胡克难站在万福宫的万岁殿里,凝视着墙上巨大的地图。百万里河山秀丽妖娆,刺痛着胡克难的勃勃野心。几个月前胡克难还踌躇满志,而现在却要为生存而苦苦挣扎。黄巾军被打得七零八落,信徒锐减,各地的分坛神庙都被捣毁了,几座万灵道的自治城镇也被攻陷了,敌军马上就要杀到清凉城前了,几十年的努力就要毁于一旦了!

胡克难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水,然后取出一个小药瓶,将小拇指长长的指甲伸进药瓶里挖出一点药膏抹在太阳穴上。在药物的刺激下,胡克难消除了多日失眠造成的疲倦,精神振作了一些。

这时,仆役跑进来通报,“启禀教主,中山王麾下指挥使田政彪,宋王世子赫连厚德在门外求见。”

“叫他们俩进来吧。”

田政彪和赫连厚德并肩走进了万岁殿,向胡克难行了礼,胡克难声音苍白,说:“田将军,小王爷,快请坐。”田政彪和赫连厚德坐下了,胡克难又吩咐仆役沏茶。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胡克难喝了一口茶,说:“柳王爷和赫连王爷还好吗,两位王爷准备什么时候发兵?”田政彪和赫连厚德说:“多谢胡教主的牵挂,两位王爷都很安康,两位王爷准备合兵一处组成联军,打开一条通道支援清凉城,但是张文宗和鱼得源陈兵二十多万堵在路上,我们与他们现在正处于僵持状态,每天剧增的伤亡让我们有点喘不过气来。”

胡克难气得直想骂娘,柳行空、赫连庆贵和张文宗、鱼得源交战了吗,还伤亡剧增吃不消,柳行空和赫连庆贵一直在观望,他们俩与义军的零星摩擦,还不如大街上小流氓打群架壮观呢。

胡克难有些急躁,说:“当初我们三家可是歃血为盟对天起誓的,一家有难两家支援,现在,战事进行了几个月,一直是我黄巾军在单打独斗,我没有看到一个中山军和宋军的影子。”

赫连厚德见胡克难唧唧歪歪的,脸色不悦,田政彪要比赫连厚德稳重一些,急忙朝赫连厚德使了一个眼色,叫赫连厚德压下火气。田政彪对胡克难说:“胡教主,我们三家是一个整体,生死存亡息息相关,我们绝对不会看着胡教主遭难而坐视不理的。”

胡克难说:“我完蛋了,*下一个对付的目标就是你们两家,我里在这是替你们阻挡*,轻重缓急你们自己掂量掂量。”田政彪说:“是,我们知道,我们王爷和宋王都不是糊涂人,心里清楚呢。”

“心里清楚你们要有点实际作为啊,”胡克难叫道,“我现在最缺的就是粮食和军队,你们两位王爷给我派来十万援军,再给我送来十万石粮食,我马上就能扭转局面。等我收复失地,再召唤起各地的信徒,不出一年的时间,我就能把张福六赶进大海里!”

胡克难情绪激动,说得像模像样,赫连厚德忍不住想笑,急忙端起茶杯假装喝茶,掩住了脸上的笑意。不出一年你把张福六赶进大海里,痴人说梦呢?看来这老头子已经疯疯癫癫,快废了。

柳行空和赫连庆贵其实已经放弃了胡克难这个盟友,之所以还派田政彪、赫连厚德来与胡克难见面,主要是在心理上安慰一下胡克难,就像探望垂死的病人一样。田政彪和赫连厚德口头上答应胡克难,半个月内派来十万援军,送来十万石粮食,胡克难强迫自己相信田政彪、赫连厚德的话,满心盼望着援军的到来,就像临死前的洪秀全一样,鼓舞将士们,自己要到天国找天父降下天兵天将铲除清妖。

田政彪、赫连厚德的到来像是一针强心剂,让胡克难又振作了一些,胡克难告诉将士们,一个月,再坚持一个月就胜利了,援兵到了,万灵道受神的庇护,是永远不会失败的。

冬日柔和的阳光照射着血腥的战场,义军正在攻打新陵。士兵们向蚂蚁一样,一边高声呐喊给自己壮胆,一边擎着盾牌握着武器,脚踩云梯向上攀爬。滚木礌石从城楼上抛下来,炮弹在城楼上炸出浓烟碎末,子弹、箭矢往来穿梭。范廷亮和吴远志、陈忠、侯楠等人站在远处的土堆上观战。

“今天这是怎么搞的?”吴远志扬起马鞭指着战场,“强攻了这半天,一点进展也没有。”

陈忠皱着眉头,说:“可能是弟兄们连日作战,有些疲惫吧?”

侯楠说:“实在不行就鸣金收兵,改变一下战术,小小新陵不足畏惧。”

义军将士在新陵城下伤亡严重,许多人看着同伴的尸体,哆哆嗦嗦,不敢前冲了。这时,傻牛叫喊着冲了上来,傻牛不拿盾牌,举着两把李元霸似的铁锤,冒着枪林箭雨,登上了云梯。

傻牛虽然傻,但是胆气豪壮,有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有几个士兵受到了傻牛的感召,跟在傻牛的身后也登上了云梯。守城的黄巾军愣了一下,随即就把滚木礌石都砸向了傻牛,傻牛挥舞双锤,拨开了倾泻而下的滚木礌石。

黄巾军穷凶极恶,义军将士被打得抬不起头,寸步难行。傻牛被惹恼了,他把几十斤重的铁锤挂在了身后,把一面盾牌绑在了胳膊上,向城楼上猛冲。一块足球的大小的礌石砸向了傻牛的脑袋,火爆脾气的傻牛没有躲闪,竟然张开双手,一下子接住了砸下来的礌石。城楼上的黄巾军都看呆了,我的天呐,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还没见过这样的牛人。

傻牛双手接住了礌石,双脚用力勾住了云梯,稳住了身子之后,大吼一声把礌石又扔了上去。礌石犹如破膛而出的炮弹,砸在了城楼上,城楼上传来几声惨叫,星星点点的血污喷溅下来,落在了傻牛的脸上。傻牛越打越兴奋,一路叫喊往上冲。

傻牛一个人就搅得黄巾军人人胆寒,黄巾军在城楼上架起了油锅,大油锅比澡盆都要大,一头整猪扔进去都能炸熟了。油锅里倒满了烈油,几个黄巾军蹲在油锅旁边,满头大汗,不停地往锅下添着柴火。烈油烧得劈啪作响,一个黄巾军拿起一根木棍伸进了油锅里,木棍浸到油锅里立刻变成了冒着烟儿的黑炭,黄巾军兴奋地喊了一声:“油锅烧开了!”

冰雪未消的冬日正午,几个赤着上身的黄巾军转动着铁链,准备将一大锅烧开的沸油倾倒下去。云梯上的义军将士都浑身僵硬起来,现在悬在半空,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只能听任沸腾的烈油将自己烫化成一具焦尸,黄巾军们的脸上露出了狠毒的微笑。

就在油锅倾斜着即将倒出烈油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声霹雳,傻牛使尽全力将两个挂在身后的铁锤砸向城楼。铁锤击中油锅反弹回来,落在了城下,油锅改变方向向里倾倒。黄巾军们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城楼上一片鬼哭狼嚎。

傻牛窜着身子向上爬,三下两下就摸到了城墙垛口。傻牛看了看城楼上的情况,没有跳上去,城楼上到处都是滚烫的烈油,冒着灼人的热气。横七竖八,倒着几具烫焦的尸体,那尸体的模样就像是风干了上千年的木乃伊。还有几个黄巾军倒在烈油里,胸膛还在起伏,人还没有死,但是浑身上下已经一点人的模样也没有了。

遍地都是沸油,没有落脚的地方,傻牛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一支箭从暗处射了出来,射中了傻牛的肩膀,傻牛没有防备,叫了一声从云梯上栽了下去,幸亏一个士兵及时扔出了绳索,傻牛抓住了绳索,否则就摔成一堆肉酱了。

新陵迟迟攻不下来,范廷亮鸣金收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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