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了理思绪，宁鸢道：“皇上一时兴起，宠幸一两个宫女其实也不能说是什么新鲜事儿，只是这回这个有些特别罢了。”
“是吗？”丽妃挑了挑眉，在上首坐下，含笑望着宁鸢，眼中却有着丝丝寒意：“本宫倒不知这次这个宫女，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定是一早知道那人是盈香，但却等着宁鸢来说罢了。宁鸢也不忤逆她的意思，顺从地回道：“那宫女是从前郭美人身边的近身侍婢，名叫盈香。”
“竟然是她呀，”丽妃假做不知：“本宫还记得她，长得挺清秀的。果真是沾染了郭美人的福气，也飞上枝头了，你说是不是？”
“郭美人哪里有什么福气，若是有福气，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宁鸢平静道：“依臣妾看，此次她的宫女被皇上宠幸，也不过就是个小把戏，入不得娘娘慧眼。娘娘大可放心，此人难以在后宫兴风作浪。”
“哦？”丽妃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照你这样说，那皇上是不准备给她位份了？这也好，本宫一向是不喜欢她们这般兴风作浪。”
宁鸢静默了会儿，回道：“皇上倒是打算给她个位份……方才皇上已经对臣妾说，要册封她为宝林。”
丽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声音也放沉了些：“宝林？你不是才见过皇上，你也觉得那盈香能担得上宝林的位份？”她冷哼一声，又道：“怎么，她的主子被贬为美人，她还想一步登天吗？还是说……有人想助她成事？”
丽妃从来不是拐弯抹角之人，对她说话宁鸢也不必绕弯子，还是直说为上。宁鸢思忖片刻，实话实说道：“娘娘聪慧，郭美人想依靠盈香翻身不假，若是让那盈香什么都得不到确实也许能打消她的念头，但是臣妾此事却另有打算。”
“另有打算？”丽妃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眯了眯眼：“熙美人一向是聪明人，另有打算是好，只是别步了沈芳仪的后尘，那就得不偿失了。”
宁鸢一蹙眉，忙解释道：“臣妾只是想为娘娘分忧，以绝后患。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盈香是跟着郭美人最久的人，也是郭美人落魄如此唯一能够依靠的人。除非能让她们二人彻底反目，否则此次不成还有下次，盈香终究会为郭美人办事。”她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又道：“臣妾说过，臣妾会与娘娘同气连枝，娘娘不想在后宫看见的人也就是臣妾不想看见的人。这件事情还请娘娘放心，臣妾会妥善处理。”
丽妃脸色好看了些，勉强笑了笑：“本宫等今日已经等了整整十年，你该明白本宫的心思。皇上喜欢你，本宫也敬你三分，但若是……”她说着倏然看向宁鸢：“若是让本宫看不下去，不管是谁，本宫都不会心慈手软，希望你也能明白这一点。”
“臣妾明白，”宁鸢福身道：“臣妾绝不会让娘娘为此忧心。”
“那就好。”丽妃端起一旁的茶杯，缓缓抿了一口，和颜悦色道：“这是杭州新供的茶叶，本宫喝着不错，回头让听云也送一些去你宫里。你既然还有好些事情要忙，本宫也就不留你了，记得常去看看沈芳仪，她如今这样，还是多加陪伴才好。”
到最后也不忘用芙儿的事来提醒她千万不要行差踏错，果然是心思缜密。宁鸢站起来谢了恩，方回临水斋去。
丽妃这个人，她并不讨厌。虽然一定程度上是她设局利用了芙儿，但说到底对于芙儿自己来说，那场梦是你情我愿的，并没有任何人来逼迫。何况丽妃确实已经隐忍了许多年，只要她不过分，宁鸢愿意帮她一把。
不过一旦有些东西已经得到了，人难免会渴望得到更多。如果有一天，丽妃的目的与她的目的有了分岔，到那一日，她怕自己也会不得不对这个昔日对她曾有提携之恩的人下手。
也许这些，就是身处后宫的身不由己吧。
“美人您回来了。”才进临水斋的门，春禾就迎了上来：“奴婢生怕丽妃娘娘为难您，一直坐立不安呢。”
宁鸢看到她们便不由放松下来，松了松筋骨道：“她没对我怎么样，只是找我……说说话罢了。初容呢，怎么没见她？”
“还在盈香房里呢，”春禾咋舌道：“周公公的动作可真快，奴婢这头刚回来，那头他就宣读圣旨来了。皇上封了盈香为宝林，容姐姐这会儿正在她屋里伺候着呢，说是怕别人伺候得不周到。”
“动作是快。”宁鸢点点头，想起一事不由轻斥道：“都已经说封为宝林了，你还唤她的名字？一点规矩都不懂了。”
春禾撇撇嘴：“好嘛……郑宝林，容姐姐服侍郑宝林去了。”
看着她的样子宁鸢不禁一笑：“瞧你那样儿！走吧，咱们也去瞧瞧郑宝林，恭喜她昨日承欢、今日册封之喜。”
春禾亦扑哧一笑，忙跟着宁鸢去了盈香房里。
“熙美人……嘶……”进屋的时候盈香正坐在梳妆台前，云初容在亲自为她梳着发髻。见宁鸢进来了，她急着站起来，结果忘了头发还拽在云初容的手里，不由疼得轻呼了一声。
“哟，可别弄疼了。”宁鸢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按着她坐下：“梳头呢，你可别乱动，要是扯断了这一头秀发，你不心疼我看着还心疼呢。”
盈香不明所以，按理说昨夜她承了宠，如今应该是宁鸢的眼中钉肉中刺才对，可此时怎会如此和气地对待她？只怕她是笑里藏刀，盈香呆愣了下，忙缩了缩身子道：“奴婢不敢在熙美人跟前造次，请熙美人恕罪。”
不敢造次你昨儿晚上也已经勾引了皇上、承了宠了，这会儿还装什么可怜？宁鸢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是和善：“怎么还自称奴婢呢？周福海不是已经来宣过圣旨，皇上册封你为郑宝林了。以后咱们都是自家姐妹，再不要说什么奴婢不奴婢的了。”
“奴婢……”盈香一张口，见宁鸢挑了挑眉，忙咬着嘴唇改口：“我……我出身低贱，不敢和宫中各位娘娘媲美。”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英雄不问出身？”宁鸢笑道：“在这后宫里，只要是能被皇上喜欢的，那就叫有本事。光这一点，你就已经很有能耐了。”她虽一直克制，却最终还是忍不住酸她两句。这小妮子装得楚楚可怜的，实际上颇有些城府，实在是叫她看着扫兴。
盈香自然听得懂宁鸢的讽刺，当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昨夜……昨夜……”她支支吾吾半晌，却还是没法把话说完整。
宁鸢再懒得和她磨叽，冷笑了下，径直道：“不管昨夜是因为什么，皇上宠幸了你是事实，以后你也算是宫里头的主子了，别再连句话都说不完整，没得叫人笑话。你也不必与我说昨夜到底如何，你也不必对任何人说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只要让众人知道，皇上宠幸了你，并且给了你位份，打算继续宠幸你就可以了，懂吗？”
盈香听着连连点头：“是，奴……我懂了，一定牢牢记住美人的话。”
“这就好，我喜欢聪明人。”宁鸢看了眼云初容，示意她继续好好梳发髻：“等发髻梳好了，换身新衣裳，我带着你去正殿给郭美人请安。你到底是从她宫里出来的，这个礼数万万不能缺。”
盈香一惊，忙推辞道：“郭美人那儿就不必……”
“若是连这点礼数都不懂，怕是当上了宝林也要叫人笑话。”宁鸢打断了她的话。面色一沉：“不必多说了，梳头更衣。”（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