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nbsp;nbsp;nbsp;不是秘密的秘密
“你没问她，她也没跟你说？”曲江河很诧异的看向他，都在一个屋里了，居然连这些都不知道。
“马成林的事，你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会问她这些。”
“哦，也是。其实你应该知道的，在这里封建思想还是挺严重的，特别是在我们这个处在大山深处的地方，是有现实意义的，一个家没有男丁就意味着一个家庭的消失。”
“嗯，你说的我明白，也都清楚。可像她这样的不应该啊，怎么说都是一个教师，家里还不高兴啊！”
“呵呵，按理说应该如此。可出了马成林这档子事，谁还敢接纳她啊，那不是惹祸上身吗。”
“那她家里的人…..”
“以前她刚结婚那会儿倒是挺在乎的，可自从生了女儿之后，婆家就不怎么待见她了，后来我也结婚了，事情多了，对她的情况知道的也不多了。”
“照你这么说，你们父母这一辈也都这样？”
“什么？哦，你说重男轻女啊，算是吧，大家都差不多。”
“我靠，这么严重啊！”
“算是不是秘密的秘密吧，县里的领导也差不多一样。”
“你的意思是县里的那些领导干部也都这样？”
“八九不离十吧。”
“可就算是这样，李华英也不该回不了娘家吧？”
“据我推测啊，应该是她家里的那些亲戚怕她回去分财产吧。”
“我太阳啊！还有这种事！”
“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的，这种事在下面乡镇都是很正常很普遍的，而且还特别突出，用以前的话来说，嗯，叫宗族势力。”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是很小心的，很小声的，在耳边说的。
“你这么小心干什么？怕有人举报你啊！”
“你呀，真是…..”
曲江河很惊讶的看着他，觉得眼前的人变得模糊起来。上午在会上那个慷慨激昂，伟光正的他，在跟自己商谈事情，思维清晰的他，在安排事情条理清楚的他，跟眼前表现得像个无知的顽童的人，是一个人吗！
“怎么了？”
“嘉成，我发觉你很多事都清楚，也都明白怎么去做。可是又对很多关于某些方面的事知道的不多，像个白痴。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
“生气，不会的。呵呵呵，咋说呢，嗨，算了，不说这个了。李华英的情况是知道了，你再跟我说说县里的事情，不然我下次去县城见了人，不知道深浅，把人给得罪了，那就坏事了。”
“嗨，现在啊你就是不问，我也要跟你说说，虽然我知道的也不多，可总比你要清楚。”
“那是！不然你怎么会是书记，而我是乡长呢。”
“你呀，就知道耍嘴皮子，不要哪天把命给耍脱了才高兴！”
“高兴个铲铲！！劳资现在连…….”
突然间，停止了说话，曲江河转过头来看去，发现他脸色极为古怪，有愤怒，有痛苦，有惆怅，有不甘，还有坚毅的眼神，炯炯而燃。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忆起令他难以忘怀的事情，反正他的这个表情让人难忘，印象深刻。
“嘉成，来，坐下来说。”
抽着烟，说着安慰的话，喝着茶，平静一下心情。曲江河才跟王嘉成说起了汉县的种种现状，以及陈年往事。用他的话来说，这些都是秘密，也全都不是秘密，只要是在圈子里的，本地人基本上都是知道一些的。
说着这些事，都是十几年，甚至二十，三十几年前的事，说是久远也不为过。原本一些事情说起来像是在讲故事，奈何曲江河讲故事的本事不行，讲得还干瘪无味。
不过，王嘉成还是听的有滋有味。因为这让他了解到这个县的一些较为隐秘的历史，以及让人痛心疾首的故事！
其中一个故事讲的是在那场影响全国的灾难发生的事情，上级指定几个地方调运粮食到大城市，说是为了避免出现大城市死人的情况，造成不好的影响。
本地就是被选中的其中之一，至于怎么被选中，中间经过了什么周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个地方的人们仁慈团结之心在这一时刻，这个时间点上体现的极为突出，勒紧裤腰带，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完成这个上面交办的任务。
其实，听到这里的时候，王嘉成除了感慨，还是感慨。可是到后面就不一样了，随着调运的粮食越来越多，本地的粮食开始出现了短缺的情况。有人劝说不能再外调了，这样下去会出现死人的情况，希望能跟上级说明一下，暂缓调运。可是当时的某位领导说了一句话，国家这么大，历史上哪没有不死人的！
几个月之后，结果可想而知，各地传来有人病死的消息，但是向外调运粮食的车队仍在继续，而汉县也在这段时间开始出现了很多人病死的情况报告。
听到这个故事，王嘉成对出现死人的情况感到伤心，悲哀，也对出现这样的年代能理解一二。但让他不快的不是命令，不是任务，让他久久不能释怀且怀疑的是，那位身居高位的领导难道真的说过这样的话来？如果是真的，那不是跟历史上西晋的某位皇帝说的，何不食肉糜，有何区别！！这也许只是个故事，他是这样想的。
这就是这个县最大的不是秘密的秘密！也是这个县的人心中永久的痛！
难怪在跟自己说的时候，表情还是小心翼翼的样子，深怕被人发现了一样。对曲江河的这种举动，他也能理解，毕竟自己是外来的人。
在他看来，是不是有过这样的领导，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对此是持怀疑的。通常说，无风不起浪，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故意这样说。但他是信了一部分，至少出现有死人的情况是真的。
因为，这个事从来没听人跟自己说过，也从没在书本上资料上看到过，真实与否不知道。却给王嘉成在思想上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明白执政为民不是个简单的轻松的事，而是关系到成千上万老百姓生命的重大责任。
一个决定的利弊与否，不是凭自己想当然，也不是自己能判断而轻易的做出决断。那种小恩小惠的决定，迟早是要显露原形。
“嘉成啊，我跟你讲的这些话，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希望你能引起重视。在这件事之后，本地人和干部对外地和上面调派来的干部都是怀有戒心的，害怕再发生劳民伤财的事。”
“难怪喔——”
“难怪啥子？”
“呵呵呵，难怪我当初刚到马列村的时候，那些人看到我始终是带着怀疑的眼光，总感觉得哪里不对劲，甚至还产生错觉，是把我当成贼来看。听你这么一说，才晓得怎么回事。”
“嗨，还不是怕了。”
“是啊，怕了。你说县里的那个新农村产业被宣传出来，村民们会怎么看？是支持，还是不理不睬？”
“不好说。如果强行推广，恐怕还是会执行的。”
“强行推广？不好吧，就不怕出事？”
“出了事，总会有人想办法的，毕竟人是活的嘛。”
“嗯，你说得对！还是书记看问题深刻，我是拍马也赶不上啊。”
“少拍马屁！我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清楚得很！”
“好，不吹捧你了，呵呵，还是请书记大人再跟我说说现在县里的情况吧。”
“你呀，嬉皮笑脸的。县里现在的情况不好也不坏，反正跟以前没什么大的区别。要是非要说出不同之处，那就是企业都要死不活的，哦，除了开矿的，还有就是修宾馆，买车，等等。”
“我听明白了。那县委县政府就一派和气吗？”
“怎么可能！这种话你也信？说来也是个公开的秘密，书记和县长面合心不合，已经有好多年了。”
“可我怎么听说他们要成亲家了？”
“呵呵，是有这回事，不过最后会不会成为一体，那可就难说了。”
“说清楚啊，让我猜谜啊。”
“你自己遇到这么多事，还看不出来？难道非要我给你强行解说？”
王嘉成吸了一口冷气，默不作声，手里的香烟也忘记了点燃。虽然他不愿意去猜想，想装成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可是从同意修路到自己的职务任命，还有其他一些相关传闻，发生的这一系列的事情，不得不承认这些事情里面都有县委书记刘恒的身影。
“自己成了一把刀了！”
他很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这个县的问题不光是自己看出来了，很多人也看出来了，身为县委书记的刘恒肯定也会看出来的，用自己显然是让自己搅动这一潭死水，好为今后的动作打下基础。
不得不承认刘恒做得很好，很隐秘，把自己给骗了，当然他是好心好意，没有恶意的，也是带有他自己的目的。
“嘉成，这些事放在心上就行了，千万不要说出来啊！我这是为你好，不希望你搅进这潭浑水。”
“我说曲书记啊，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啊，不要这样遮遮掩掩的嘛。”
“呵呵，没想到你的性子还挺急的。好吧，我跟你直说了，我怕有人要对你不利啊。”
“为什么是我？我跟谁都是秋毫无犯啊？”
“这是你认为，不是别人都这样想啊。”
“看来我是坐在了火山口了啊。”
“这也是我认为公司要成立的原因。只有这样，他们才没有借口找你的麻烦。”
“那你呢？难道他们就不会逼你？”
“当然会！你回来看到我都成了什么样了，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像个四十好几的人了。”
“你的性子好，要是我的话，肯定会跟他们闹起来的！”
“这也是我担心你的地方，怕你冲动给了别人口实，造成我们被动。这样一来，你说我们还做得成事吗？”
“曲书记，你说得对。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太理想化了。说实话，我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么多。从开始我就只想着怎么把事情办好就了事，剩下的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曲书记，今天听你给我讲了这么多，让我受益匪浅啊，怎么说呢，应该好好的感谢你才是，不然上哪儿再有这样的好事。”
“不要这样说，我是书记，是有责任，有义务的。你还年轻，不知道的事多。再说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我自己，你以为我就这么甘心的被人给赶下去？”
“既然你这么想，那我还要重新好好的考虑一下，这些事怎么安排，不能有漏洞和把柄被人拿住。”
“既然你都明白了，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微妙，一切小心为好。”
曲江河走了，王嘉成两手紧抱着杵在桌子上，回想刚才所说的话。曲江河应该没有欺骗自己，应该是心中憋了一肚子的气，不然不会跟自己说这么多，更不会将县里的情况跟自己说了。
“书记，县长……”来来回回的念叨着。曲江河这么说一定是有深意的，不会凭空这么说。
“成为亲家，还不能成为一体，还拿自己当先锋，搅烂一潭死水。曲江河的意思是有人盯上我了，为什么？曲江河说的没错，别人怎么想，自己是猜不到的。不行啊！这里的事处理完了，我可是要走人的。真是麻烦一个接着一个啊！”
王嘉成在烦恼纠结的时候，却不知道他在会上的讲话已经传到了县里，传到了县委和县政府。
县政府的张县长抱着茶杯，两眼直视前方，脸色阴沉。对王嘉成这个年轻人没什么印象，他既不认识，也没接触过，只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些事情，比如被错抓一事，比如帮刘英补习的事。
如今，儿子张孝辉的事跟他有了纠缠，再加上老婆在旁边唠叨不休，更主要的是刘恒的想法，全都集中到这个年轻人的身上，不由他不思考了。
“老廖，我是老张啊！”
“哦，是张县长啊，有什么指示啊？”
“你看九原乡的工作进度是不是有点滞后啊，要不你下去督促一下？”
“好，我明天就去。”
被称作老廖的人是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是跟了张县长快十年的人，也是他信得过的人。对县长安排的事，他从来都是不打折扣的，完完全全的去执行。
九原乡的情况，老廖是知道的，也清楚县长让自己下去的目的，三分在书记曲江河身上，七分在那个叫王嘉成的年轻人。而且，他也对这个年轻人很感兴趣，想亲眼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老廖不知道的是，县长的目的还有一个，想要让王嘉成尽快滚蛋，早点离开汉县！（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