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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死(2)

春禾到底还算机灵,看宁鸢和云初容之间似有些不快,忙笑着让云初容去准备些茶点给苏美人和沈才人,自己则到院子里去将二人迎了进来。宁鸢身子不便下床,就斜靠在床上,眼见着芙儿与苏梦羲一起走了进来。

她们二人穿着一色的狐皮大氅,挽着娇俏的垂髫分肖髻,看起来都是那么明艳。宁鸢不禁在心里暗叹如此多好,从未知世事的不堪,心里头也像洒满阳光一般。她闭了闭眼,对苏梦羲抱歉地颔首:“还请苏美人见谅,臣妾不便下床行礼。”

“宁姐姐不要多礼,如今你身子不好,咱们就不要讲究这些虚礼了。”苏梦羲温婉随和,拉着沈芙到一旁的榻上坐下:“我与芙儿在麟德殿呆得头都晕了,遂出来走一走。路过梅园的时候,芙儿就说要来看一看你,倒希望没有打扰你休息了。”

沈芙接过话道:“正是,路过梅园的时候,我不由想起第一次与姐姐相识,便是在去年除夕夜,麟德殿外的梅园中。可惜……”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可惜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宁鸢苦笑了下,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我依稀记得去年除夕,是我晋封为宝林的时候,到了今年,麟德殿内的喧闹就该为了他人了吧。”

苏梦羲看了眼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挑选着措辞:“姐姐如今已是熙才人,纵然今日晋封的不是姐姐,姐姐也不必难受。”

果然是又有晋封礼?宁鸢只觉得寒风从心底刮过,惨笑了下:“倒不知道今日晋封的……又是谁?”

苏梦羲与沈芙对视一眼,犹豫了会儿方道:“凌御女晋宝林了,还有……那位备受恩宠的乔才人,晋了乔美人。这恩宠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她的话语中却没有妒意:“皇上宠她,入宫不过半年,就晋封了她。”

宁鸢垂下眼,怔怔道:“登高跌重,皇上现在宠她,半年之后就又不知道宠谁去了。”

沈芙听着愣了愣,继而失笑:“一年之前在梅园中,姐姐心里似乎不是这样想的。我记得当时姐姐还说,皇上不是无情之人,可眼下你刚刚小产,在病榻上如此不适,那位情深意重的皇上,却又在哪儿呢?”

苏梦羲拽了拽她的衣角,微微蹙眉摇了摇头。沈芙说的话未免太过了,若是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还不知要惹出什么风波来。沈芙却只是撇了撇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宁鸢听着那些话,心中却好似被重重一锤。一年之前……不要说一年之前,仅仅几月之前,她和李纯还那样的好,他还会因为她的一句“李郎”而黯然神伤。可在知道沈萱之死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划之后,这份黯然神伤却只像笑话一场。

“原来还是你看的最透,我不过是痴傻人罢了。”宁鸢吸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如今我连孩子都没了,宫里头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等着看我跌这一跤。”

“但身子到底是自己的,总要珍重。”苏梦羲走上前去坐到床畔,轻轻握住她的手:“你也知道先皇后是芙儿的亲姐姐,所以她说话难免冲了一些,你不要放在心上。皇上心里肯定是在意你的,等你身子好一些,他自然会来看你。”

宁鸢抬眼看她:“芙儿是因为先皇后而不愿意接近皇上,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我从未料到那乔才人能如此受宠,我原以为这份恩宠无论如何也应该是你的。”

苏梦羲柔柔一笑:“我不怕对你说,不要在后宫争宠,这是我爹爹的意思。这个……皇上也知道。”

“苏大将军?”

“我朝一向忌惮外戚干政,我爹是大将军,我若受宠……”苏梦羲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转而道:“不过好在芙儿也在宫里,我与她自幼相识,如今正好做伴,也不寂寞。”

果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连这样的事情都看的清清楚楚。宁鸢看着她,心里不由涌起一丝愧疚:“当初礼聘的名单是我拟的,若早知道你的心思,我定会另择他人。”

“就算你没有写我的名字,最后我也还是会在这礼聘名单上的。”苏梦羲颇识大体:“我爹爹的官职那样高,若礼聘的人里头没有我的名字,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早就做好了入宫的准备,不会怨任何人。”她又抿嘴一笑:“这是我家族的命运,我逃脱不了。”

家族的命运,逃脱不了?那么她呢,她的前世之死,也只是她所背负的家族命运吗?那芙儿呢,芙儿的命运又是什么?宁鸢心起波澜,望向不远处的沈芙,眉头深锁。

她没有忘记那日在御花园里她听见的话,李纯说了,沈氏一族必不得长远,可见他已经着手准备将沈氏满门歼灭,只是沈家权势之大,让他不容易下手罢了。她纵然已经转世重生,可无论如何她都是沈家的女儿,灭门之事如何能够坐视不理?

但她又能怎么管?她觉得整颗心都已经被掏空了,想着这一切只能焦虑、只能慌张,却没有旁的计策。甚至她觉得,也许死之一事未必不好,死了也就什么都解脱了,不必再担心受怕,也不必再争权夺势。

沈芙见她愣愣地望着自己,不由疑惑:“姐姐怎么了?似是有话要对我说。”

说,她又能说什么?宁鸢缓缓地摇了摇头,眼神瞥向别处:“我只是很感激在今时今日,你们两个还愿意来看我。除夕宴还没有结束吧?你们回麟德殿吧,出来这样久,难免叫人说闲话。”

沈芙看她面色煞白,想想也应该让她好好休息注意身子,别再多想这些伤脑筋的事情,便嘱咐了几句就与苏梦羲一块儿离开了。宁鸢听见外头响起了烟花爆竹的声音,还有沈芙的话、李纯与太后的话不断在脑中交织,头便愈发昏沉起来,顷刻之后身子一晃,她便沉沉地倒了下去……

头疼欲裂,耳边似有千言万语聒噪难耐,仔细去听又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只留一片虚空。宁鸢一个颤栗,骤然睁开双眼,就见床头一对红烛燃得正好,而春禾则焦急地坐在床边。

“才人你醒了!”春禾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可吓坏奴婢了,刚送苏美人和沈才人出去,就见您倒在了床上!这除夕夜的,又请不到太医,奴婢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宁鸢心底的一丝柔软被她触动,不由放低了声音:“我没事,要你担心了。”

春禾抹了抹鼻子:“容姐姐已经去禀告皇上了,才人您放心,皇上一定会着人来看您的。”

宁鸢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怔了会儿没有说话。她不知心里是什么念头,仿佛希望一会儿能看见李纯为她特地赶来,却又希望他不要来,让她彻底死了这份心。而就在这迷茫间,房门已被推开,宁鸢喉头一紧,猛地抬头看去,就见云初容一人孤零零地走了进来。

而李纯,他没有来。

“才人醒了?”云初容本满面愁容,见她醒了倒不禁笑了:“奴婢正愁着呢,好在您已经醒了。会不会是晚上没有吃东西所以饿着了?奴婢在小厨房炖了鸡粥,拿来给才人用些,可好?”

宁鸢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头顶的帷幔,半晌之后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哑地响起:“你去找皇上了,皇上不肯来,是吗?”

云初容有些为难,怪责地嗔了春禾一眼,方道:“奴婢……奴婢没见着皇上。听说今日……听说今日……”

“今日如何?”宁鸢冷笑了下:“你说吧,就算你不说,今日的事,我早晚也会知道。”

云初容深吸口气,低声道:“听说今日有个舞娘献了一曲《金缕衣舞》,皇上格外喜欢,当下就封了采女,后来……后来就把她接去了太极殿。”

宁鸢觉得心跳都仿佛停了一瞬,本以为不会再有波澜的心又是彻骨的疼痛,痛到眼泪不由自主地就顺着眼角潸然而下。

那最后一丝期盼如今也化为水中月镜中花,不复存在了。

李纯,他多狠的心,他硬生生把她的满腔热情与爱意一片一片地撕成粉碎,让她万劫不复。

她死心了,她终于……彻底死心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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