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以身化炉的矛龙，李嗣英指责他为了做天下教主，曾打算弄个亲生骨肉采炼丹药，令在场的人大惊。翠云劝她不要激怒师傅。
炉子喷吐青烟，淡然道：“无妨无妨，那只是我的一种想法而已，其实亲生骨肉采炼之后，即与母体合二为一，回到元初之态，也就是‘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的状态，可以‘知其子，守其母’，这与用元凶采炼大丹是一个道理，唉唉，你太固执，太儿女情长了，算了算了，这事并没有施行，现在追究有什么意思？”
顿一顿，那炉口对着李嗣英的方向喷吐火焰，似是骤然瞪眼，语气却格外悠长：“嗣英，你要知道，当初太上玄元指点你我，为的是什么！他是要我们齐心合力，复兴本宗教派啊，查元凶炼大丹，修不生不死术，目的都是要一路清除丘处机之流媚金附元，俗化本教的历代遗毒，振兴教门，你……你却误以为是要与满清喇嘛教争正统的意思，唉唉，醒醒吧，快快收手！”
“你让我收手？可你却在动手，与奸商勾结，驱魂弄鬼，戕害孤儿，阻止我追查元凶的大业！”李嗣英责问，语气里带了哭腔，“我与你师徒一场，怎么会招来如此的敌对？”
炉子叹气，洞窟里火星飞迸，青烟缭绕，气氛似乎为之舒缓，可是分明听得见周围随仪器轰鸣传出的沉重呼吸乃至心跳。
“嗣英啊，”炉子话音变软，带着一种无奈的叹息，“我对天发誓，与几家开发商合作，绝非和你作对，实乃迫不得已。顺天观建造这个丹房，耗资巨大，整个大山差不多都挖空了，山体内置真空管道，用最先进的原子聚变技术，采炼驱月丹，高温高能的程度可以惊天泣鬼，没有办法，只能想出这等下策，为筹资而拼一把，好在是以我派法术，复兴我派，大家理解支持，望你也深加体谅。”
李嗣英讥嘲：“好个以我派法术复兴我派，你这是为了自己当教主，不惜违背教义，以无辜孩童的性命成就你个人功业！矛龙矛龙，我倒要劝你醒醒，快快收手！”
“哈哈哈，”炉子笑声如雷，炉火随之轰隆翻涌，直喷窟顶，火星像节日的礼花在四周哔驳绽放，“我当教主，我派自然复兴了，我为自己也为我派，两者是一致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戕害孩童性命的可不是我派，我一再要求顺真他们恪守底线，只传法术，绝不亲手弑生！”
顺真抖抖瑟瑟上前一步，道：“正是如此，徒儿们坚守师祖嘱托，只和商家技术合作，绝不越线半步！”
“听见没有？”炉子说，“我们是讲道义的，只限于技术合作，顶多就像铁匠，只卖铁器，至于别人是用铁器削瓜切菜呢，还是用于防身，抑或作奸犯科，铁匠怎么管得了？倒是你个怨鬼一心要亲杀孤儿炼大丹，那种大丹是好炼的么？”
李嗣英愣了下，恳求：“我鉴得元凶，即可采炼，求师傅指点一二，至少不要妨碍徒儿！”再次深深一拜，抬头，满脸泪光流溢，嘴唇紧咬，那倔强之气令人动容。
炉子笑：“不是我妨碍，是那些商家妨碍，你有本事找他们去。”
李嗣英面露委屈：“这是诡辩，毒害孤儿的是你们调教的阴魂恶鬼，我与商家人鬼不通，怎么理论得了？只求师傅让他们暂时住手，容我鉴得元凶再行动，——对了，还有那鉴鬼真诀，不能鉴别元凶，也望师傅指点。”
炉子说：“你这就为难我了，其一，那些阴魂一旦受教，不归我管束，虽然念咒可以召唤，但要让他们住手，又会伤及鬼命，受人之托，拿人之钱，反碍人之事，天地间没这个理吧？至于那个鉴鬼诀，本来就是只鉴人鬼之别，并不鉴鬼中元凶啊，你心浮气躁，把太上玄元的教诲都听错了。”
“可是你后来明明跟我说……说……可以鉴别元凶！”李嗣英气噎，脸紫红紫红的。
“咿，我说了么？”炉子半笑不笑。
“你说了的！”
“呃，你只记住这一句？你答应为我生孩子，供我采炼大丹的话呢？你不记得了吧？你自己失信，怎怪别人的话不灵？”
“你……”李嗣英瞪着炉子，哽住，两眼洇出如霞的泪光。
翠云这时再次打开炉子右下方的盖板，察看一番，朗声对炉子道：“炉温摄氏十万八千六百度，能量已经加到最大，巷口监测回报：月亮此刻已臻正圆。师傅，您看如何？”
炉子咳嗽一声，答：“月至正圆，阴气饱满，机不可失，徒儿吩咐各工种准备，为师这就要进真空管了。”
翠云立刻摁下腰间的对讲机，里面传出唔哩哇啦的说话声和嗤嗤电流。翠云对着对讲机喊：“各工种准备，师祖要进真空管了。”
对讲机回应：“收到收到收到……刺啦刺啦……唔哩哇啦……”
翠云拉了下仪表旁的操纵杆，登时洞窟里轰隆轰隆，响起了更大的雷电般的吼叫声，整个洞窟都微微动荡。一旁的顺真和高军两眼圆瞪，神情紧张，互相搀扶着往墙角躲避，好像马上要发生什么不测。
抬头，空中缭绕的白烟不知何时变成了蓝紫色，且弥漫开来，热浪在其中翻涌，发出呼呼啸叫。置身其中，程自远大汗不止，几乎无法呼吸。
更惊异的是那个炉子，此刻仿佛活过来一般，不停地抖动抖动，慢慢显出人的形状，上上下下裹着纯蓝的焰光，似乎全身都烧着了。从这焰光里浮出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影，隐约可见其面白如玉，长须飘然，个子和炉子一样挨着天花板，异常高大。
火焰围绕这人影嗤啦爆响，不断向四周喷吐蓝紫的光芒和灼热的气浪。旁边的翠云似乎也有点惊慌，闪到离它十几米开外。顺真则把扎着绷带的手紧紧合拢在胸前，对着变成人形的丹炉惶恐呢喃：
“以身为炉，以宫为灶，筑基炼化，内外兼修，逆炼归元，乾坤回转……”
伴着这念咒声，整个洞窟热风呼吼，紫烟变幻，俨然有无数神灵从山壁中、丹炉里冒出来，举行盛大狂欢。天地正在沸腾。（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