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雾里，程自远端来的半盆水沉浮着一个比布娃娃还小的白身子。他蹲下身刚要打量，一片水花溅湿了脸。抹把脸，他问：“你是楚素眉吗？”呼出的气流掀起水面上的小小涟漪。
“是啊，不像吗？有疑问？”那白身子冲他笑道。
“可是，你怎么这么小？”
“我不小，能在盆里洗澡吗？”
程自远瞪大眼，凑近，隐隐约约能辨出那白身子就是楚素眉，缩小了几十上百倍的楚素眉！
冲他泼水笑闹的声音更是。
这水盆与她无异于是一个大游泳池。
不过遗憾也油然升起：“哎，你太小了呀，小得我……我都看不清你的屁股……”
水盆里哈哈大笑，水浪翻涌，又一片水花飞出来，伴着骂声：“登徒子！假道学！”
程自远躲过水花，伸手在水盆里一搅，哗，整个水盆都随之动荡。立刻，他就后悔了，太过了，完全没有考虑这一搅对于那个细小身子来说，简直是惊涛骇浪。
果然，水盆悄无声息了。他巴住盆沿，急呼：“喂喂，素眉，眉眉，你没事吧？”一只手伸进去，满盆打捞，气喘吁吁。
什么也没捞上。他急了，带着哭腔叫：“眉眉，你不会……溺亡了吧？鬼亡为聻，你不会就这么消失了吧？”
正叫着，一片水浪甩到他的鼻孔。咳呛，瞪眼，擤鼻涕，笑声飞扬……楚素眉分明从他下巴底下冒出头来，挤眉弄眼笑容如花。
程自远又恼又好笑，扬扬手里的小裙小裤，叫：“你个促狭鬼，别想拿回这些衣服了！”
楚素眉赶紧求饶，模样很是滑稽。
程自远拿出香皂和洗发水，从香皂上刮下一小片，挤出一滴洗发水，递给楚素眉。楚素眉说这玩意她用过，比三百多年前的腻子粉好用多了。
香沫、洗发香波汩汩膨胀，眨眼把她包裹起来。真是一口唾沫淹了槐安公主，一汪小水能吞东吴七军。大和小永远是相对的。
程自远笑笑，起身出门。泡沫里的楚素眉喊：“喂喂，你真的要拿走我的衣服啊？”
程自远说：“我帮你洗洗。”
楚素眉举起火柴棒大小的手，作揖：“那就谢了。”
出门，吓一跳，余大伟居然立在门口，神色惶惑，两个眼睛越过程自远的肩膀，往门里窥望。程自远恼了：“看什么呀？有你这样的吗？”
余大伟尴尬吞吐：“我，我那儿太热了，来你这蹭点凉。”陡然惊诧，叫：“咦，里面这么大雾气，好像澡堂，怎么回事？你表婶呢？”
程自远慌忙关紧房门：“她在里面，咳咳，请注意你的举止。”
余大伟摸摸脑袋：“哦哦，不是只洗把脸吗？好像很大的水声，奇怪。”
程自远躲开他，往水池奔。正洗着，身旁又响起余大伟的疑问：“你洗什么呀？”一只手伸过来，捏起那只湿淋淋的小小乳罩，大惊：“我的天！”
程自远夺过，目光躲闪：“玩偶用的，太脏，洗洗。”
余大伟盯住他：“玩……玩偶也戴这个？”
程自远强作镇定，吸气：“对呀，你不信，我带你去看。”索性抓住他的手，往宿舍拉，心里想妈的，干脆豁出去了。
余大伟随程自远穿过走廊，嘴里嘀咕：“没事，我就是觉得好奇，玩偶居然也戴这玩意，还有，你那儿实在凉快，装了大功率空凋吧？什么牌子的？”
程自远不答，径直踱到门前，吱嘎，门自动开启，放出袅袅的烟雾，这烟雾明明散发皂沫香波的气息，却是冷飕飕的，犹如冰窖里吹出的寒风，——哗，余大伟感到了莫名的阴森和紧张，汗毛陡然竖起。
瞪大眼，烟雾里空无一人，却听见女声幽幽呼唤——“程君，我的衣服洗好了吗？我已出浴，快拿来烘干烘干，穿上……”
余大伟尖叫一声，扭头就跑。程自远只得苦笑摇头。
门里，程自远找半天，才看见她立在桌案上，小身子还没有茶杯高，正用一块餐巾纸裹身擦拭。
程自远翻书橱，找出前女友杨晖拉下的电吹风，对着小衣服一阵吹。很快吹干。楚素眉一件件穿上，对他深深作揖，道声“谢了”，举起双手对他喊：“拉拉我！”
程自远握住她，在她指挥下用力往上拉拉拉，她的身子便像弹簧似的变长变长变长，又如发酵的面包胀大胀大胀大……终于，她双脚一蹬，跃在半空，恢复原状的身子在紫烟里衣衫飘拂，长发摇曳，俨然凌空御宇的仙子。
程自远舒口气，对她苦笑：“你这法术，也太像游戏了，刚才叫唤我，把我同事都吓破了胆。”
“很抱歉，哎，你得向他解释解释吧？”
程自远两手一摊，苦脸道：“我有什么办法呢？反正这回跳长江也洗不清。可怜的余大伟今晚怕是要做噩梦。”
楚素眉皱眉：“不可！”
“那怎么办？谁叫他自找……”
楚素眉凝神四顾，问：“你这里有玩偶吗？”
程自远摇头，说自己洗她的小衣服时，骗他给玩偶洗，骗他的话哪能当真。楚素眉踱到书橱前，这里翻翻那里找找，找出一个塑料盒，打开，闻闻，嘀咕：“这是什么？这么香！”
“泥粉，女人做面膜，抹在脸上美容的。”
楚素眉鼻孔哼哼：“又是你前女友拉下的吧？”
程自远脸红不答。
楚素眉挽起袖子，抓了把泥粉，说：“我有办法。”和上茶杯里的水，捏揉一阵，竟弄出个小小的人形泥塑，用电吹风吹了吹，香烘烘地递到程自远手里，要他给余大伟瞧瞧，平息他的惊恐。
程自远看着这粗糙的泥塑，哭笑不得，在她再三催促下，犹犹豫豫出门。
敲了好一阵门，重复了好几遍“我是程自远”，余大伟的房门才开了条小缝，里面露出一只惊疑不定的眼。
程自远极力地笑，做出满怀歉意的诚恳模样，指点手中的泥塑说：“真对不起了老兄，刚才就是为了给这个玩偶换衣服，才……才……哎，你一惊叫，衣服都没顾上给它穿，别在意啊，给你看看裸体，压压惊。”
手缓缓打开，伴着笑，看余大伟的表情讨好又讥诮。不料余大伟再次哇地尖叫，一手捂脸，一手颤巍巍指点泥塑，说不出话来。
程自远顺着他的指点，看泥塑，心里也惊叫：妈也！手一抖，差点把泥塑摔到地上。（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