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小说网 > 双生之罪 > 27.

27.

事实证明即便是超人,在椅子上睡一晚也会很难受,苏隐现在的感觉就一个字:疼!头疼,脖子疼,全身上下每一个零件都在叫嚣着疼。

她无语的瞪着趴在落地窗前舔毛的猫几秒钟,然后鼓足勇气挪动了一下身体。一瞬间,全身的骨节一起吱嘎作响起来,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头痛袭击了她,几秒钟的眩晕让她一阵反胃,狠狠地拧紧了眉毛。

苏隐闭起眼睛剧烈的喘息着,等着这阵可怕的感觉过去了,才慢慢把身体舒展开在椅子上坐正。忽略被椅子硌得生疼的身体,她尽可能的伸了个懒腰,直到感觉身体像拔节的麦子一样,每根骨头都归位笔直了,才敢伸手去拿桌上的矿泉水。

就像把烧红的铁块丢进冷水里,水流过咽喉时她觉得大脑里的混沌瞬间被浇灭了,意识一片清明,清醒的都不像是宿醉刚醒的早晨。

桌上称不上一片狼藉,也算是凌乱不堪了,冰桶里的水被碰倒洒了一地,酒杯也倒了,地上全是猫踩出来的梅花印。

苏隐站起身去厨房找了两片泡腾片吃下去,感觉头不那么疼了才开始收拾自己留下的残局。还好她对做家务这种事情向来没什么心理障碍,反而尤其喜欢看着凌乱的局面在自己手里慢慢归于整洁,也就做的有条不紊不急不忙了。

抱着猫锁门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很大的响动,苏隐往后退了几步,从楼梯栏杆的缝隙向下看去。是七楼的那对小夫妻,丈夫正一边小心地扶着妻子往楼下走,一边用手机打电话叫车,似乎是妻子突然有了临产的症状。

新生命的降临啊,苏隐不动声色的挪开身体,悄悄回到屋里,没有惊动他们。

“出来。”

苏隐在心里叫她,手上抱着的猫原本安静老实的窝在她怀里打呼噜,此时却突然仰起头看着她,然后挣扎出来一溜烟跑走了。

“有事吗?你最近似乎格外想念我啊。”

她懒洋洋的声音隔了很久才响起,带着些调侃和不耐烦。

“我要是能想得起来就不需要你了,”苏隐这次说出了声,“最近咱们作案的频率太高,你尝到血了也该收敛一些,办正事要紧。”

“啧,才一个人而已,你不知道有些东西是会上瘾的吗?应该弄几十个人来,吊起来全都割开血管,那个场面,想起来就让人兴奋。”

她充满恶意的笑了几声,毫不掩饰的把自己的幻想投射给苏隐,受她情绪的影响,苏隐也微微有些兴奋起来。好在她一直是她们两个当中比较理智的那一个,很快就把那些画面清出脑海,专心于接下来要做的事。

苏隐走进书房,从手机里翻出昨天拍下的照片。泛黄的病历本封皮上印着“明意心理诊所”几个字,病历本上的字迹因为年代久远早已经模糊不清了,但她还依稀记得,年幼的自己是如何坐在桌旁,看着医生用一支钢笔写下那些自己都还认不全的字。

而她记忆里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诊所的走廊,每次医生都会让她坐在通向后门的走廊里等着。那里不会有其他病人经过,她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儿,看着墙上那副和尚坐在树下的画发呆。

有一次医生来叫她进去,她就问医生,那幅画上写的是什么字。那个时候还没上小学的她看不懂画上龙飞凤舞的题跋,只知道那些字写得很好看,她也想学着写。

那个戴着眼镜笑起来很和蔼的医生就蹲下身,把画上的字念给她听,然后告诉她,那些字的意思是要人们时时注意自己身上的不足并加以改正,才能做得更好。

虽然那时候苏隐还认不全这二十个字,却牢牢的背了下来,每一次看着那些透明的液体流进身体里,她都会在心里默背,然后告诉自己,她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改正自己的不足,做一个更好的孩子。

然而后来她终究没有学会写毛笔字,也始终不习惯墨汁奇怪的味道,但是她知道了慧能对给神秀的另外四句佛偈,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苏隐在网页上搜索“明意心理诊所”,地图上给出的地址在D市卢千区的一条繁华商业街上,和她记忆里那个离火车站不远的小诊所有着天壤之别。

“我还记得他的脸,见到他我一定能认出来。”

苏隐没有理会她,只是记下了诊所的位置,然后挪动鼠标寻找那条熟悉的铁路线。从D市郊区通往市里的铁路线只有一条,在地图上并不难找,但是拖动地图往市里看,曾经的铁路分支和当年的火车站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个个大型工厂的名字,每隔一段空白的距离孤零零的放着。

十几年的时间,这个城市的发展碾碎了苏隐的记忆,让她有一瞬间发空的感觉,那种被迫离开熟悉之地的违和感让人分外难受。

她低头翻看着手机上的照片,病历本上一页页的问诊记录就像一道道判决书,不停重复着对她的死刑宣判。

无论她有多痛苦,那些人就那么冷漠的站在周围,漠不关心的冷眼旁观,只要她依然和他们不同,就是要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的异端。

虽然医生的脸她已经记不清了,但是那些测验她却依然记得,直到现在还能一字不差的重复出当年的答案。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最终选择了学心理学的原因,依靠专业知识的伪装,她不会再像当年那个无知的小孩一样,如此轻易的就将最不该为世人所知的一面暴露在聚光灯下。

“我真想看着他跪在我脚下,流着血哀求的样子。”

相对于苏隐的那些计划,她只想现在就冲过去杀了他,让他的鲜血流满自己的双手,这样的场面想想都让她兴奋得发抖。

至于被抓和死,谁不会死?杀了这么多人,想来黄泉路上她也不会寂寞。

***

苏隐走进张伟家小区,刚好张伟和妻子正往外走,苏隐目不斜视的和两人擦肩而过。

她来到张伟家两个小孩正坐在地上下围棋,他们下的不快,不时会停下来思考一阵才落子,一看就是学过的样子。

苏隐把衣服挂好,走过去坐在他们身边看着两人对弈。苏隐不会下棋,但是喜欢听落子的声音,那是一种安静的声音,会让她轻易进入“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悠然。

张翊眉头越皱越紧,几个子之后只能弃子认输,张伈露出个甜甜的笑容,伸手在弟弟鼻尖上弹了一下,张翊整张脸都跟着皱了起来。

“她学围棋比我早,总是欺负我。”

张翊对着姐姐做狰狞状,然后极不情愿的开始收拾棋盘。

“爸爸让你学,是你自己不想学的。”张伈逆光坐着,在毛茸茸的阳光里像个小天使,“你会下棋吗?”

苏隐摇摇头,伸手捡了两个棋子拿在手里摩挲。她一直以为围棋子是用石头做的,但是这棋子入手温凉,触感不像石头。

“这是用什么做的?”

她心里一动,转头问张伈。

“这是手工云子,是种琉璃。”

“爸爸给你们买的?”

虽然苏隐不了解围棋的行情,但是凭借这棋子的手感她也感觉得出来,这副围棋不便宜。凭张伟的财力和他老婆的态度,很难想象他们会给孩子买这么高档的围棋。

“这是我在比赛里赢的奖品,以前那副陶瓷的扔掉了。”

张伈的话说得没什么情绪,但是言语间脸上带出一丝不屑的神情。

上一次见面苏隐就发觉,张翊的脾气火爆,反应迅速,张伈性格温和些,不像弟弟那么机警,但是精于算计,很会掩藏自己。

“除了围棋你们还学别的了吗?”

“没有,我们功课很好,用不着学。”

“搏击和散打有兴趣吗?以后会有用的。”

苏隐意有所指的看着姐弟俩,两个小孩互相对视了一眼,姐姐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反应,弟弟的眼睛则马上就亮了起来。

“但是爸爸不会让我们学吧……”

张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眼睛一直看着苏隐,闪啊闪的,全是期待。

苏隐露出半个微笑,看了他俩一眼没说话,她把手里的棋子丢回棋盒里,起身往两个小孩的卧室走去,他俩也赶紧站起来跟在后面。走到镜子前的时候她顺手把镜子掀起来,很满意的看到下面什么也没有。

苏隐从桌上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坐在床上,示意两个小孩坐到自己旁边。

“除了上次我看见的那张画,你们还有过别的幻想吗?”

两个小孩不明白她的意思,都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苏隐就用笔在纸上画了一个被绳子捆绑的人,脖子、手腕和脚踝处被绳子连在一起,身体倒绷成一张弓,特别是绳结的部分她描画得尤为仔细。

在这方面两个小孩一直在黑暗中摸索,从没有人教过他们,所以看得格外认真。

“如果在这个地方打一个结,然后用一根绳子串在中间,是不是可以把他吊起来?”

看了一会儿,张伈伸手指着手腕和脖颈处拧成麻花的部分问苏隐。

“可以,不过这样这个人就会被勒死了。”

虽然她说得不完全对,但是这样的观察能力还是让苏隐很满意。她在这幅图旁边又画了一幅,绳结的打法和上次差不多,不同的是这次脖颈上没有绳子,那条绳子改为勒在嘴上,而连在手腕的绳子上多了一个结。

“这样既可以防止猎物被勒死,又可以让他叫不出太大声音,必要的时候你还可以用东西塞住嘴再绑。只是有一个弊端,猎物可能因为太害怕而把嘴里塞的东西吞下去,把自己噎死。”

“怎么样才能把一个人的血放干?”

“这个涉及到一些医学知识,”苏隐一面在纸上画一面说,“想把身体里的血放干首先人一定要头冲下,其次划破的要是动脉,这样靠心脏的力量就可以把血泵出来,重力又保证了心脏停止跳动后血液可以继续往外流。”

“但是在什么地方放血还是有些讲究的,颈动脉放血速度最快,但是因为血管压力大,势必会喷得到处都是,不容易收拾现场,自己身上也会留下证据。最佳位置是大臂内侧的臂动脉,划破后只要不包扎近心端,十几分钟人就会失血过多休克死亡。”

苏隐讲解的十分详细,不时用配图来帮助理解,两个孩子也听的很认真,画面看起来就像一个老师在耐心教导两个好学的孩子,虽然事实也是如此。

苏隐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十八九岁的时候,坐在图书馆里每日看着那些厚厚的医学著作,脑海里浮现的不是什么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想法,而是不停的翻滚着各式各样的幻想。

苏隐做的绝大部分案件实际上早就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千百遍,只需要在猎物出现时情景带入就可以了,所以即使环境有所变化,她也很少会出错。而有了医学和心理学的支撑,她的幻想已经变得有如实境,连猎物惨的叫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当投入的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苏隐才刚刚开始引导他们思考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样类型的猎物,手机就响了,是张伟的短信,让苏隐赶紧离开。

“你们爸妈快回来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我会和张伟说让你们学散打的事情。”

苏隐拍拍两个小孩的头站起身,随手把那张讲解用的纸折起来揣在兜里。

“那张纸能不能留给我,我想没事的时候看一看。”

张翊伸手想拿走那张纸,被苏隐一下打在手上疼的缩了回去。

“讲课时留下的所有东西都要销毁,否则一旦被你们爸妈发现就前功尽弃了,用心去记就可以,不要指望一次记住。”

苏隐开了煤气灶把纸烧成灰冲进水槽里,才穿上衣服离开。

走在小区的花园里,苏隐远远看见张伟夫妇从上面的小路往家里走,张伟正巧抬头看见她,还冲她感激地笑了笑,苏隐微微点头,三个人就这样再次擦肩而过。

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不大,却给走在路上的人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感。苏隐突然有了漫步的兴致,也不急着去车站,就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路上的行人因为下雨开始加快脚步,低着头从她身边匆匆而过。

看着这些人苏隐低头一笑,又觉得自己这一笑很可笑,忍不住又加深了笑容。

人这一世活在世上,哪里知道自己几时与恶魔同路而行,几度又与死亡擦肩而过,能完整的活此一生,已经是足可庆幸的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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