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楹笑了笑，如孤轮清影挂夜空：“小月，除了仙灵咒血能解百毒之外，你可还听说过其他的东西也有此功效？”
我挠了挠头：“麒麟血？”
“不错。”司楹平静地道，“师兄乃麒麟所化，其血百毒不浸，师姐的魅术当然不可能控制得了他。那日他故意演戏给师姐看，逼我摔碎御令，叫师姐看到御令里的三个字。”
那三个字便是桃魅死！
“那司楹，你师兄怎么会知道御令碎了，才能现字呢？”
“师兄摔过。上头显示，麒麟死。师兄并不是怕死，他只是怕死后，大仇不得报。于是他设阵杀我和师姐二人，可是后来，被师父识破，反将师兄困死在阵法里。”司楹浅浅道来，望了望我，顿了下，笑笑又道，“我之前本就是这么认为的！可是现在……小月，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当年师兄是故意死去的。师父说只留两人在尧光山上，可御令上却又显示师兄和师姐死，所以我猜，当年这一切，是师父设的局。师兄和师姐死后，我才记起前尘往事，我本是后土上神，这御令本就归我所有。——五百年前的混沌之劫太过强大，封印了我们四人的记忆。”
这四人是，赋怀渊，白长泠，雪世和司楹。可是……混沌之劫不就是他们四方上神引下的么，怎么会令他们自己都散了忆？
我嘿嘿干笑了两声，若真是这样，他们这个师父得有多腹黑呀！把自己的三个徒弟整得那样惨，究竟是为了什么呀！就算三个徒弟不心疼，人家离殊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也被这个师父给弄死了。
等等！
离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问司楹：“被魅术操纵的不是离殊么？你刚说是师兄！怎么会是师兄？哦！我明白了！离殊真的是师兄的转世！”
“是也不是。麒麟血除能解百毒之外，还可择一身而成其主。”
“你的意思是，离殊的体内有师兄的麒麟血，所以最后离殊变成了师兄？或许是说，师兄占据了离殊的身子？”
司楹默不作声。
我打了个冷战：“那秦钺呢？他究竟是秦钺，还是师兄麒麟？”难怪司楹会说秦钺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秦钺，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占领了思想与感悟，那他还是原来那个人么？
“司楹，你心中所爱，到底是何人？他们三个，你更在意谁？”我不由问道。
司楹理了理耳际的发：“人从稚嫩到成熟，神也亦如是，彼时成长之路上，会遇上许多不同的人，经历不同的情感，若论孰真孰假，且说……珍惜眼前人罢。”
“我倒不这么认为。——人的感情虽然十分丰富，但是唯有刻骨铭心之情，才会永记心中。虽然你与眼前的人相依相伴，但你所爱之人，这一生一世，不，这生生世世，唯此一人而已。”
“那么月儿所爱是谁？”赋怀渊的声音突然从洞外传来，净白的身影越走越近，我笑着迎了上去，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他抚了抚我的发，浅笑。我惦起脚尖，在他额上落下一吻，见他脸色微红，轻轻笑了，“若木被你吃干抹净，那我也只能把我的生生世世都将就过去算了。”
司楹咯咯笑了起来，难得见她如此高兴，我便继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逗着她。
笑闹了半天，司楹留我们在此住下，我与赋怀渊对望一眼，心中了然，便将司楹的邀请推了去，言说既然司楹尚且安好，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走了，若日后有事，可随时相告。司楹点头，说好，脸色较之前红润了不少。
她一人住在这桐柏山上，孤零零地，可怜得紧。要不是急着找到救粥粥的办法，我也想多陪她几日。
依依相别，我和赋怀渊又回到了花间城郊月殿。司楹留在了桐柏山，往返于盘古村，以盘古井之井水洗脸净身，来使仙灵快些恢复。我和赋怀渊回到花间城，却惊闻我们离开的这几日有妖兽作乱，查清真相，原来是苍吾携其自创的妖界小兵在人界作乱四方。
苍吾本是将所有的灵力渡给了孟惜玉，且那个孟惜玉不知所踪了许多年，粥粥肉身被毁后，化为一颗佛骨后，再没人去苍吾的去留，是以他又遇上了孟惜玉，且由着孟惜玉唆使，收了无数小妖，在三界之外又立了一方世界，称为妖都。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其一，苍吾另立妖都，以凡人精气修炼，害了不少性命；其二，粥粥十分喜爱苍吾，当他为灵宠，现在他闹出祸害人的事来，如何同粥粥交待。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赋怀渊忧我出事，次日深入妖都，徒手将苍吾给抓了来，携到锁天塔，交给雪世，择日处死。
消息传了开去，妖都的妖兽们个个如惊弓之鸟，四处逃开，又伤了无数花间城百姓。我独自坐在月殿的屋顶上，听夜风指过梨花树梢，虽是春季，却犹如北风穿心。
苍吾罪可至死，可若粥粥知晓，定然会向赋怀渊求情。只不过，现在苍吾已落到了雪世手中，我该如何是好。
心中难过，毫无睡意。
子夜时分，赋怀渊自锁天塔回来，轻轻拥着我：“月儿，我知你因粥儿喜爱苍吾而心生怜惜，但苍吾害人性命是真，这件事终归是要有个了断的。”
我叹了口气：“你无需为难，左右不过一只兽，等粥粥醒来，我再捉一只送他便是。”
赋怀渊欲再宽慰我，雪世却是以风为信，传来了消息，说苍吾把妖丹给孟惜玉恢复容貌去了，如果再把苍吾关进锁天塔，苍吾必会魂飞魄散，他拿不定主意，遂来与赋怀渊商议。
我轻哼一声，这雪世也不如传说中的那般冷血。起先我以为他会跟上次一样，毫不留情地把苍吾关进锁天塔，岂料苍吾失了妖丹，雪世也怕苍吾会灰飞烟灭。那头一回便是仗着苍吾体内无损，才会肆无忌惮地把苍吾关进来，并用诛仙链锁住的咯？
又过片刻，雪世那边又有消息传来：孟惜玉率领千只灵兽救苍吾来了。
“老赋，今晚注定不得好眠了。”我挽着赋怀渊的胳膊，无奈地笑。
赋怀渊抚了抚我的发，轻道：“月儿若困了，便歇下，余下之事我来处理便可。”顿了顿，又道，“我在西方北为苍吾留路，可好？”我愣愣盯了他半晌，点了点头，他以指腹拂过我的眼下，静静笑了，而后白衣一拢，消失在月色当中。
我打了个哈欠，在屋顶站了少顷，随尾赋怀渊而去往锁天塔，路上巧遇了孟惜玉。
她仍是一团灰影，辩不清生得是何模样。
奇怪，她此刻不应该是在锁天塔求苍吾么？怎么会出现在半路上？而且，看去路之向，当是与锁天塔截然相反。
“喂！你往哪里去？”我喊住孟惜玉。
她顿住，周身泛黑之处加大了些，从里头传来清冽女音：“是你！你若也是要我归还妖丹的，劝你别白费力气了，我孟惜玉被困九幽千百年，受尽了苦楚，如今大仇将报，我不会就此罢休的。”
依她所言，在我遇上她之前就有人要她把妖丹还给苍吾，如此说来，她这妖丹是骗来的？苍吾也真是傻！被她骗走了毕生修为不说，最后还将妖丹给了她。
我朝孟惜玉一步步走近，她缓缓后退，声音里有了些惧意：“你、你别过来，你若逼我逼得急了，我这就把妖丹毁去，大不了同归于尽。”看来她还未来得及消化掉苍吾的妖丹，要不然怎么还未打起来就先怕起我了呢。
“孟惜玉，苍吾待你不薄啊，你怎能如此作践他呢？”
“我从未让他如此，是他自己傻，怨不得我。”
“他傻是因为爱你呀！你就算不爱他，看在他救你出九幽的份上，也不该恩将仇报吧？”
“有些人，你越是待他冷漠，他越是粘着你，你若待他以好颜色，他却蹬鼻子上脸，不识好歹。”孟惜玉说这些话，语调高亢，十分激动，我看着她，一时竟不知如此应劝才好。
我默了半晌，道，“把妖丹还给他，回妖都去罢。”
孟惜玉以一团灰影之姿立在原地，墨玉天突然落下几滴雨水，细细绵绵，润物无声。
苍吾把所有的心都交给了这个女子，她留给苍吾的却只有欺骗与利用，此时此刻，苍吾面临着生死之难，她却因想要去找乔孽报仇，而紧握苍吾的妖丹不放。
孟惜玉往左悄然移动，那儿是一片树林，树间古木参天，若进去，一时半会也是寻不找的。我看在眼里，一股强烈的情绪自心底涌出，不甘与愤怒。怒的是孟惜玉此刻居然想要逃走，不甘的是苍吾对孟惜玉所生的情感，终要付之东流。
我识破孟惜玉的计策，瞬息移动到古木之前：“再给你一次机会。”
孟惜玉哈哈大笑：“鬼界万千怨魂不顾，妖都万千百姓不管，一个负心汉，你们天界上神却相帮甚微。”（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