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自己逃了？”凌啸冷不防说了这么一句。
韩潋知道他的意思是“丢下韩晓自己逃了”。他微微皱眉，却只能沉默。当时的他只有七岁，实在太过弱小，而且诡异的是在那生死关头的一瞬间，他毫无预兆地晕了过去。待他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独自一人在深山里。这七年来，每每当他性命堪忧的时刻，这样的经历就会重演。而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
他很想倾诉，只是凌啸并不是个适合倾诉的对象。就算是在七年前，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们也并无太多交集。他的性格不似凌殊那般柔软，也不似韩晓那般随和。除了将他养大的韩晓，和与他一起玩耍的凌殊，其他人与他的关系都算不上亲密。
凌啸转过脸来，一字一句道：“都是我的错。”
他的脸上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肃杀之气，不禁让韩潋又想到在月光之下血腥的一幕，呼吸一紧。
但是，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四周。
“小殊呢？”印象中，凌殊一直与他形影不离。
凌啸放在身侧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却还是没有逃过韩潋的眼睛。
“我与他失散了。”
韩晓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清漓帮我打听到，他那日被几个人贩子带走。前几日，我终于找到了那几个人贩子，却还是没有找到他。”
那一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就连小殊都走散了......也难怪凌啸会变成这样......都怪那些自以为是的凡人和道士，都是他们把我们害成这样。
“我们一定要找到小殊。”韩潋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覆在眼帘上，掩住悲伤的目光，“一定要找到他，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兄弟。”
想到自己从小带大的小家伙，凌啸的目光在一瞬间柔软了下来。
“你们是孪生兄弟，你是否能感受到他，他是否还活着……他在哪里？”
尽管是很平淡的语气，但是对于凌啸来说，跟求人已经没什么两样了。为了凌殊，他宁愿放下自己的姿态。
“我…感觉不到......但他一定还活着!”韩潋突然站起身往外走去。。
凌啸知他要离开，并不拦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韩潋毫不犹豫道：“杀冷玥，为韩晓报仇。”
七年前那场浩劫之后，冷玥就彻底消失了。朝廷中也再没有传来她的消息。或许是躲了起来，也或许是被藏了起来，不过，就算是掘地三尺，他也会把她给挖出来。
“那后会有期。”
韩晓回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阴冷至极，坚毅至极。他很难想象凌啸这些年是如何一个人挺过来，他从山里出来之后，曾经去过他们的老宅子，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排又一排的坟墓。所有人的名字都在上面，除了他们三个。
他无法想象那是多么惨烈的场面，也无法想象凌啸独自一人埋葬尸体时的心情。
凌啸说的后会有期，是在杀冷玥的时候吗？
“如果你先找到了小殊，帮我传个话给他……我很想念他，我还会来这宅子找你的。”
韩潋说完这一句，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凌啸却闭上了眼，眉宇间稍显疲态。
“殊儿......你到底在哪里......”
水岸边，点点涟漪，几点柳叶飘飞，随波而去。
岸边小筑的庭院里，青衣的书影靠在软榻上，慵懒的看着手中的古谱。旁边的凌殊已经满头大汗，不时的盯着书影，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执着是一件好事，但毫无成效的执着，你就要重新考虑一下执着的方向是不是错了……”书影惬意的看了看碧绿的湖波，神色懒散。
凌殊一早上都在跳各种舞蹈，虽然从小体力非常充沛，但这会也累的只有喘气的份。虽然喘着气，但还是免不了时时瞪书影一眼。
“从小到大，我作为你的师父看过你多少舞姿，如果你真的以为跳几段拙劣的舞蹈，我就会看你一眼，那我只能表示很失望。”书影始终对着湖面说话，完全不看凌殊，也不给他机会。
凌殊知道他故意奚落，也不气馁，安静下来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思考着书影的话。虽然他为人冷漠，常常捉弄自己，但从来不失为一个好师父。
“媚术并不拘泥于技巧和方式，对不同的人更不能照本宣科一概而论。”书影以往的话萦绕耳畔，凌殊安下心来，不再用跳舞博得书影的注意，反而视线落到了岸边的湖波之上。
正值夏季，湖水翠绿轻柔，倒影着垂柳丝丝。而书影正坐在岸边，距离很近。
凌殊一步步走向湖边，步伐很慢，等真的到了湖边，却一个箭步上前，撩起湖边的水花猛地洒向书影。
水花溅到书影的那一刻，凌殊期待的看着他，只希望他抬头看一眼。结果书影只是有些惊讶的微微抬了抬头，目光还没有触及凌殊又落了下去，而且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本古谱，你打算拿什么来赔？”书影低低的嗓音荡漾开，带着隐隐的怒气。“你可知道这是我好不容易搜寻了几百年才得到的珍本？”即使是在训话，在生气，书影依旧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视线，就是不看凌殊。
凌殊终于急了，他哪里会管那个破本子，他在意的从来只有一样东西，而且，无论如何都要夺回来。他几步上前，直接伸出湿凉的双手将书影的脸抬起来看向自己。
本是气急了顺从最直接的方式而为，凌殊没有想到的是，书影当真顺着他的手，抬起头看向了他。
“你打算一直维持这个姿势么？”书影虽然神色泛着些清冷，但看到凌殊发怔的表情也不由一笑，难得多了些暖人的温度：“虽然方法粗鲁了一点，但是有效。”
这是书影今早给他的第一个练习课题：如何获得别人的眼神。要施以媚术，这是最基本的功课，只有获得别人的关注，才有接下去的机会。
凌殊恍然反应过来，毕竟少年心性，还来不及放开书影，便已经对着书影笑开了花，神色得意，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丝毫杂质。
书影将他的手拿开，声音恢复了冰冷：“这书给你吧，中午给我抄本新的。”
小筑里专门有一个书房，满满都是书影的藏书，所以凌殊起初并未在意，拿过书无奈的嗯了一声。其实也就沾湿了一点，并没有多大影响，至于么……
“新书抄好了给我送过来，再继续。”书影也懒得再看他一眼，翻身过去在小塌上闭目养神。凌殊冲他的背影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拿着书便走了出去。（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