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倪文在就着一碟花生米，喝着小酒。
白玉洁坐在沙发上，在看一部古装电视连续剧。
见到女儿和未来的女婿同时出现在客厅，白玉洁有些诧异地看着女儿，轻声问：“虹虹，你没告诉小枫，让他别回去了么？”
倪虹坐在了白玉洁旁边，搂住妈妈的手臂，笑着说：“老妈，他不走了，只是有些不好意思一个人霸占我，让我出来陪陪你们。”
凌枫笑着说：“妈，不耽误您看电视吧？”
白玉洁白了女儿一眼，赶紧摇头说：“不耽误，不耽误，虹虹难得回来一趟，每次她回来，都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哪还有心思看电视？
“只是，你们也不在一个城市，妈是不想占用你们好不容易在一起的时间。”
倪虹抿嘴一笑说：“你女婿说了，我们俩的日子以后长着呢，能陪陪你们尽量多陪你们。
“爸，你也少喝点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倪文笑了笑说：“你这丫头，回来就管我。你也知道，你老爸就这点爱好，喝的也不多，睡前不少喝点，睡不着觉。”
说着转向凌枫说：“去找个杯子，陪我喝两口。”
凌枫答应一声，走向厨房。
白玉洁立刻站起来说：“小枫啊，你等等，妈去给你热两个菜，剩那么多菜呢，明天我们去临江，没时间吃，回来就得扔了，挺可惜的。”
凌枫转头问倪文：“老爸，要不要热两个菜，需要的话我去热，这点小事我还能做。”
倪文抿了一口酒说：“想吃的话，让你妈妈弄吧，你坐下来陪我，我习惯了一碟花生米，二两白酒。”
这时，白玉洁和倪虹一起过来，倪虹把凌枫推着坐在餐桌的另一边，笑着说：“让你歇着你就歇着吧，以后你做菜的机会多着呢。”
白玉洁白了一眼女儿说：“懒丫头，还没结婚就打人家的主意，小枫是做大事的，你不能让他每天围着锅台转。”
倪文叹了口气说：“你多余操那份心，你也不打听打听，现在的年轻人，有多少自己在家做饭吃的了。”
倪虹已经从厨房给凌枫拿了杯子、碟子和筷子。
倪文把酒瓶子递给了凌枫，说：“你身上有伤，晚上没让你多喝，再喝两杯也没关系，少喝点有利于血液循环，对伤口有好处。”
凌枫先给倪文把酒杯倒满，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笑着说：“爸，我的酒量还可以，不过，不是遇到场合，自己不怎么喝。
“陪您喝两杯没关系的。”
翁婿两人碰了一下杯子，各自喝了一口酒，凌枫笑着说：“刚才于主任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市委领导和刘维佳商量的最终结果……”
凌枫知道，虽然自己这位岳父大半辈子不大得志，对官场上的事情，还是感兴趣的，所以，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
果然，凌枫的话音一落，倪文虽然没有马上接茬，却把目光转向凌枫，表现出了一定的兴趣。
凌枫就把刘维佳准备在下次人代会上辞职，并且继续推魏志刚上位的计划简单说了一下。
说完以后，凌枫像是很随意地问：“爸，凭您的经验，你觉得谁接这个人大主任的可能性比较大？”
倪文沉吟了一下说：“人大主任是正县级，按理说，两位副书记都有可能，从上面看，这两年一直都在提倡干部年轻化，我们古榆市做的并不好。
“如果上面下决心，派来一位新的年轻市长，姜市长也不是不可能去人大，就像当初刘维佳一样。不过……”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凌枫，微微一笑说：“臭小子，你在考老爸吗？你心里也有谱了，对不对？”
凌枫嘿嘿一笑说：“还是瞒不住老爸的慧眼，其实我们爷儿俩想的是一样的，对吧？”
倪文微微点头说：“是啊，枫儿，你要伺候的这位，可不简单啊。下面也都在议论，于书记虽然年轻，看起来也很温和，可是，大家普遍认为，他比黎书记更有魄力。
“这次，他利用你这件事，把刘维佳逼下去，是一步妙棋，不可能再把人大放手的。
“从上面看，省委书记、市委书记兼人大主任已经逐渐成为常态了，这样，才能在人事上更高度体现党的意志。
“提前几个月布局，就能在明年争取主动，于书记这是打算在他最后的两年时间里，大刀阔斧地动手了。”
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凌枫，叹了一口气，不无忧虑地说：“这一个晚上，我已经看出来了。
“你虽然仅仅是一个秘书，可是，无论是哪一方面都已经开始重视你了，我猜想，于书记用你做秘书，也有利用你的成分，这也是我最担心的。”
凌枫淡淡地一笑说：“老爸，您的感觉是对的，我也这样认为。不瞒您说，虹虹报社的背景，再加上我同学的一些背景，都给我身上增加了一些砝码。
“而且，从我本人的性格来说，也是眼里不揉沙子，所以，曾经一度，有传言说准备调我去纪检委或者检察院工作。
“显然，大家的认识都比较一致，认为我是一柄利刃，于书记在这个时候把我放在身边，应该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从表面上看，我确实有被人利用的嫌疑。可是，老爸，你想想，如果我要是没有利用价值，人家会费劲巴力地把我放到这个位置上吗？”
倪文点点头说：“嗯，我看出来了，你并不反感被利用，甚至也在积极作出响应，客观地说，利用这种势头，乘势而起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可是，孩子，老爸经历的事情比你多的多，你想过没有，历史上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例也比比皆是。
“万一像你原来遇到的那个阚怀仁一样，用完了你，一脚把你踢开，你怎么办？我听虹虹说过，这件事挺复杂，不能全怪阚怀仁。
“可是，做人要有前后眼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别怪爸喝点酒唠叨，我这些年也实在是被官场的波诡云谲吓怕了。”
凌枫微笑着摇头说：“老爸，您觉得我是那种不知道好歹的人嘛？有您这样经验丰富的老人在旁边时刻提醒我，我才能少走弯路。
“爸，您放心，老话不是说：吃一堑，长一智么，我倒不敢说，长什么智，不过，最坏的打算，我还是有的。
“你也知道，没和虹虹处对象的时候，我和她就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在我最困难的那段时间里，虹虹就帮我出过主意。
“第一，先把研究生考下来，就算暂时没什么用，最起码没什么坏处，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也给自己留条后路。
“第二，明年的一年时间里，我会尽可能抽时间，把法律知识捡起来，争取把司法资格考下来，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
“总之，我要把这个资格证拿到手，这样的话，最起码我还可以当律师。目前在我们国家，这个职业正是处于起步阶段，随着经济的发展，在未来的十年、二十年内，一定会越来越受重视。
“第三条，我和几个朋友凑了点钱，投资了几只股票，虽然我是学法律的，可是，我的专业是经济法。
“我相信，目前在我们国家，像我这样对股票市场比较熟悉的人还不算多，而且，从目前情况来看，国庆前后，我们买的两只股票一直呈上涨的势头。
“老爸，我说这些，并不意味着我把一切都押在在股票市场上，我只想告诉您，现在这个社会，只要肯努力，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幸福美满。”
倪文深深地看着凌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终于难得地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
他微微点头说：“嗯，虽然官场上尔虞我诈，确实有碰运气的成分，可是，你能为自己设定这几条退路，就说明你还是很成熟的，比我们年轻时候强啊。”
凌枫转头看着已经端来两个热好了的菜，不声不响坐在一边的倪虹，微笑着说：“这其中，有一多半是虹虹的主意。”
倪虹抿嘴儿一笑说：“老爸，小枫是个有远大理想的人，同时，也不是一味的好高骛远，只要他不消沉下去，无论做什么，我相信他都能做好。
“至于，他以后会不会再消沉、再迷茫，更多的就是我的责任了。两个人支撑起一个家，就要互相扶持，互相鼓劲儿。
“我相信，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无论遇到多大的困哪，都可以克服。”
倪文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口中，惬意地咀嚼着，微微颔首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只要你们小两口真的能像你们自己所说的那样，始终同心同德，不管你们做什么，我和你们的妈妈都可以放心了。
“我每天有半斤烧酒，一碟花生米，后半生，就算睡着了，也会在梦里笑出来的。”
凌枫和倪虹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晶莹。
两个人都没有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空口表决心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大概是倪虹和她妈妈在厨房达成了什么协议，回来以后，四口人围坐在桌子边上，闲聊着，憧憬着，没再提起对凌枫的安置问题。（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