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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坛断肠酒

第一章一坛断肠酒

夜,戴着面纱。

揭开后没有尽头。

我踏上石阶,

在前人走的路上步履艰难。

你回眸,星月如钩。

这时,他说,

不要回头。

东城小剧场,这里正在排演着一部话剧《等待的1968》。

剧场外,胡丛笑叼着烟,坐在台阶上,慢慢的吸着。三月的风,乍暖还寒。十一点钟的太阳,晃人的眼。

他眯了一下眼睛,不再看天。曾几何时,他还在排练休息的时候,惦记着收工后,去哪家夜店消遣。但如今,他的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是一个无底的洞,黑漆漆,踩不到底。

那曾经的率真,痴狂,在两年前就荡然无存了。到现在,连恨也索然无味。可他不能不抓住恨,因为若恨也没有了,那么,他胡丛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一无所有”这个词,在他还是十七八岁的时候,常常让他很绝望。等到了二十二岁那年,他听到一个当红的大腕,酒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他真的是一无所有了”时,心里就唾弃的不行。那时他想,******!几百万的身价,你******还想要啥?

但此时此刻,胡丛笑觉得,他的心里竟生出来了如此奇妙又无奈的情绪,那就是——一无所有!他好像有点儿能理解当年的那个人了。原来人都一样,这和有没有钱无关!

他在台阶上一点点捻灭烟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不会放手,因他还不想放弃生命!胡丛笑起身向剧场里走,下一场排练开始了。

剧场舞台:

“伴夜月银筝凤闲,暖东风乡被常悭。信沉了鱼,书绝了雁,盼雕鞍万水千山。本利对相思若不还,则千与那索债愁眉泪眼。”

看着台上扮演玉娘的女演员咿咿呀呀的唱,胡丛笑想着,再有三分钟,他就该上场了。这一场是穆将军得胜回朝,他扮演的这个将军,将不再是玉娘的如意郎君了。穆将军即将接圣旨,与阿兰公主成亲。

就在胡丛笑走出后台穿过幕布时,他无意间向台下瞟了一眼,就这一眼却让他愣在了当场。他看见文玉娘穿着七彩舞衣,笑盈盈的看着他,“吴殇,我今日的舞跳的可好?”

胡丛笑看了看台上的玉娘正苦盼心上人坐卧不安,他又看了看台下的玉娘正看着他喜笑颜开。

“你是谁?”

“我?我是玉娘啊!吴殇,你不记得我了?”

“吴殇?我?”胡丛笑茫然的看着台下的玉娘。

“怎么回事?这一场是‘将军令’!你怎么串到‘美人计’去了?胡丛笑你怎么搞得!”张导演看着胡丛笑一肚子的气。

“啊!张导,玉娘换人了?”胡丛笑指着台下说。

“怎么着?不用‘跑圆场’了,就看不起这梨园行的了?瞧我不顺眼?打算换个人儿跟你演对手戏?”扮演玉娘的玉常春用她的花旦嗓儿,阴阳怪气的说。

胡丛笑听到背后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回头,正对上玉常春的倒吊凤眼,立马让他心里一寒。当他再转身看向台下时,竟发现空无一人了。

“玉师姐,我哪敢?话说的,我不也是这行当出来的吗?”胡丛笑虽然心里不喜这半老徐娘,可嘴上还得哄着,谁叫这女人是他老爹的得意大弟子呢!

“可不是,话儿说回来,这几年你的功夫可真不见长进!”玉常春一脸不屑。

“就是,就是,我这不是自知比不得大师姐您,所以就改行拍电影了吗!”

“哼,少跟我打着马虎眼,你小子心里想什么当我不知道?”玉常春扭着水蛇腰一边喝水去了。

“张导,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晚儿酒有点多!真不好意思。”胡丛笑是真心的道歉,这张导是他成名以来,少有尊敬的人。

“好了,重来吧。”张导重新回到椅子前坐下,他做导演快五十年了,什么角儿,什么腕儿没见过,这里的道道儿他摆的清。

“开始!”

“金鱼玉带罗襕扣,皂盖朱幡列五侯,山河判断在俺笔尖头。得意秋,分破帝王忧。”穆将军凯旋回师,豪情万丈。他领了封赏,打马回府。

却不知,心心念念盼他回来的玉娘,已知道皇上赐婚,把公主许配给自己的夫君,正在家中哭的肝肠寸断。玉娘更不曾想到,原本满腹委屈的她,却等来了丈夫的一纸休书。悲愤交加的玉娘,看着一脸不耐的丈夫怒火中烧!

“寻致争不致争,既言定先言定。论至诚俺至诚,你薄幸谁薄幸?岂不闻举头三尺有神明,忘义多应当罪名!海神庙见有他为证。似王魁负桂英,碜可可海誓山盟。绣带里难逃命,裙刀上更自刑,活取了个年少性命!”

虽然畅快淋漓的骂了负心郎,但玉娘看着只要前程,不要旧情的穆将军,心灰意冷了:“罢了,罢了。既是老天瞎了眼,你与她的结局又与我何干?”

说完,就一头撞向回廊的柱子上!那昔日的妙曼身影,这一刻却化作一缕清风,绕梁而去了。此时的穆将军已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等他反应过来时,玉娘已倒在血泊之中,香消玉殒了。

穆将军这才缓过神儿来,扑上前去,抱着玉娘的尸体痛哭流涕。曾经的恩爱,玉娘的一颦一笑,温柔俏皮,一幕幕闪现眼前。

“玉娘,玉娘!你回来!回来!!!”

舞台上灯光大暗,雷声隆隆,大雨倾盆而下。

胡丛笑哭的泣不成声,当导演喊停的时候。他向众人摆了摆手,直奔洗手间。在打开水龙头的哗哗声中,他继续痛哭着。他不是为死去的玉娘而哭,他在哭他自己,当他看到玉娘倒下的时候,他眼前看到的是曾经年少的自己倒了下去,然后,死了。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了,却无能为力。

傍晚,彩霞满天。胡丛笑走出剧场门的时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从那带着风沙和汽车尾气的风中,闻到了一丝丝青草的甜味儿,那味道让他身上一暖,心情也舒缓起来。

“糊涂,今晚有事儿吗?”张导从后面叫他。

“没事儿。”胡丛笑知道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叫他糊涂,那就是年龄比他爹还大的张导。他最喜欢张导的一点就是,不熬夜拍戏。这一点简直是影视圈的奇葩。

“那咱俩喝口去?”张导笑眯眯的说。

“行啊,哪喝去?”胡丛笑为老爷子打开车门问道。

“我那吧,外面太吵,人年纪大了就爱回家。”

“成。”

张导家住西城,老四合院,很是有八旗子弟的范儿。胡丛笑不是第一次来,他知道这老爷子就一个人住,没老婆,没孩儿。只有个打扫卫生的阿姨,每天定时来打扫。这院里安静的很,在高楼大厦的京城里,别有一番风味。

“来,今儿咱尝尝这个。”张导笑着说。

“呦,这是什么酒啊?可真够香的。”

胡丛笑熟门熟路的拿了碗筷摆上,又取了两个小酒盅。摆上“小王府”叫的四菜一汤,又把超市买的油炸花生米和凉拌菜装上盘儿,得!齐了,这一桌儿还挺像样儿。

“来,先喝一个,看看味儿咋样。”张导已经迫不及待的咋了一口。

“咂,真够味儿!洪爷这是什么酒啊?”胡丛笑笑着问。

张导叫张洪,没外人的时候,胡丛笑总会半真半假的叫他洪爷,就像张洪叫他糊涂一样。他俩也算是忘年交了,虽然胡丛笑出演过几部张导的片子,但都没火起来。可俩人却是看对了眼,没事儿就凑一起喝上一盅。

“这酒可有来头!”

“什么来头?不是洪爷当年的红粉知己酿的吧?”

“我说小糊涂啊,你咋就那么可我的心啊,还真叫你猜对了!”

“哎呦喂,这段子可从没听您讲过,快说说!”胡丛笑一脸的坏笑。

“嘿嘿,这说来话长了,那是四十年前的事儿了。”

张导又喝了一口酒,打开了话匣子。

那正是文革初期,张洪被下放到湘西山里的一个小村子。那是一个苗汉共居的寨子,他被分配到一户农家跟着养猪。那时他还不到三十岁,还没成家,正是年轻力壮活力充沛的时候。

张洪健谈,又是搞电影的,很容易就和寨子里的群众打成了一片。大家都叫他阿洪。寨子里的孩子们都爱围着他转,听他讲故事。他也隔三差五儿的打上半壶酒,去寨子里的老人那打听些奇闻怪事,搜集创作的素材。

这一日傍晚,阿洪又到酒坊打酒,就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苗家姑娘,正在和酒坊的掌柜说话。晚霞的余晖洒落在姑娘的肩头,映的那张小脸金灿灿的,宛如一颗明珠,那光芒晃了阿洪的眼。

京城长大的阿洪虽然见过很多美女,但此时此刻,却被眼前的姑娘完全迷住了,不由得愣在了当场。直到酒坊的掌柜叫了他三遍,他才缓过神儿来,才发现那姑娘早就走了。

阿洪向掌柜的打听刚才那个姑娘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掌柜的就说那是隔壁苗寨巫师家的大女儿,叫阿玉。掌柜的又说,阿洪可不要看上那小阿妹,只会空伤心的。阿洪就问为什么?掌柜的就说那小阿妹的寨子都是苗人,不和汉人通婚的。

虽然阿洪听了这话有点伤心,但年轻人嘛,觉得没有过不去的河,只要有心,总能想出办法的。那之后,阿洪就总会摸到阿玉洗衣服的河边偷偷去看,在阿玉打酒的时候,阿洪也会出现在酒坊。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几个月后,阿洪向阿玉表白爱慕之情,阿玉也被他打动了心,两个人你情我愿的相爱了。但阿玉顾虑阿洪是汉人,只敢偷偷的见面。阿洪也告诉阿玉等他能回城时,就带她走。

就这样一对情侣偷偷摸摸的恋了两年,阿玉也拿着各种借口推掉了别人的提亲。可终于纸包不住火,两人的事被阿玉的爸爸发现了,阿玉被关了起来。

阿洪情急之下就去向阿玉的爸爸提亲,可连寨子的门都没进去。阿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每天在阿玉的寨子外边徘徊。就在阿洪狠下心准备抄家伙硬冲进去的时候,却传出了阿玉失踪了的消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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