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刚下班，丁语谣正在换衣服，接到乔羽的电话，问她最近怎么样，那个坏蛋有没有再来，丁语谣说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回头去他家的时候再说吧。
“要不晚上一起吃饭？”乔羽说。
“今晚我们高中同学聚会，改天吧。”
其实这个聚会她真不想参加，可是温老师要来，她要是不去，温老师会很失望的。
她到的时候，已经来了0多位同学，这次聚会采取会费制，来的同学每人00块钱，然后尽着这钱吃喝玩乐。丁语谣交了会费，和同学们聊了几句，就朝温老师走去，几个同学正围着温老师说话。温老师看见丁语谣，一把拉住她的手，说你来啦，怎么还是这么瘦，还是医生呢，都不会照顾自己。
丁语谣微笑着坐在温老师身边，温老师问她最近怎么样，家里还好吧。
提起家里的事，丁语谣立刻头大，她苦笑着说：“还是那样，烦恼不断，不说了，今天好容易和您见面，咱们说点高兴的事。”
“你有什么高兴的事，婚事有进展？”
丁语谣正有满腹心事无处说，就跟温老师小声讲了乔羽的事，她现在很纠结，乔羽对她的情意让她很感动，可她目前的处境，真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步走错，害人害己。
温老师同情地看着丁语谣，心想这孩子也不知上辈子得罪谁了，就不能过两天安生日子吗？从丁语谣的讲述中，她对乔羽很有好感，她劝谣谣，对待乔羽的事要慎重，毕竟一份真心在这世上如此难得。
两人正说着，一个男同学走过来，这是他们班学习委员，说：“温老师一见丁语谣，就把我们全抛在脑后了，见过偏心的老师，没见过像温老师这样偏心的，我们也都是您的学生，难道只有她叫您老师？她是比我们有出息，读了博士，又是医生，但您的眼睛也不能光看见她，好赖也用眼角把我们扫一扫。”
温老师笑着拍了他一掌，说他一天不学好，就会耍贫嘴。
7时整，聚会正式开始，班长讲了几句话，又邀请班主任温老师说两句，温老师一是感谢大家还记得她这个老师，二来希望同学们一如既往地拿她当老师，有困难有烦心事，可以随时找她，三是希望同学们之间互爱互助，生存不易，相互爱惜。
之后，晚餐开始，不时有学生来给温老师敬酒，有才艺的同学则现场献唱。感染到同学们欢乐的气氛，丁语谣也渐渐忘了所有不开心，和老同学们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忽然，她看见王屯举着酒杯过来，她的心顿时嗖地一凉，她装作没看见他，转身和一位女同学说话。她感觉到王屯已站在她身后，吓得头也不敢回。只听王屯对温老师说：“温老师，您大概早已忘了我这个坏学生了吧。”
温老师说：“忘了谁也忘不了你，虽然只跟我上了半年课，惹的麻烦比别的同学三年加起来还多。你现在在哪里，我正有事想找你，总联系不上。”
“老师您放心，我回头去找您。”
温老师拉拉丁语谣的胳膊，丁语谣只好回头，看见王屯正定睛看着她，她定定神，想我现在干吗还要怕他，一念及此，她定下神来。
“还记得王屯同学吗？他高中只上了一学期。”
丁语谣说：“记得，太记得了。”
“丁语谣同学话里有话，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王屯微笑说。
“岂敢？”丁语谣含讥带讽地看着他，对当年事依然愤愤难平。
王屯举杯，说：“我敬你一杯，算是对以前的错赔罪。”他又对温老师说，您也陪我们一起喝一杯怎么样，否则丁语谣同学不赏脸。
温老师说好啊，冤家宜解不宜结，过去的不开心就过去吧，你们现在都是大人了，胸怀要宽广，来，干一杯。”
三个人碰杯，丁语谣一口饮干。王屯被其他同学拉去喝酒，丁语谣趁机对温老师说要告辞，家里还有事，爸爸这两天心脏不好，她不放心。温老师不想让她走，好容易见面，还没说几句话，可是看她去意已决，也不好强留，两人握手告别。丁语谣悄悄提包走出大厅。
已经快十点了，她朝公交车站快步走去，担心赶不上末班车，她听到身旁传来一阵汽车的喇叭声，扭头一看，刘震从车里露出头来，示意她上车，她一看见他，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他怎么会来这里？
她装作没看见，闷头朝前走。刘震停车，下来，一把拉住丁语谣的手，要她上车。
丁语谣想甩开他，可是怎么都甩不掉，她生气地让他快放开。丁语谣晚上喝了好几杯酒，脸色红扑扑的，在路灯桔色的灯光下，更显一种迷离的美。刘震一时忘情，不但没有放开她，反而一把抱住她，一边说：“谣谣，你若肯嫁给我，不但那0万我不要了，我还会帮你哥还所有的债。谣谣，我是真的爱你，嫁给我吧。”
丁语谣一只手被他死死攥住，好在另一只手还能动，她怒极，使出浑身力气打了他一耳光。刘震一手捂着脸，不敢相信她竟敢打他，他反手一掌，打得丁语谣天旋地转，坐在地上，他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拉起来，唾沫星直溅到她脸上，骂她“不识抬举的东西，也不去打听打听，多少美女排着队想嫁我？你居然给脸不要脸，竟敢打我，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0岁的剩女了还以为自己多值钱呢，不嫁拉倒，那就还钱……”
丁语谣只觉一股浓浓的烟臭味阵阵扑面而来，她屏住呼吸，只觉要晕过去，他说了些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又被他摇来晃去，感觉胸骨要散架一般。
恍惚中，她看见周围聚了好些人，她忽然觉得肩膀一松，刘震被人抓住衣领一把拉了个趔趄，他回头，脸上立刻挨了一记重拳，丁语谣长长出了口气，定睛一看，原来是王屯，他正将倒在地上的刘震一把拎起来，又当胸一拳打倒在地。
这时，又过来两个人，将刘震一架，拉到一辆车里，王屯看了丁语谣一眼，转身跟着上车。
丁语谣惊魂未定，心跳得咚咚如战鼓，她只觉浑身发软，她叫了辆出租车，回家了。
她到家的时候，爸爸正在看电视，林亚丽娘家堂妹明天结婚，她带壮壮回娘她家去了。丁家桢见她头发散乱，胸前的衣服也被撕裂，吃惊地问她怎么了？
丁语谣双目圆睁，逼视着爸爸，问他：“是你告诉他我去参加同学聚会，是不是？”
丁家桢嗫嚅半天，说不出一个利索字。
“是不是？”丁语谣逼问。
“刘震下午来了，问你去哪里了，我说参加同学聚会，他担心你们散得晚，没车了，说是要去接你。”
“笑话，城市交通这么发达，我会回不了家吗？他安的什么心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是串通好的对不对？你真的想卖了我，给哥哥还债？”
丁家桢噌地站起来，举起手来，一巴掌搧过去，半路上，他硬生生收回手来，这是他从小引以为傲的谣谣，听话的谣谣，懂事的谣谣，是他现在唯一的依靠和精神支柱。他说你洗个澡，我去给你买碗酸辣粉。
“我不吃。”丁语谣还在赌气。
“不吃倒掉。”说完，他默默开门出去。
他下楼后，在花园找个没人的角落，蹲在地上哭了。谣谣说的不算全错，他是希望谣谣能嫁给刘震，让一家人摆脱这种深渊般的生活，让儿子能回来，一家团聚，可是他也明白，只要谣谣不愿意，他宁肯穷死也不会勉强女儿。这两个愿望同样强烈，撕扯着他老迈穷愁的心。
丁语谣洗完澡，喝杯茶，心情平静多了。丁家桢进来，走到厨房，将酸辣粉倒进碗里，端来放在丁语谣面前。他正要回自己的房间。
丁语谣看到爸爸红红的眼，知道他刚才一定躲出去哭了。她心里一酸，说：“对不起，爸爸，我刚才太激动，说了过分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丁家桢坐下来，说我没事，你快吃吧，泡久了就不好吃了。
丁语谣晚上基本就没吃一口东西，这会儿确实饿了，她边流泪边吃。
她放下筷子，正色说：“爸爸，相信我，我和哥哥嫂嫂一定会用自己的力量摆脱困境的，我们不需要仰仗任何人，也不要连累任何人，我们会自己跳出泥潭。您要对我们有信心，不要着急。”
丁家桢点点头，说我听你的就是了，以后，你们的事我再不管了，我就负责管好壮壮。
四十四
丁语谣回到房间，正准备看会儿书睡觉，乔羽发来一条微信“回家了吗？”
“回来了，正准备睡觉。”她回了条微信。
“能出来一下吗？我在你家楼下。”
丁语谣趴在窗口往下看，果然见乔羽站在花园外面。
她连睡衣都没顾上换，穿着拖鞋跑下楼。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说：“这么晚了，怎么会来这里？”
乔羽说：“忽然很想你，就来了。”他见她穿着睡裙，裸露的小腿在春天仍然寒冷的夜风中冻得发抖。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一摸她的手，冰凉。他心里一热，她会为了见我着急成这个样子，证明她内心里是在意我的。
他们在花园里漫步。他问晚上的聚会怎么样，丁语谣说了聚会的事，以及和刘震在街头撕打的事。
乔羽默默听完，看着她一言不发。
丁语谣实在闷得不行，说：“人家这么痛苦，你不安慰一下也就算了，老板着脸，是想让我闷死吗？”
他是真的不知说什么好，提议还钱给刘震，她不同意，想好好爱她，她又不肯接受，总是将他推得远远的。他看着她，心情纠结，神色痛苦。
她心里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不过，这次的泪不是为自己而流，而是为他而流。她哭着说你让我多困扰你知道吗？我们本来处得好好的，你干吗要改变这一切？
他辛酸地说：“别哭了，我爱你让你这么难过吗？你放心，我不会逼你做任何决定。”
这句我爱你让丁语谣几乎崩溃，能不计利害还肯爱她，光是这份心意，她已经是感动到心碎，她不由伸开双手，轻轻抱住他。
乔羽一时心神荡漾，折磨了他一个冬天的痛苦、郁闷瞬间如雾霾散尽，他抱住她，说别害怕，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把我推开，别再让我伤心，好吗？
丁语谣依在他怀里，多年来第一次，觉得心里温暖而踏实。（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