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霞心里突然忐忑起来，可是没有退缩的余地了。廊上的仆妇已经示意让她进去，欢欢见春霞有些迟疑，忙拉了拉她的衣裳。春霞看了她一眼，一咬牙就挨门进去。始终低着头，双腿不住的晃着。程氏见了她这窘样不免有些好笑。旁边一个衣府的婆子道：“还不快给太太行礼。”
春霞听说，慌忙抬头看了一眼，正上位正坐着一个穿着华丽的中年夫人，便知道是吴夫人，忙拜下去，口中小声的说着：“春霞给太太请安。”
吴夫人不动声色的说道：“抬起头来看看。”
春霞不敢不从，只得慢慢抬起头来，吴夫人走了过来，对春霞打量了一番，冷淡地说：“模样是好模样。”她突然瞥见了春霞的肚子，眼神就再也无法从那里移开。
“几个月呢？”吴夫人的态度似乎温和了些。
“回太太，三个多月了。”春霞害怕露出一点马脚，尽管在家里的时候已经默默练了很多遍但现在她已经十分紧张，差点连话也不会说了。
吴夫人点头，转身对程氏笑道：“看来比你要晚些日子。”
什么，难道她也怀上了孩子？春霞心下着慌，不是说已经怀不上了吗。看来啸桐又说谎话哄她了。春霞才正眼看着程氏，但见她遍身绫罗，头上也是戴满了金银。模样生得也好，春霞这样一对比，不免有些自惭形秽。
程氏身旁的奶娘道：“这是大少奶奶，还不来行礼，哪里来的没有礼数的野丫头。”
春霞只得下跪。
吴夫人在旁边道：“好了，既然你有了身孕就不要跪吧。”
程氏脸色始终都不好看。也不见她言语，春霞自觉有些无趣。她见屋里还有一个年轻女子，虽然只匆匆扫了一眼，但在她心中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姑娘生得真好，莫非就是啸桐他妹妹。
春霞始终低着头，心里犹如一团乱麻，可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每天退路了。
吴夫人道：“你和啸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如今住在哪里？”
春霞见问忙回答：“住在荔枝巷，是爷买的房子。从去年冬月就开始了。”
程氏的脸色变得更加阴冷了。
“哦，这么说来。倒是快到一年了，只是为什么现在才找上门来？”
“回太太，爷说让我等着，他会将我娶进门。可是一直没有音信。如今爷去远房赴任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肚里又有了孩子，一个人过着也困难，所以不得已才来投靠府上，听闻太太奶奶最是善良的人，想来我春霞也有依靠。”春霞似乎也大胆了些。
这时候进来一个婆子在吴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吴夫人的脸色突然之间也有些冷淡了。程氏再也坐不住，她起身道：“好个不要脸的臭婊子，这衣家的门也是你想进就进的。你也不看看自己到底长什么样。”
大家都不料程氏会发火，宛心忙劝着她：“嫂子，何必要动怒，气坏了身子怎么好。现在肚里又有了孩子，可是衣家的希望啊。你要多保重才是。”
春霞这时再也不顾及什么了，冷笑道：“我就是一个婊子，是衣啸桐花了几百两银子将我赎了出来的。不是说你不能怀孕了吧，怎么又怀上了。”
吴夫人有些不悦了：“你给我闭嘴，我们衣家还没承认你了，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就算以后进了衣家的门，你也只是偏房，怎么这么没教养。”
春霞气得红了脸，却说不出话来，只好忍着。
程氏更是气得差点没有晕过去，咬牙切齿的说道：“好个先奸后娶的野女人。我们衣啸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找了你这么个狐狸精。我呸，来人，快给我打出去。她肚里怀的种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姓什么吧，现在啸桐不在，由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也把衣府想得太简单了。”
吴夫人道：“好了，大家都少说两句，我看这样办，啸桐也还没回来，有些事我得当面问清楚。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春霞忙回答道：“春霞。”
吴夫人点点头：“春霞，我记下了。你先回去住着，只有等啸桐回来再商量。”
春霞顿时觉得无趣。
程氏可不服气，忙对吴夫人道：“太太，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女人您要那么多的顾及做什么。依我说还不如赶出去。传出去我们啸桐的名声也不好听。”
吴夫人道：“好了，你就别插手这件事了。现在你要养身子，让我来办。正好啸桐也快要回来了。该怎么办，自然有家法。那个**霞的，你也别出去给我们衣家生事，我会派人过去的，另外再给你们二十两银子。自己过活吧。”
春霞无法值得答应了，兴冲冲的来，却怏怏的回去，看尽了别人的脸色。现在情势对她来说真的是很不利，如果啸桐回来发现了真相，别说进衣府了，没把她打死就算好的了。想到这里春霞不得打起精神来。
欢欢上来道：“果然侯门深似海，那门不是那么轻易能进去的。就算进去了，奶奶也得天天看别人的脸色。还不如这外面自在。”
春霞道：“我辛辛苦苦的跟着他，无非就是要个好听点的名声。如今他正房太太也怀孕了，哪里还看得上我。”
欢欢道：“奶奶不必气馁，只要等爷一回来事情就能办了。反正爷是好面子的，他若不依，我们天天上他们府里去闹，看他还能怎么。”
春霞道：“我终归还是走错了一步，在理字上吃了亏。”
“奶奶要往好处想。如今总算把事情闹开了，他们衣家也知道奶奶的存在，总不能坐视不管。他们还要心疼奶奶肚里的孩子呢。”
“若果真是他啸桐的我也不担心了，可这前后差上一个月，要我怎么办。”春霞最烦恼的是这个。
欢欢笑道：“奶奶不知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句话么。”
春霞皱眉，突然又想起从衣府里跟来了两个婆子，忙住了嘴。
欢欢也突然明白过来。
春霞突然觉得累了，让欢欢先出去。
欢欢退出去之前问着春霞：“奶奶想要吃什么，我让厨房里去做。”
“随便什么都好，我先睡一觉。”春霞躺回了床上。
程氏一脸的默然，她早就有准备，知道啸桐在外面必定有别的女人，但是让她想不通的却是一个从勾栏院里出来的风尘女子，她平生最恨这类人。今天那女人竟然亲自找上门来了，让她脸上难堪，她发誓只要她还活着就绝不让那样的野女人跨进衣府。
“好了，我知道你生气。你要好好歇歇，好不容易又怀上了。要多加注意。”吴夫人叹道。
“太太，你果真愿意让一个风尘女子嫁进衣家么？”程氏问道。
“你哪知耳朵听见我答应她了。”吴夫人道。
“这么说来太太也是不同意的吧。”程氏道。
“可她毕竟怀了衣家的子孙，我又怎么好袖手旁观。”吴夫人觉得为难。
“她说那孩子是衣家的就是衣家的，一点证据也没有。那样的女人娶进来了，不怕败坏衣家的门风吗。谁知道她到底干不干净。我们衣家可是有爵之家，啸桐现在刚复官不久，若这一传出去，衣家也不好看。”程氏道。
“你说的我何尝没有想到，只是你要知道我得先安抚她，若她真在外面去胡说什么，衣家不是蒙更大的羞么。再说她既然从了良，别人知道了也不好说什么，哪个大户人家没有这些事了。那府的二老爷，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一个接着一个的年轻女子往府里买。你婶子向我抱怨过多少回了，我也管不到那些地方去。”
程氏道：“我知道太太的意思了，太太若没别的事我就先回房了。”
“你去吧，没什么事呢。”吴夫人叹道。
锦儿来搀她回去。
程氏一面走一面流泪。吴夫人只装作没有看见。吴夫人见宛心还在旁边，叹道：“家里的这些人没一个是可以省心的。宛心啊，以后嫁人可要睁大眼睛了。男人若不济，女人哭什么也没用。你大哥，你三哥，都让你老爷和我操透了心。”
宛心不语。
没过多久，突然一个丫鬟来报：“太太，少奶奶摔了一跤。”
“什么，还不快给我请大夫。”吴夫人脸色突然变了。她焦急地站起来，想要过去看看，宛心也起身去搀她。
没过多久，大夫就来了，诊视了一回连连摇头，“少夫人身子本来就脆弱，现在有了胎孕更加不好。虽然调理了一段日子，可是依旧没有将孩子保住。”
程氏心中一凉，她原本满怀喜悦，可如今又将她打回了冷窖。帘子后面的吴夫人也很是惋惜，但也只得说：“这些日子还多亏了大夫的调养。如今孩子没了，还请大夫给我媳妇开两剂调养的药，希望能把身子养好一点，也许以后还会有受孕的机会。”
“再受孕恐怕就更难了。”大夫实话实说。
程氏心里更是寒了半截，如今她拿什么与外面的那个野女人相比。今天来了个春霞，谁也不敢保证明天会不会来一个秋霞，后天来一个冬霞。（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