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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吕氏绝理兮托天报仇

还不待刘友开口说上一句话,高举火把的军士便一拥而上,押住刘友将其连拖带拽入了馆驿。馆驿之中各院门前站岗的军士也已不再是普通的兵丁,分明是皇城之中的羽林卫队。刘友被军士们押着,送到一间屋子内,“砰”的一声军士将屋门关上,紧接着便开始给屋门上锁。

“开门,给本王开门!”刘友听到外面的上锁声,他忙冲到门前,奋力的打着屋门:“你们这些大胆的臣子,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开门,快给本王开门!”刘友嘶声高喊,不住的拍打着屋门,外面上锁的人却丝毫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待他上好锁后,又上来几个人,只见他们高拿着木板,乒乒乓乓将屋门外面和窗纸门框上皆钉上了木板。

刘友大惊,他忙不住的用脚踹门,高声喊道:“开门!开门啊!我要如厕,本王要如厕!快开门!”那屋门已是铁锁加上木板,哪里还踢得动,刘友不住的叫喊,外面的人却好像都走了一样,没有人回他的话。

闹了许久之后,刘友一路而来,本就有些劳累了,如今更是又渴又饿,见不曾有人理会自己,便强行令自己压下心中的不安,让自己冷静下来“此番是我莽撞行事,一时气愤休了那吕桃,她到了京师必然倍细说我的坏话,方有今日之祸啊。”紧接着,刘友忽然心下轻松了一些,他想到了在长安城外还有孙赢所率的千余名燕赵勇士在外护卫,吕后若敢对自己下狠手,至少也该顾虑下外面驻扎的赵国兵马吧?想到这,刘友长出了一口气,自己休了吕桃,这无疑的打了外戚们的脸,也许关我一会,等吕后气消了就会召我入朝问话,到时我向吕后道个歉,再提重金前往吕产的府邸,好言相说,想必吕产得了台阶,便会顺势下来,到时候带了吕桃早日回到赵地,我再忍耐几年,等到那吕后去世,我便即刻起兵勤王,到那时大事可成矣。”当下便是心中平静了不少。

想到这,刘友便站起身来,开始欣赏着这屋中的的摆设,虽说这是馆驿,可馆驿也分三六九等,这间房间便属上等,并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住进来的。房中的摆设,挂件皆很精美,虽与邯郸王城天差地别,但也颇具观赏性,

看了片刻,刘友便觉的腹中饥饿,尚未来到长安时,由于心中紧张,在路上本就没怎么进食,他来到门前用力拍了拍门说道:“本王饿了,给本王上饭菜来。“

外面仍是没有人回应。

刘友转身朝屋中桌边走去,拿起了桌上的茶壶,发现里面竟连一滴水都没有,他只好叹了口气,从屋中的书柜上拿起本书看了起来,不一会便沉浸在书中,直到饥饿感再次涌来,刘友才抬起头来,透过窗中的缝隙可以看到外面天色已完全黑下来,淋淋漓漓下起了细雨。

刘友再次来到屋门前,他打了打门再次高声喊道:“饭菜呢?就是囚犯也要给一份饮食啊!”

最可怕的就是寂静,而现在外面除了雨声风声之外,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

外面的天色已黑了下来,本来屋子还能透过木头的缝隙传进来一缕阳光,可现在屋子也已是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了。刘友感到了事情的不妙,事情似乎决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呆在漆黑的屋子内,刘友开始回想起今日从在城门前到自己被关在这里,一幕幕的回想起来,这期间所有的一切都细细又回想了一遍,城门前吕禄吕产等人的笑里藏刀,周勃老大人的神色,陈平老大人的病重在床,路上那些行为诡异的路人,自己的那些亲卫,被锁死的屋门,被钉上木板的窗户......

刘友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丝丝冷汗已从他的额头上渗出,难道吕后要把我饿死在这里?天呐,自己处处小心,却终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孙赢啊,孙赢,只有你能救寡人了。

第二天一早,孙赢便乔装改扮进入长安,昨晚他亲眼目睹了刘友坐上了吕禄事先准备好的轺车里,他的心中当时便有不祥的预感,只等第二天天亮,他必须要进城到馆驿去亲眼看到赵王,心中才能安定下来。

孙赢来到京中的馆驿门前,远远便看到馆驿四周已被皇宫内的羽林卫队团团把守,看来情况果然不妙。

馆驿之中,昨晚刘友静静的坐在房中想了一整夜,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肚子里饥饿难耐,才昏昏然倒头睡去。等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唤醒自己的不是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而是无尽的饥饿感。

刘友扶着屋中的桌子慢慢的站起来,他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他忙定了定神以后,迈步慢慢走至屋门前,他想奋力的打门,想大声的喊叫,可却再也没了昨日刚刚进来时的那份气力。他用尽力气打门,可却只传来轻微且沉闷的砰砰声,他觉得眼前越来越晕,只好闭上眼前叫着:“就是坐牢的囚犯也要有一份吃食啊,寡人的饮食呢?就是给口水喝也好啊......”

难道他们要将自己活活饿死在这里?刘友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背靠着房门缓缓坐在了地上,自己堂堂赵王,高祖的儿子,难道真的要被饿死在这?自己才刚刚二十岁啊,吕后啊吕后,你好狠毒啊,寡人何罪?寡人何罪啊!自己终归是太优柔寡断,明知来京是羊入虎口,竟还是傻傻的来,自以为带了千余兵马就万无一失,自己倘若有高祖皇帝的三分魄力,早就登高一呼,率军杀入京师,诛外戚,扶汉室了,又何至于对那吕后抱有幻想,以至于造成今日的局面。那吕后自高皇帝崩逝后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事讲道理了?刘如意有罪么,戚夫人有罪么,周昌,王美人,刘恭,他们都有罪么?可他们都难逃一死,而自己竟还如此的天真,认为自己不过只是休了吕桃,认为那吕后不会就因为这个而对自己痛下杀手。

死亡的来临本就让刘友觉得可怕,而活活饿死这种方式,更能感受到死亡向自己一步步走来的危机感和急迫感,刘友脸色煞白,不知到底是饥饿还是害怕,他鼻头一酸,眼泪就顺着眼眶流了下来,他默默地唱起了歌,唱道:

诸吕用事兮刘氏危,迫胁王侯兮强授我妃。

我妃既妒兮诬我以恶,谗女乱国兮上曾不寤。

我无忠臣兮何故弃国,自决中野兮苍天举直。

于嗟不可悔兮宁蚤自财,为王而饿死兮谁者怜之?

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泪水顺着刘友的脸庞流下来,他用尽力气,仰起头高声喊道:“吕氏绝理兮托天报仇!”

低沉的声音自刘友口中传出,低沉,悲伤,死或许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等死绝对是对人精神肉体上的双重的摧残。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也渐渐昏暗了下来,如果有人靠近,就会听见刘友原本低沉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已经变得声嘶力竭,可口中却仍然喃喃念叨着。

刘友已经饿到没有一点点的力气了,就连唱歌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在兄弟中排行老五,自他出生时起便被养在深宫,不像刘肥和刘盈还经历过乡下的苦日子,他刘友可是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往常在赵国锦衣玉食,每日山珍海味,自己毫无胃口,吃的烦不胜烦,可今日他才体会到挨饿的滋味是多么的难受,怪不得昔日春秋之时齐相管仲曾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人如果连饭都吃不饱,真的是想什么也没用了。孔夫子说什么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自己此时也不求什么食饱,现在哪怕是残羹剩饭,能让自己吃上一口也好啊。

就在刘友瘫坐在地,胡思乱想之际,忽然耳边传来了老鼠的窃窃之声,“有肉了......”刘友的脑海中立刻闪过了这个念头,他凭着毅力忙站起身寻着那老鼠的声音找去,屋子里面太暗太暗,没有丝毫的光亮,使得刘友只能凭借声音凭空去捕。

老鼠的叫声似乎就在床榻之下,刘友镇定精神,猛地向床下扑去,却一头撞在了床板上,他痛叫了一声,瘫坐在地,捂着脑袋不住的吸着凉气。

待到额头上不疼了以后,老鼠的声音也再听不到了,似乎正是因为刚刚刘友的一闹,将唯一的“肉”也吓跑了。

外面雨声风声再次响起,刘友瘫坐在地,闭上双眼仰头叹道:“又下雨了......就是让我喝几滴雨水也好啊。”

天亮了,但此时的刘友已不知什么是白天,什么又是黑夜了。刘友蓬头散发的躺在地上,等待着死神的到来。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会把他和一个锦衣玉食的堂堂赵王联系在一起,他现在的样子,像一个街上的乞丐一样。

这间房间内的摆设起初在刘友的眼中是精美的,现在在他看来,却不由的想笑,满屋子的精美玉器又有什么用,在刘友的眼中,现在这些东西皆比不上关中老百姓家常吃的一碗荠菜疙瘩汤入眼。

是夜,刘友已然躺在地上,眼窝深陷,在自己喃喃的念叨声中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不知是真的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

天又亮了,此时的刘友在半昏半醒之中不停地徘徊,那早已干裂的嘴唇仍然一开一合着,似乎还在不停的念叨着什么。那只老鼠再次出现了,它顺着刘友的小腿,爬到了刘友的肚子上,在他肚子上不停地打着转,表现出一种根本不怕他的样子,因为此时的刘友在老鼠的眼中,已经和一具死尸没什么区别了。

昏昏沉沉中刘友看到了在自己肚子上打转的老鼠,肉啊,这是肉......一边这样想着,他一边用尽力气想抬手将老鼠抓住,可自己的手臂似乎已不听自己的使唤了,无论他怎么用力,手臂就倒在地上,怎么也抬不起来,刘友放弃了......

当吕禄吕产二人来到馆驿,命令军士们将屋门打开时,一阵恶臭扑面而来,吕禄忙捂着口鼻向屋内看时,只见刘友披头散发倒在地上,一只黑色的大老鼠正趴在他的尸体上咀嚼着什么,再仔细看去,刘友的鼻子和耳朵都已经被那只老鼠吃掉了。

此副情景令所有的观者都不寒而栗,吕禄捂着口鼻挥了挥手说道:“抬出去抬出去,糟蹋了这么一间好屋子。”

长乐宫,椒房殿内。

吕雉一连在宫中休息了数日,自感病体已渐渐好转,脑袋也没有前几日那么疼了,她忙令内侍去传左相审食其和右相陈平二人入宫,她要亲自再过问一下这几日的朝政,却不想内侍回报,陈平重病在身,现正在府中休养,审食其今天一大早便出外打猎未回。一听到审食其竟然还有闲心去打猎,吕雉不由气上心来,自己休息这几日,国事皆交于他去处理,他倒好,不好好趁此机会在朝中树立威信,反而去狗马弋猎。心中这样想着,吕雉看向内侍道:“去传吕产,吕禄二人来。”

接到吕后的传令,一路上吕产都一直处在提心吊胆中,吕禄边走边看向吕产道:“大哥,你慌什么?”

“弟弟啊。”吕产看向吕禄道:“太皇太后病好了就召你我入宫,必是要询问赵王刘友的事。几天前她让你我先安排赵王住下,说等她病好了之后再召赵王入宫问话,可你我擅作主张,现在那刘友已经......”

“大哥。”吕禄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他一边向椒房殿的方向走一边说道:“你且把心放宽,到了那太皇太后说什么,都有我顶着呢。再说了,太皇太后本就对那些藩王疑心重重,否则又怎会弄什么刘吕联姻的伎俩?现在咱们已经把赵王杀了,这可是帮了太皇太后的大忙啊。”

“话虽如此说。”吕产低沉着头,仍旧放心不下:“可那刘友是高祖的儿子,当今的赵王,况且他不是还有千余人马在城外驻扎么?你我擅杀藩王,太皇太后一旦怪罪下来......”

“大哥啊。”吕禄停下脚步,看向吕产说道:“你在宫中的时间可比小弟长,怎么还不明白?”

吕产越发的糊涂,吕禄看了看四周无人,便看向吕产小声说道:“太皇太后为什么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赵王刚到,她就病了。”

吕产摇了摇头。

吕禄接着说道:“那刘友休了你的女儿,虽说是打了所有吕氏族人脸,但那是你的女儿,更是打了你这个当父亲的脸,可太皇太后为什么还特意让你来负责赵王的饮食起居?”

吕产沉下头细思起来,吕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太皇太后已经杀了不少刘氏的子孙了,她现在老了,有很多事她明明想做可也要顾及一下史官手中的笔,也要顾及一下后世对她的千古骂名啊。所以,有些事她明明想做,却不能自己去做,咱们这些当臣子的,就是要帮主公去完成这些想做又不敢做的事,这以后的骂名只能由咱们这些人来背。大哥啊,你好好想一想,当年太皇太后诛杀韩信,不也是在帮高祖皇帝背这个骂名么?”吕禄说着,上前拍了拍吕产的肩膀道:“大哥,你以为太皇太后真的不知道赵王已经死了么?”说罢,吕禄转过身,径直向椒房殿内走去。

吕产恍然大悟,他忙快步跟了上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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