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墨色的长发散开来，俊美的脸庞如同覆了一层冰，寒气逼人。
这时，何非弦却突然念着咒术，挡在了冷玥身前，朝身她低低道：“快走。“
冷玥一愣，随即道：“你不想要命了？”
“要，但你毕竟是我师妹。”到了生死关头，何非弦反而平静异常。他看着周围烧焦的一切，看着妖怪们残缺不全的尸首，听着四面八方传来人们的呼救哀嚎，心里那么多的恨，那么多的愤怒反而平息下来。
他在做什么？这样的情景不就是十几年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吗？如今重蹈覆辙，又发生在这些妖的身上，全是拜他所赐……全都是因为他的怨恨和极端……
或许，清漓说的没错，自己的家人已死，即使再杀戮，也换不回他们的性命.....又有何意义?
冷玥从来都不是个客气的人，趁着何非弦设置结界阻挡凌啸的这瞬间，迅速的转身消失在火光中。
“你自找的!”
凌啸怒吼一声，拼尽全力一击，何非弦就像一张纸片，被他掀到身后，重重地倒在地上。方才冷玥倚靠的那片石墙，也被他击成了粉末。
何非弦艰难地抬起身子，映入眼帘的凌啸，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修罗。长发狂乱地飞舞，周身弥漫着杀气，一双兽眼泛着蓝光，眸底燃着烈火，仿佛将他所有的理智都吞噬殆尽，只剩下恨和杀戮。
“咳……！”
凌啸一脚重重地踩上他的胸口，发出多处骨折的声音，就连五脏六腑都有被压碎的感觉。
“你居然舍身让她跑了。”
何非弦惨淡一笑：“是啊，这恐怕是我这一生中唯一一次大发善心。”
凌啸微眯起眼睛，加重了力道：“那便要付出代价！”
何非弦咬了咬牙，不再说话。
凌啸再次加重了脚上的力道，何非弦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踩得要从喉咙里吐了出去，大量的鲜血从眼里、口里流了出去。
“你现在......就像.....我......一样。”
何非弦气息奄奄的这句话让凌啸突然愣住了。
他在做什么？毁灭了一切，完全被杀戮所占据？这还是他吗？
这样的他……殊儿能接受吗？殊儿不会害怕吗？
漫天的硝烟和火星之中，凌啸定定的站着，心中的愤怒和怨恨突然被吹开了一个口子，涌进无数的画面和声响，将他冷厉的内心重新溢满。他好像能听见耳边“噼里啪啦”的声音变成了凌殊有些软糯的声音叫着：
“凌啸，我学了武功保护你好不好？”
“凌啸，我把月亮摘下来给你好不好？”
“凌啸，你煮的红鸡蛋好难吃啊，比小潋的还难吃……”
“凌啸，不要难过……我会陪着你的……”
他低头看向脚下已经快没了气息的凡人，又抬眼看了看快被火光之中的凌府。
“殊儿......殊儿!”
他幡然醒悟，扔下半死不活的何非弦，飞快地冲进了凌府。
“殊儿!”
“殊儿，你在哪!”
他不怕灼伤，即使被火焰点着衣襟，烧着脸颊，也毫无畏惧冲进每个房间去找他的凌殊。
他大声叫喊着凌殊的名字，只希望得到一个回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心越来越凉。
没有人应他，没有人。
他知道，如果凌殊躲在这个屋子的任何一个角落，听见他的呼喊，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跑出来。
直到看到了地鼠精的尸体。
凌啸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气力，颓然倒在地上。
“非弦……非弦……“
何非弦睁开虚弱的眼睛，看见清漓苍白的脸庞近在咫尺。
“你来了……”何非弦望着他，“我这样对你，为什么还来管我……”
清漓即使身受重伤，依旧是那般优雅从容的姿态，他只是简单的答了一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何非弦发怔的望着这只狐妖，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的家人害了他一家，而他如今，无怨无悔的来还债，不管那应不应该，合不合理，只随自己的心意而为。这似乎，比自己这个凡人，要坦荡太多。
何非弦迷离的望着他，一直以来的心结似乎被一双透明的手悄无声息的解开，他只觉得莫名轻松，竟然还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意：“可惜，我没机会让你还债了。我筋骨皆断，五脏俱损，活不了了。”
说着，他也确实是气若游丝，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我不会让你死的，只要找到那个人，他一定可以救你……”清漓将失去意识的何非弦抱起，最后朝凌府望了一眼。他自己也是重伤未愈，又不知道凌啸去了哪里。咬咬牙，只能事急从权，先带着何非弦离开。
不知何时天色暗了下来，还下起了一场大雨。
平日里热闹的宅子，瞬间变得安静无比。火总算是灭了，能烧的东西却也是烧的差不多了。凌啸在屋子里坐了许久，脑中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做了个梦，醒来后，他又能听到罗老在耳边唠叨，小妖们在一旁打打闹闹，韩晓一惊一乍的说着话。然后，凌殊扑过来，抱着他，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叫“凌啸”。
“凌啸。”
“凌啸。”
......
“殊儿，你在哪里......”凌啸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心中痛苦不堪。他怎么能把他弄丢了?他怎么能把从小带大的那个孩子弄丢了?
他突然觉得全身发冷，心脏猛然一缩，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爬满他的身体。不好，那道咒术……
何非弦通过清漓施加在他身上的咒术。
力量在不断的流失，无法阻止，带来的是难以忍受的剧痛，犹如火烤，犹如油煎，让人生不如死。凌啸在地上忍不住的呻吟、低吼。
在地上翻滚了数个时辰之后，他的身影逐渐模糊，变回了一匹通体黑色的狼，他悲鸣般的冲着被烧毁的凌府嘶吼着，许久，却终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悲愤和无奈之下，凌啸只能拖着长长的孤影，直奔月色而去。
此刻，失去意识的凌殊已经被五花大绑送上了马车，一路南下，逐渐远离这个充满回忆的村庄，驶向未知的地方。
他藏在衣襟里的一对人偶，在半路上掉了出来，被车轮碾得粉碎。（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