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不相信，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刚刚被你除掉的那个鬼魂，便是害得冯家鸡犬不宁的罪魁祸首。”
“当然是它亲口跟我说的咯！”
“什么来路？”
“听他的意思好像是，他后代不孝？”
“哪个后代？喔……我知道了！”冯家先祖的坟墓？我相信冯月苼不会撒谎，毕竟事关自己身家性命。那坟至少有十年以上的时间没被打理过，可冯月苼明明说自己前面才祭祖扫墓。
难不成是认错了？这种玩笑可不能随便乱开。
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也没必要再纠缠下去，稳固了女鬼的魂魄后，有些疲惫的躺在床上，看着她好奇的打量着我房间里的摆设，时不时伸手触摸一下。
“我记得你说过，你在人间已经等了两百多年，这两百多年，你就从来没有出来走动过？”
她缓缓的飘到床沿，看着窗外万家灯火，神情落寞道：“我只能依附着镜子，镜子去哪里，我便去哪里，那是我生前最后的归宿。如果不是遇到冯月苼，我也不知道我会在镜子前坐多久。”
我从床上坐起，肩膀穿过她的身体，她身形模糊了一下，几缕青丝垂下，面容也似乎变得朦胧起来。
“你跟你郎君，是自由恋爱？”
她不解的看着我，随后像是明白了自由恋爱的含义，点了点头。
两百多年前，自由恋爱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那个时候人们思想依旧停顿在父母之命，媒硕之言的阶段，即便是有个别思想超脱的年轻人，最终也只能面对现实。
否则便是不孝！
“后来呢？”她既然已经快要嫁给他，想来两人应该是有了美好的结局，为什么有……我猛然想起梳妆台上残留的血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我们在上巳节相遇、相爱，其后一直秘密交往着，因为一些原因，这事情不能公布，于是在某一天，我想了个办法，让他偷偷出去找了媒人……一切都很顺利，他是秀才，有功名在身，家里对他还算满意，于是定了亲事。
定亲，成婚，本来是顺理成章顺顺当当的事情，可是在结婚当日，发生了意外！”
她面目变得狰狞起来，宿舍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气温骤然下降，我只能往身上裹了被子。
“十几个蒙面人冲进我家里，在我即将嫁人的那一天！我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自己的尸体爬在梳妆台上，我所熟悉的一切，全都不存在了。”
我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之后呢？你没有去报仇吗？”
宿舍重新归于平静，那盏吊灯终于支撑不住，啵的一声熄灭了，只剩下她身上青色的光芒在闪动着。
“我不知道是谁做的，我离不开那里。我努力过，我以为只要自己强大了，才能脱离，可是我无论变成怎样的，我始终被镜子禁锢着。”
“其实不是镜子的原因，原因在于你。因为你一些不愿放下的执念，所以被迫自己留在那里。”
她笑得很无奈：“是啊，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
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已经元气大伤，需要好好的温养才行。
可是，她似乎腻了这百多年一成不变的生活，再获得自由后，大有不把这百年的话不说完不痛快的打算。
“其实我也算不得一直困在原地，这么多年来，我也走过很多地方，多到连我自己都数不清的地方。
我喜欢看人们受到惊吓时的表情，尤其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道士。”她笑着，又对我勾了勾手指，只可惜她的魂魄如今太弱了，只能让我的头发轻轻动了一下。
“有没有伤过人？”
她拿眼镜瞥我一下，嘴角微微上扬道：“伤过又怎样？你能拿我怎样？”
我尴尬的笑笑：“伤人是不对的，会被……”
“伤不对的人又有什么不对？碰到不公平的事，当然也管管。所以说，一直以来我就特别讨厌你们这一类人，总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的，总是打着什么行善积德济世救人的口号，实际上却是披着一张伪善人皮的伪君子。包括你！”
我在心里暗暗的反驳了一句，我不一样。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差不多，都是一丘之貉。但你和他们总是不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总算说了句顺耳的话。
“你比他们弱多了，哈哈哈！”也许是因为可以帮上冯月苼的忙，所以她看起来很开心。
“其实，我根本看不透你。本来呢，当你第一次走进地下室的时候，我有十足的把握把你留下来，可是我并没有这么做！从前那些道士，一看到我们，都是想着如何如何降服如何如何消灭，只有你，我跟着你去了房子里，你一直在想办法查明事情的真相，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心存感激道：“所以那个时候你才会在公墓里毫不犹豫的救了我？”
“当然不是，我有过犹豫的，我恨不得全世界你们这一类人都绝迹，但我不能这么做，我知道规矩，这个世界需要你这样的人。而且，我总感觉，你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她大概指的是阴煞吧，师父将阴煞封印在我体内，不就是想借此掩盖我的气息，以免重蹈我十三岁那年的覆辙。
“你伤过道士吗？”
她轻蔑一笑道：“比你厉害的我都不知道伤了多少，但总归我还是饶了他们一命。当然，终身残疾可就难免了。”
话题止于此，她有几分困倦，刚刚凝实的魂魄又有些晃动。
“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冯月苼便是你前世的丈夫？”
她想也没想道：“因为长得像啊！”
“只是因为样貌有几分相似？”
“不然呢？”
我无言以对，这是属于她独有的思维逻辑，任何事情都是如此，越讨论越纠缠不清。
“最后一个问题，他如果不接受你，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她迷惑道：“不是跟着你吗？”
宿舍气温逐渐回升到常温，我拿掉盖在身上的薄被，将宿舍灯泡换掉，灯光下，她的脸上依然挂着因为相遇而欢喜的表情。
“我是说，你的意思，你也知道，你终究不可能在长达这么多年的阴寿里一直伴在我左右的！”（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