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层公寓小院子里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灯，孟妍紧紧的跟随在我身后，两个人往公寓楼走。
这宿舍是本市印染厂的员工宿舍，后来印染厂倒闭，宿舍回收修缮后分配给了员工，但除了老一点员工外，但凡年轻点的，大都不会住在这里。空着的房子放在这儿与其长蜘蛛网，不如出租给别人。价钱又不贵，又是四人宿舍，而且地方又清净，很多人愿意住这儿。当然，更多的人是迫于无奈。
公寓楼外的防盗门是坏的，楼道里倒是装了声控灯，只不过声控灯估计只有火车经过时的轰鸣才能震亮。
楼道里隐约能闻到一股霉味，如同这座公寓，以及公寓里庸庸碌碌在腐朽的日子里生存的人们。
我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发现台阶上飘散着几张黄纸剪的圆形方孔纸钱，忙提醒孟妍道：“不要踩到。”
出殡时街道画的白线，招魂时撒的圆形纸钱，没烧尽的冥币，以及坟头上的供品……这些东西都碰不得，轻则今后麻烦不断，重则被鬼缠身。这是我们这一带的讲究，孟妍也一定听说过。
两个人绕着纸钱走，拐上二楼的时候，发现墙壁上贴了黄符，每个台阶两侧都用转头压着黄纸钱。
楼梯口上就能看到火光，依稀有个人影蹲在火光边上，听声音是外边儿听到的那位老婆婆的：“阿茵啊，钱也给你烧上了，奶奶求你了，你快走吧。”
我赶紧拉着孟妍往上跑，脚步声竟然将楼道万年不亮的声控灯震亮了，十五瓦节能灯昏暗的灯光下，一位头发全白，脸上也长满皱纹的老婆婆，正在惊讶看着我们两个突然闯过来的陌生人。
我还在想着怎么编，楼道口房间的门打开了，有个人影走出来，对老婆婆道：“阿婆，这么晚了，你回去睡觉吧，何茵她没回来，只是你做了个梦而已。”
老婆婆道：“我不是做梦，阿茵说了要回来报仇的。”
那人叹了口气，知道劝说也没用，目光转向我跟孟妍：“你们是什么人？”
孟妍一拉我袖子道：“我们是何茵的朋友，来祭拜祭拜她。”
那人轻声嘀咕着：“朋友？谁家半夜三更来祭拜死人？”
他朝公用厕所走，路过我两身边的时候低声道：“阿婆自从他的孙女儿过世后，人就一直不太正常，经常半夜三更烧纸钱，逢人就说她孙女回来了。你们祭拜过之后不要跟我阿婆多话，她受不了任何刺激。”
我看他也是出于一番好意，对他微笑的点了一下头，走过去跟阿婆拿了一点儿纸钱，也放进火盆里烧着，随口道：“我们跟阿茵生前玩儿的很好，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后来女朋友要去外地上学，大家便慢慢来往的少了。前段日子听说，阿茵出了事，我跟小妍都不敢相信，唉……”
阿婆抹了抹眼睛，对我道声谢谢。可能最近因为经常半夜三更烧纸，公寓楼里左邻右舍都不怎么搭理她，也可能是人年纪大了，经受不住这样刺激，一有人谈起，便会絮絮叨叨的讲个没完：“她待人很好，也很热心，就是性格要强了。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两个人各自为家都不管她，阿茵一直是跟我住。他爸爸虽然每个月都要寄一点生活费过来，可是阿茵后来要上学，这点儿生活费根本就不够。”
两个人将纸钱烧完，阿婆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对着四方合十念叨了几句，领着我两去自己家里。
楼房的门上也贴了黄符，四角还有敲打的过的痕迹，墙皮松动脱落。
阿婆拿了钥匙开门，我听到那上厕所的大叔出来，对着我们叹了一口气，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进了阿婆的房间，发现家里摆设都是陈旧的老家具，公寓楼房是分了里外间的，两家公用三间，中间的一前一后交错用作卧室。
另一间也做了隔开，用作卧室。阿茵的房间就在外间，阿婆给我们打开了阿茵闺房的门，我走了进去，发现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床头柜上摆着两张照片，是阿茵生前拍摄的，照片儿里的女孩儿微微笑着，眼神透露着坚毅。人很漂亮，想来生前身边不乏追求者。
虽然死后因为怨念神，模样已经有些扭曲，但这照片里的女子，就是在酒吧里伤了人杀了人的女鬼。
我蹲下爬在床底看了看，床的四角压了平安符，不过那符有些变形，颜色也有些受潮后的改变，想来阿婆早就被何茵鬼魂困扰，这符在这儿已经被压了一阵子。
我出了何茵的房间，顺手关上房间的门，墙上的老挂钟发出叮叮咚咚四声响，我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时间已经是点。
阿婆给我和孟妍倒了白水过来，扶着家具搬个凳子坐下：“阿茵只能辍学，自己找了份工作。可是工作以后，她就很少回来了。一般一个月回来两三次，有时候两个月才回来一次。一个多月以前，那天她回来得很晚，我老眼昏花，看不到她脸上是水还是什么，但她的衣服是撕破的。我问她什么她也不说，关了自己房间门，我以为她睡了。第二天我起的很早，去推阿茵房间的门，她以前门是上锁的，可那天她没有锁，我想她可能上班早，提前走了，忽然听到楼道里有人喊我，等我出去的时候，发现她穿了身红衣服，在楼梯口那儿上吊了。”
阿婆说的楼梯口，应该便是指她烧纸的地方，我说那儿怎么压了那么多纸钱，墙上也贴满了符。
“阿茵死后，我经常梦见她……”
孟妍往我这边挤过来轻声道：“浩然，我怎么感觉好冷啊。”
我拍拍她的手臂，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飘进来，一转头，却见阿茵的鬼魂就站在房间门口，面部扭曲的看着我。
阿婆见我看着门口，停止了叙说，指着门道：“我孙女儿是不是回来了？”
何茵听到奶奶的声音，面部表情变得柔和起来，望着阿婆流泪，随后身形一闪从楼道里消失了。
我收回目光，问阿婆道：“何茵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她在哪儿上班吗？”
阿婆想了想，扶着墙进了阿茵房间，拿了一部粉红色外壳的手机递给我：“她有很多工作时的照片，让我看过一次，但我不会玩，你看看吧。”（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