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出尸骸后，程自远趁机往上面浇煤油，令蔡格娜琳猛醒，当即挥锹扑去。
李嗣英大喊当心，跟着举锄而来，寒光一闪，咣当，蔡的脖子挨了一记，登时脑袋斜向一侧。
而程自远面前的尸骸脑袋也动了动，歪向同一侧。太惊奇了。
蔡的铁锹在咿哟呻吟中砸过来，程自远吓坏了，就地一滚，砸空了。那铁锹却没收住，继续向下，咵嚓，竟落在自己的尸骸上。一声尖利瘆人的嚎叫，蔡单手抚肚，身形摇晃，那肚子上砸出了一条不规则的血痕，血从她五根指头的缝隙里慢慢渗了出来。
地上的尸骸跟着跳了跳，肚子上也划拉出一条裂痕，犹如拉链开口。
“点火！”李嗣英冲他喊，“快点火！”
可这时，蔡格娜琳舞动铁锹，守护在自己的尸骸边，程自远无法靠近，干着急。
李嗣英挥锄而进，想要打走蔡。锹锄在半空击撞，叮叮咣咣，火花迸溅。两个身形很快打成一团，黑紫的烟雾在四周回旋，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似乎要把她俩包裹在这漩涡里。
程自远被烟雾的旋风吹得两眼迷蒙，跌倒又爬起。他以袖遮面，盯着不远处的尸骸，心里盘算着，焦虑着。现在，从那尸骸身上漫出的煤油正一点点地往外扩散，周边草地看上去已洇湿洇湿的，可离自己还差一点距离。
程自远几度要摸索着够过去，总被呼啸的烟雾和阴风掀翻在地，两眼睁不开，只得慌忙爬回来，反反复复。
这时，蔡突然往上腾起，呼，把一股黑烟带上高空。李嗣英追过去，手臂伸长，就要举锄劈杀。那黑烟却又绕个圈躲过，猛地往下俯冲。原来是声东击西之术。
程自远眼看蔡格娜林白森森的眼睛透过烟霭，越来越近，那寒光闪闪的铁锹带起金属啸叫同时掠过他的头顶，呼啦，刮得他汗毛竖起。程自远惊叫着，抱住头，连滚带爬地往松林里逃。
跑了十几步，不闻身后追赶声，只听得一阵接一阵的较劲和呻吟响，回头，我的妈呀，两个女鬼竟然各自抓住尸骸的左脚和腰臂，拉扯了起来。蔡格娜琳明显是想把自己的尸骸弄走，她拽住手臂和腰，下死力搬挪它，两眼累得直往上翻。
看来死而不复生，自己的魂魄是无法直接驱动自己的躯壳的，搬运自己的躯壳也极其艰难，犹如扶起倾塌的大厦。
但李嗣英却不一样，别人的躯壳无非躯壳而已，带着尖甲手指的长臂从空中往下一探，握住了左脚。两个女鬼拔起了河。
咔嚓，一声撕裂的脆响，左脚脚踝被扯脱了，皮和筋拉出好些藕断丝连的长线。李嗣英身子往后一晃，显然用劲过猛了，再看手中，五个脚趾和一个脚掌还在微微动弹，似乎本能地想要站稳。
哇啊！尖利的嚎叫刺激耳膜，划破星空。蔡格娜琳左边的脚踝和脚掌全没了，身形剧烈摇摆，抽搐，痛苦之极，模样看上去越发怪异残破。
握在李嗣英手里的脚俨然受到感应，应和尖叫，五趾齐挠，半个脚掌伸了出来，似乎想要去够李嗣英的身子。李叫了声，把这只脚丢到草坪上，拼命踩踩踩，嘎啦嘎啦，一连串脆爆的响声中，这只脚碎成了无数泥浆和裂片。
与此同时，蔡格娜琳残破的身形一跳一跳的，李踩一下，她就跳一下，不断踩不断跳，哭叫声像钢锯锯在钢绳上，十分刺耳。终于，她体力难支，手发软。那尸骸沉沉落下。
再次拿起铁锹，咬牙切齿地扑向李嗣英。李举锄迎战。又一番火星叮咣乱舞，烟雾飞旋，阴风呼啸。程自远站在二三十步开外，进退不得。
渐渐地，蔡格娜琳气喘吁吁，拖着独腿残躯且战且退。退到尸骸上方，退无可退，蔡咬牙嘶嚎，两袖挥动，啾啾啾，又一次使出了梅花镖。早有防范的李嗣英冷笑连连，舞锄，把飞镖敲作了冒烟的死鸟，掉头坠落。
程自远这时壮了胆，摸索着靠近尸骸。不料蔡格娜琳扭过脸，瞥见他，冷笑：“小白脸！看你原来是个没有修炼的素人！我就是死灭，也要拉你垫背！”
说时迟那时快，一串寒光啾啾尖鸣，刺向程自远。李嗣英惊叫了一声，来不及了，头脑短暂空白。
程自远吓得拔腿往回跑，飞镖的寒光就在他的身前身后，拖曳着类似金属的呼啸和阴冷的煞气，扑簌簌甩落。一道寒光擦着他的头皮而过，呼，掀起他的头发。又一道刺过他飘起的衬衫，噗噜，扎在袖臂上，离皮肉只差半个指头的宽度。
程自远没命地跑跑跑，有一刻他怀疑自己灵魂出窍，要不怎么会这样全身僵麻，没了知觉？快要到墓园旁的松林时，听得背后响声遥遥，飞镖停歇，才慢下脚步。看样子自己还灵肉合一地活着，没事。再细看，妈呀，袖臂上赫然扎着一根阴冷的飞镖。
他犹豫了好一会，才慢慢伸手，小心取下这根飞镖，凝视它，它似乎也在夜色里凝视自己，——这是一根形状和一般健身飞镖差不多，但比后者更小更尖更轻也更亮，散发丝丝冷意的阴物，通体寒光闪烁，犹如警告的目光，很不甘心地盯住他。
程自远感到了威胁与恼恨，一甩手，飞镖跌落，在草地上哧溜一声，冒出烟雾，消失。
尸骸上方，两鬼再度缠斗不休，伴随啾啾鸣叫，寒光雨点般飞泻，在夜空里叮咣相撞，迸出火星，恍如节日的焰火。可是这些焰火一旦落到地上，都是哧溜哧溜冒烟，化成灰烬消失，没法引燃尸骸上的煤油。
程自远急得脑袋也要冒烟。怎么办？他一咬牙，猫下腰斗胆往前摸探，摸到了那只装煤油的塑料桶，摇一摇，还有小半桶。罢了，豁出去，早完早了。程自远掏出事前准备好的打火机，拾起地上一根枯枝点着，扔进塑料桶，轰，火焰像囚困已久的恶魔，瞬间从桶里跃起，疯狂舞蹈。
程自远说时迟那时快，将燃烧的塑料桶向尸骸奋力扔了过去，轰隆，尸骸立刻腾起了烈焰。
半空中的蔡格娜琳同时火光大作，整个身子极痛苦地扭动起来，一双蓝白锐眼透过火光，直射程自远。“小……小白脸！”她龇牙咧嘴地喝道。（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