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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红白两事

常家老人还未来得及向这位高僧问清话中意时,那人便已随着梨花消失不见。

常家老人大惊,忙去问了先前前殿引路的小和尚。

小和尚笑道那便是我们的住持。

“那住持高僧那二句话,小师傅可能解读?”

小和尚带笑看着满面期待的常母,略略沉思了些许时刻,只是摇摇头。

“师父的意思须等二位施主经历劫难时方能明白,不是亲身经历,小僧也不能读懂二位的命数呢。”

常家老人回家的路上商量了许久,决定还是静观其变,顺其自然。

过了半年后小常诗出世,二老疼爱的不得了,当哥哥的常棣自然也分外疼这个水灵水灵的妹妹。

常棣十七岁那年,二老按照以往请了媒婆来给常棣说亲。无奈常棣看了半日一个合心意的也未曾遇到,反而是遇到几个红颜知己,交了朋友捧了绸庄生意。

常家二老也是替儿子操碎了心,一面托人打听谁家姑娘是出阁的年纪,一面又从儿子口中套口风看看是否有心仪的姑娘。常棣倒还真没有心仪的女子,认识的红颜知己也仅拘于相识的份上。

常家二老也不想强迫儿子娶谁,倒也不套他的口风,任由他去了。

直到那日不嫌劳苦的媒婆又来寻二老,恰逢常棣正在家和妹妹玩耍。

“秦府三小姐正是出阁的年纪了,秦家老爷听说常公子一表人才又将绸庄生意做得如此好,有意搭门亲家的意思呢。”媒婆还未将秦家三小姐的画像展开时,便被常棣回绝了。

“唯独秦家,我们常家不会结为亲家。”

二老自然知道儿子还是在为当年秦家因为常家衰败,单方面悔婚不认这个常父这个女婿的事情耿耿于怀。二老不好劝说,只好偷偷拉着媒婆私底下让她回复时只说秦家小姐与我家犬子性格不符,还是莫要强求的为好。

媒婆到底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其中利害,领着银子便离去了。

二老听闻那秦家三小姐出落的如出水芙蓉般干净貌美,又从小养在深闺里不问世事,女工厨艺也是精通。最主要还是个喜爱的读书的主儿,与常家多年的书香门第又是相符的紧。二老还是很想要这个三小姐过来当媳妇儿,可惜常棣一直不愿松口,只说他秦家是个忘恩负义的地方,他家女儿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万一他秦家嫁女儿只为能让自己的绸庄生意流通的顺利,这桩婚岂不是祸害了两家人。

二老酌思了一宿,倒也觉得儿子说的是有道理,也不多强求这桩婚。

常棣十八那年,秦家又来提过一次亲事。来的媒婆差点被常棣打了出去,吓得不敢再来。

二老只好背地里又偷偷给媒婆赔罪送礼,这才又免了一起风云。

那年春节常棣牵着妹妹去街市游玩,常诗欢喜的不得了,这儿看看这儿摸摸。一阵鞭炮噼里啪啦放了起来,谁大喊一句着火啦。人群一哄而散,纷纷顾着逃命。

常诗的手,就在人潮的拥挤中被迫松开。

孽缘。这二字用作之后,实为确切。

常诗没有能找的回来,常棣十八岁的春节,弄丢了自己的妹妹。

二老悲伤过度,常母一病不起,没多久后便一命呜呼。

常母去世那日,家中的梨树开花,常母握紧着常棣的手希望常棣不要再悔恨,找个人照顾好自己。

又看向哽咽不成声的常父,笑容好似当年初识他一般。

“穷小子,照顾好我儿子,不然别来下面见我。”

常母就此沉睡,带着浅浅的笑意,走的安详。

当年,常棣十九年华。

常棣自母亲逝世、妹妹走丢后,开始思考自己的终身大事。

秦家又派人传来消息,还是那个三小姐,为常棣守身多年只愿嫁过来,伴他左右。

“倒也是痴情。只是不知这痴情,几分真,几分假?”

常棣同意了这桩婚事,常父欣喜的像是年轻了许多,替儿子忙里忙外操办婚事。常棣时常看见父亲夜晚来到祠堂,对着母亲的牌位说话,无非还是母亲生前时父亲常与她说的小情话。常棣以前总觉得父母二人太过矫情,一大把年纪还天天黏在一起,说着少女少年们的情话逗乐。待到母亲过世,父亲依然每日在祠堂说着这些老掉牙的情话时,常棣有些潸然。

想来若说书里所说的那些痴情公子,却都比不上父亲的这一份情意。

若说我心中所想念的一桩婚,大抵就是父亲与母亲这么多年的厮守之样了罢。最艰难的岁月母亲都未曾抛弃父亲,父亲也未在母亲老去时抛弃她。如此看来,情至深处,大抵如此。

常棣的婚事推到了他二三那年,倒不是常棣想要悔婚如何,只是绸庄生意这四年忙的紧。常棣只言想先顾及绸庄之事,儿女私情暂且搁下。若是那秦家三小姐真有情有义,等候十年都无妨,何况四年。

媒婆却说四年已足以摧残那三小姐容貌,变成了一黄脸婆。

“我常某若是因为三小姐容貌而娶,那还不如去花楼里找几个从良的姑娘,哪个不是貌若天仙柔情蜜意?那三小姐若是愿意等便等,若说不愿意在自己最美的时刻空耗在深闺里,常某也不强求。这缘分之事实在难说,常某自己都不知道四年之约能否兑现。万一等到常某三十那年方才忙完绸庄之事,那常某也只会在三十那年而娶。”

常棣的一番话说得媒婆倒是哑口无言,只得尴尬而退。

没过几日那媒婆倒是口头转述了秦家老爷态度,老爷说只要三小姐愿意,他这个老一辈的自然不插手过问。关于三小姐的事情媒婆倒是没有转述什么,只说三小姐托她给常棣带来一封亲笔信。

这是常棣允了这桩婚事来,第一次接到关于那秦家三小姐的事物。

那一封亲笔信上的字迹十分俊秀,一笔一顿书写的十分认真。

信里内容大概说是自己愿意等候,还言常公子那番话说的自己十分喜爱赞同,更是认定此生良人便为常公子。

信的末尾,便是摘自《诗经》里的四句诗。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冬之日,夏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本是妇女思念亡夫之作,常棣却读出那秦家三小姐的拳拳心意与爱慕。

信的末尾是娟秀的小楷字体,秦歌。

常棣细心收起这封亲笔信,也托媒婆给秦家三小姐回了一封。

心里只有那四句诗,秦歌却不明而喻。怀揣着那封亲笔信,十八的少女年纪在心里种下春天的种子。

常棣的绸庄总算在二三那年如约进入正轨,生意好到销售秦国不止,还有苏国六国境内都流传着他常家绸庄的布料。

四年之约常棣也经父亲提醒想起,过了几日便差了媒婆和父亲将聘礼送去秦府。

父亲回来时常棣正在烛火下给母亲烧香,父亲满脸欢喜,脸颊上的红晕看来又是喝多了酒。

“棣儿啊,我与亲家公将婚礼定在三月后,你看好不好呀?”

常棣对着灵牌拜了三拜,点点头。

常棣适时离开,嘱咐父亲早日去睡后便回房去了。关上门时,他听见父亲对着母亲的牌位有些带上哭腔,像个小孩子似的。

“花娘啊,棣儿终于要娶亲了。你可以安心了。”

三月后常家少爷迎娶秦府三小姐之事传遍秦国,秦府毕竟为同姓侯府,大婚之日贺喜之人多到不可数。

常父乐滋滋的穿着大红新衣坐在礼堂上,比做新郎官的常棣开心的多了。

常母的位置摆放了她的牌位,常父美滋滋的和常母的牌位说着话,仿佛常母还在世一样。

吉时三刻,常棣牵着身披华丽嫁衣的秦歌进屋。

一袭艳红的嫁衣衬得秦歌的脸色十分红润,华贵的头饰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摇晃。果然如同传闻中所言,秦家三小姐出落的如同芙蓉般清澈干净,谈不及貌若天仙,却像是不慎掉入凡尘的仙子的干净容貌。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常父接过那两杯敬茶一饮而尽,又取过盘中的红包塞在了两人手中。

屋外的爆竹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唢呐声,围观舞狮的人群而爆发出的叫好声。似乎都要将常父的这一声祝愿埋没在嘈杂中,就像是要把常父埋没一样。

那个老人头发已经花白,却依然笑的和个孩子一样,眼底泛起点点泪花。

“谢父亲。”

“谢父亲。”

常棣扶起秦歌,媒婆大喊一声送入洞房嘞,人群吵闹着叫好,都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窗外传来一声闷雷,却被人群的嘈杂声所淹没。

——嗔痴贪恋为苦,是为苦。

本是艳阳的天气,忽然乌云密布。大风兀地刮起,吹得秦歌头上的金步摇发出清脆的响声,似是招魂曲响。大雨没有任何征兆的泼了下来,屋外站着的人群纷纷奔跑着躲了进来。上百号客人一下子将正厅挤得水泄不通,气氛忽然令秦歌压抑的厉害,甚至快要喘不过气来。屋外的舞狮队伍一哄而散,原本热闹的庭院一下子变得冷清。人群躲雨奔跑时不慎踢到的椅子歪七扭八的倒在庭院里,庭院一下子变得有些狼狈。

众人纷纷都在抱怨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扫了兴致,还未来得及回到新房的秦歌回头张望自己的夫君,却找不到了常棣的影子。

屋子里的压抑气氛快要让秦歌窒息,她慌张地只想找到自己的夫君。她拨开人群,拼命往里挤着。一身艳红的嫁衣被挤的发皱,衬得她有几分狼狈不堪。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谁在大喊着大夫,他们在大喊着什么?

人潮涌动起来,将秦歌挤来挤去。头上的金步摇被挤掉在地,被谁踩成了破烂。

忽然人群的那边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接着便是稀稀落落的嚎哭声,吓得秦歌不知所以然。

“常老爷殁了——”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这一句话,秦歌听得分外分清。

喊话的小厮喊了三声,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凄惨。

“常老爷殁了——”

忽然之间不知道是谁先哭出了声,接二连三的,人群原本嬉闹的玩笑声,变成痛哭声。

上百人齐哭,屋外又是几声闷雷声响。

秦歌终于挤到了前面,地上的常父已经闭上了眼睛,满脸的鲜血。常棣抱着常父的尸首,大声嚎哭。

这是秦歌第一次见到如此悲戚的常棣,也是在她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次。

本是受千百人所期待的婚姻,一下子变成了丧事。

门口挂着的红喜字,刺的秦歌眼睛生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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