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最后一笔，顾程程彻底虚脱，右手手腕处更是痛得厉害，顾不上凌乱不堪的地板，直接在躺在上面，也不嫌咯得慌。
也是在这个时候，古道离贱兮兮的探出半个头，身后不胜其烦的陆向北一脚踹到他屁股上，古道离“嗷”地一声串出去，差点踩到地板上挺尸的顾程程。
顾程程翻了个白眼，无视眼前晃荡的那两双大长腿。
古道离绕着转了个数圈，啧啧有声，“二哥呀，你不是正宗的奸商嘛，怎么如此暴殄天物啊！就我亲亲嫂子这般人物，窝在你那公司做个小小的设计师，亏大发了！”
顾程程懒得理他耍宝，不过对陆二少奸商的评价，她深以为然。
“拿了画就给我麻溜的滚！甭想在这儿蹭饭。”陆向北也是第一次踏进画室，他不由暗恼自己这两年对小女人的关注太少，刚好有个现成的出气筒。
古道离翘着二郎腿，倚在高脚凳上，都不敢直视陆家二少蕾丝花边的厨房造型，就是害怕自己一个支撑不住，笑出声来。
“二嫂，我可是第一次上门啊！你得给我做主啊！”
顾程程爬起身，坐在地上，瞧着古道离幸灾乐祸的嘴脸，再看看陆向北黑得锅底似得脸色，“喏，我是没力气做饭了，厨房里我还有件新买的围裙，粉红色的小草莓，跟你很配哦。”
“嗷，不要啊！”陆向北脸色瞬间转晴，强拽着古道离出了画室，走廊上还传来某人的狼嚎。
顾程程忍不住笑出声来。
“出去！我自己来。”再一次从厨房里传来陆向北嫌弃万分的声音，古道离穿着小草莓围裙，期期艾艾的靠了过来，笑得那叫一个荡漾。
“停停停，都被你笑得起鸡皮疙瘩了。”顾程程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见状赶紧把电视关了，“古导，您甭再刷存在感了，您就直说吧，今天过来除了拿画，您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别呀，就凭我们的交情，那肯定是摊上好事啦！”古道离顺势坐下，抓了颗提子，往嘴里一扔。
“你就直说吧，留着花花肠子对付你二哥去。”
“嫂子！你说我个拍电影的，跑来接拍电视剧，如果不是缺钱，谁接呀，我是真不容易啊！”
顾程程抽了抽嘴角，就他，还哭穷了，她警觉的一抱双肩，“你可别打我主意，我没钱，借钱找陆向北！”
古道离一噎，一拍大腿，“二嫂，我就直说了。也是在前几天，我一女演员参加真人秀骨折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也不能干等她影响拍摄进度，幸亏她前期戏份不多，剪掉就成了。我一直在琢磨合适的演员，二嫂，你看——”
顾程程看着眼前男人那放光的小眼神，马上一甩手，“做梦吧你，我才没空陪你瞎折腾。”
“二嫂，你先别否决啊。你看看剧本再说嘛！”古道离急忙拿起沙发上的文件夹，抽出剧本。
这是早有预谋啊！果然，和陆向北这一摊人，没一个简单的。顾程程暗暗打了个冷战，“偶尔客串个路人甲还行，我对演戏不感兴趣。”
“二嫂，”古道离决定拿出杀手锏，“为了我二哥，你也得试试！你想，那个喻嫣然单方面对二哥死缠烂打，粉丝可不管真相是什么，他们就是觉得只有喻天后才配得上陆二少，你在他们心中，说得好听点，是后来者，说得难听点，就是第三者插足。你呢，低调惯了，这次是个好机会，站出来，告诉大家，你顾程程是个什么人，谁才有资格站在陆向北身边……”
“你这小抄准备了很久吧！”古道离正说得激情澎湃，突然插入顾程程戏谑的声音，他讪笑着摊开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难怪被向北赶了出来！”
古道离不好意思的咳了两声，坐直身子，正色道，“程程，我没开玩笑！我从导演的角度考虑，这个觉得特别适合你，简直是量身定做；从朋友的角度出发，我上面说的是实情，我也是在为你们俩打算。”
顾程程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我考虑一下，不过你别抱太大期望。”
“就怕你不考虑。”古道离又恢复一贯的挤眉弄眼，“正事谈完，我得去给二哥帮厨了，不然真没饭吃了。”
顾程程靠在沙发上，注视着厨房门口，时不时闪过两个穿着卡哇伊围裙忙得团团转的男人，她觉得很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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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剧组拍摄几个主要演员的造型海报，用作宣传。
顾程程赶过去的时候，人员基本到齐了，还有很多没有拍摄任务的人，也赶了过来。
她环顾了一周，很快注意到顾筱筱，居然连祁氏都在其中，跟着女儿站一起，和喻嫣然有说有笑。
她找到丽莎，两人靠坐在一起，顺手接过递过来的布丁。
“一群无聊的人。”丽莎嗤笑一声。
“嗯？”顾程程正在挖着布丁，闻言抬起头，嘴角一圈奶油，不自觉的伸出舌头舔了舔。
“真是红颜祸水啊！”丽莎暗自嘀咕。她抬手虚晃了一圈，“你以为他们都跑过来干嘛？敬业吗？是来瞧热闹的，而且是瞧你的热闹！”
“我有什么热闹好瞧的？”顾程程不以为然。
“你忘了前几天闯的祸啦，几杯咖啡下去，毁了据说是林萧子亲笔大作。”
“你也说是据说嘛。”顾程程笑眯了眼。
“来了来了，古导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古道离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两个壮汉，抬着足人高的东西，被红绸遮挡得严严实实。
古道离命人将东西摆好，正是拍摄取景的中心位置。
喻嫣然掩唇笑着环顾了一圈，“哎呀，不知这次古导又是找得哪位大师的画作呀？”
“可是无论是谁，分量都高不过林萧子大师呀！”顾筱筱接过话，还有意无意的瞟了顾程程一眼。
“有些人呐，小时候闯祸也就罢了，占了个“小”字，不懂事，大了还是这样，也只配给人，弄弄发饰，整整衣服，打打杂了。”祁氏补了一刀。
顾筱筱不想那个所谓的姐姐出风头，在向顾父汇报顾程程的事情时，就说只是个打杂的，帮演员整理下头发，搭配下衣服。
当时祁氏在旁边听得明白，这会儿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出来。
当场，很多人的脸色变了。
偏祁氏还不自觉，她抚了抚女儿的美人髻，抽出根金钗，“你瞧瞧，这头饰都插歪了，让我女儿怎么出境啊！我这又不懂这个，还是让那些专业打杂的来吧！”说着，举着金钗，一脸得意的望着顾程程。
顾程程挖了一大勺布丁，一个没注意，全部送进嘴里，正冰得嘶嘶地呲牙。
大家的目光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
她呼了几口白气，终于没那么冷了，睁大眼无辜的看着祁氏，“祁姨，这不关我的事呀，你找错人了！”
“妈，”顾筱筱跺了跺脚，抢过那根金钗，“我们快看看这画吧，你不是一向对艺术有鉴赏能力嘛，我爸还夸过你尤其在国画上有天赋了！”
祁氏很善于察言观色，很快意识的自己说错了什么，她今天是来看顾程程出丑的，可不是自己来丢人的，她讪笑着跟过去，同其他人一起围观古道离小心翼翼掀开绸布。
绸布彻底掀开，滑落在地上，随着人们的惊呼，那幅画也完全展现在众人眼前。
看着那幅画，似乎能听到嘚嘚地马蹄声迎面而来，扬起万千风尘。
画还是那幅画！
“怎么会？”喻嫣然过去惊讶，一个没忍住发出疑问。
有好事的人，马上翻出手机，将上次损毁时发朋友圈拍的照片，翻出来进行对比。
古道离对大家的表情很满意，他饶有兴趣的看了一圈，正好看到欧阳瑾迈着阔步走了过来。
“哟，欧总，今天您这是亲自来监督啊？”
“我就是来凑个热闹。古导，您继续！不用管我。”欧阳瑾客气的说完，眼神看到人群中的顾程程，两人相视一笑。他则直接走向那幅画，严肃认真的看起来。
“古导，听说林萧子大师早就不在国内呢，怎么会还有一幅一模一样的画？”有人提出早已想问的问题。
“我可从来没说这是林萧子大师的画作啊，事实是——”古道离特意拖长声音，“这是陆向北太太，顾程程小姐画的。”
“不可能！”祁氏的声音响起，又惊又怒，已经不顾她贵妇人的仪态，急急否认到！
“为什么不可能？”古道离兴致盎然的反问，两眼的八卦之火怎么都掩盖不了。
“妈妈——”顾筱筱气急败坏的一声大喊，仍然没将祁氏拉回神，她嘴唇哆嗦着低喃，“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阿姨！”喻嫣然看着这失态的母女，心里一阵失望，早知道顾筱筱是个蠢的，为了保险，特意暗示让她带她妈过来，哪知道更加不堪。她靠过去，借着那身繁复衣服的掩饰，狠狠掐了一把已经魔怔的祁氏腰上的软肉。
祁氏吃痛，看了喻嫣然一眼，那一眼里，有掩饰不住的癫狂，喻嫣然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不舒服，我扶你去一旁休息。”顾筱筱也意识到母亲的不正常，不禁急红了眼。
在她眼中，祁氏一直都是她的顶梁柱。小时候对公主般的顾程程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祁氏就把顾程程打落凡尘，让她彻底变成大家嗤之以鼻的不良少女；长大了，她迷上了演员的光鲜亮丽，祁氏帮她说服奶奶和爸爸，通过关系让她变成个不大不小的明星。祁氏在她眼中，是雍容的华贵的，万事成竹在胸的，从来就没有这么失态过。这是为什么？
古道离让顾筱筱将人安顿在他的躺椅上，刚好顾程程就站在旁边，神情不定的祁氏一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神色，精神再次波动起来，她颤巍巍的指着她，“你跟你妈一样的狐狸精，怎么可能，我的儿子没了，你还可以拿笔，你赔我儿子，你赔我儿子……”
祁氏妆容精致的脸上一片狰狞，斜扑出去双手紧紧抓住顾程程垂在腿侧的手，又尖又长的指甲，在她的手臂上刮出一道道血痕。
顾程程完全没料到她这个时候发疯，蹙眉忍痛想着把手给挣脱出来，可祁氏已经接近癫狂状态，那力道大得出奇。
欧阳瑾大步赶了过来，一个手刀，直接将人给劈晕了，嫌弃的将人甩在躺椅上。他回身看着身后的下属，眉眼冷厉，“从今天开始，片场全封闭式，不要什么疯狗都放进来。”
他完全忽视顾筱筱的啜泣声，看也不看喻嫣然难堪的脸色，只是轻握住顾程程抓伤的手，疼惜万分，“疼不疼？”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顾程程尴尬的摇了摇头，试图将手抽出来，男人却握得更紧了！
常常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工作人员气喘吁吁的分开人群，递过一个小小的医药箱，“欧总，里面是创口贴，棉签，还有各种消炎、消毒的药。”
古道离歪着身子单脚站立，靠在柱子上瞧热闹，听到“消毒”两字，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还好丽莎在旁边扶了他一把。
“瑾，能不能叫人送祁姨去下医院？”喻嫣然款款靠近，轻声细语。
欧阳瑾握着棉签给顾程程抓伤处涂碘酒，一下一下，细心的不放过任何一处，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瑾——”声音抬高了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喻嫣然显得很难堪。
“别吵！”欧阳瑾蹙眉，不耐烦的瞥了女人一眼，回头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对着喻嫣然鞠了个躬，做了个请的手势，一板一眼的说道，“喻小姐，请！”
喻嫣然咬唇，不着声色的瞪了顾程程一眼，悻悻地随着那人走开。
心中对顾筱筱母女怨念不断加深，一再唾弃她们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早上和她们表现得很亲昵，顾筱筱还有利用价值，她才懒得管她们了。欧阳瑾有多可怕，她是深有体会的！
古道离适时站了出来，他踢踏着拖鞋，边走边喊道，“这热闹呢，也都看了，工作还是要做的，没人想加班吧！那个，欧总，找两人送这位，这位夫人去医院没问题吧？”
说着，也不等欧阳瑾点头，示意丽莎去办理。
很快，人群散去。
一旁只剩下他们两人。
顾程程坐着一条巴掌大的塑胶小板凳，腿蜷成一团，而欧阳瑾盘腿坐在地上，两人面对面，看着欧阳瑾终于上完碘酒，顾程程长吁了一口气。那棉签一刷一刷的，不仅胳膊痒得厉害，似乎心里也在犯痒，别扭得很。
“刚刚吓着没有？”欧阳瑾放下她胳膊，眉眼温和，哪有刚才的戾气。
“哪里这么容易吓着，”顾程程甩了甩胳膊，甩掉心里那点异样，“当年，我可是跟着你见过大场面的！”
男人听了，朗声笑起来，打破了刚刚两人的尴尬。“那两幅画，都是你画的？”
“嗯，”顾程程随意的点了下头，调笑道，“是不是现在发觉，我不仅貌美如花，还才华横溢？”
“是呀！我很后悔，现在才找到你。”欧阳瑾温柔的伸手，理了理她垂落的头发，“要是早点找到你该有多好！”最后那句，他近乎叹息着说。
顾程程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她怕两人的感情，掺杂其他的东西。
“你看那么仔细，你好像挺有研究？”她赶紧转移话题。
男人点点头，神思飘远，带了些缅怀，“我叔父的未婚妻，是个画家，我叔父收集了她很多画，挂满了整间房，而你作画的笔法，跟她特别像。”
“你叔叔肯定很爱你婶婶。”八卦是女人的天性，顾程程亦然。
“我叔父一辈子未婚。”欧阳瑾笑了笑，“他未婚妻去世十来年了吧！”
“对不起，我……”
“没事，两三岁的事情，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倒是听说，古道离想邀请你出演其中一个角色？”
“嗯，你怎么知道。”顾程程惊讶得睁大双眼，过后反应过来，笑眯眯的替他回答，“哦，我知道了，你是投资方嘛！”
欧阳瑾看着她的笑脸，想告诉她，投资方并不是什么都关注的，只是除了你。但是看着她清澈的眼神，他将原话吞入肚子，“我看了剧本，这个角色很适合你，过得潇洒肆意，率性而为。这不是你那时一直追求的生活吗？这次见你，虽然碰面的机会不多，但发现，你别以前拘谨了很多——”
“那不同，”顾程程打断他，“十二岁的年纪，看东西还处在非黑即白的阶段，才能肆意妄为。我现在是个思想成熟的成年人了，还像以前一样看待问题，那才是有很大的问题。欧阳瑾，我们长大了！”
“对啊，我们长大了！”欧阳瑾接过话，站了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程程，你有什么尽管跟我说，我永远是你的锦毛鼠。”
“嗯。你先去忙吧！”顾程程尴尬的笑了笑，挥了挥手，看着一群黑西装簇拥着他走远，谁会想到，以前骑着机车只会横冲直撞的小少年成长为震慑一方的企业家，这就是所谓的时间魔法吗？
她抬起右手，轻轻抚摸着那月牙形的疤痕，当时流了很多血，她又痛又害怕，蜷缩在已经坍塌的葡萄架下，一个人嘤嘤的哭泣，当时，她以为她快要死了。妈妈离开她一年了，无论她如何叛逆怎么出格都没动怒的父亲，在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后，也对她不闻不问，全世界都抛弃了她！
是那个站在夕阳下的少年，向她伸出了手。他说，“别怕，到哥哥这儿来。”他给她清洗满身血迹，给她包扎伤口，告诉她，“时间会有魔法，等时间长了，你这伤疤就不难看了，我猜猜，肯定会像个弯弯的月牙。”
他确实猜对了呀！可是，他却把她给完全忘记了，一点儿都不记得她了！顾程程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叹息，完全没注意有人走近。
“顾程程，你别得意。你不让我们好过，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会付出代价的！”顾筱筱已经拍完她那组照片，穿了条仙气十足的长裙，只是表情狰狞了点。
顾程程正兀自感伤，她掀了下眼皮，站起来两人刚好平视，“知道了，放马过来就是，别只嚷嚷，听得烦。我还有事，麻烦让让！”
“顾程程，你给我走着瞧。”顾筱筱在背后气急败坏的大喊。
顾程程扬了扬手，算是答复，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筱筱段位太低，她还真没放在心上。（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