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淡天脸上没有了轻蔑，更没了冷漠，反倒显出几分同情与怜悯。他缓缓地道：“如今我明白菲儿为何要爱你了——”
“为什么？”他惊诧地问道。对于这个问题他都很疑惑，但他从来没认真想过，也不敢去想。因为他越想，就越找不出自己身上还有哪些优点值得她去爱。
吴淡天锐利地道：“她先前爱你，固然是因为你的外表、身份、地位，以及表现出来的那种潇洒从容的气度，英勇侠义的气概。但渐渐地，她了解了你整个人，所谓的那一切不过是装饰丑恶心灵的华丽外表，按理，她不应该再爱你。但她太痴情，太纯洁善良了。她不忍心自己爱的这个人孤独、痛苦地生活在黑暗之中，于是她便用那颗伟大善良的心来接受你，包容你。简而言之，她对你的爱已变成了一种怜悯与同情，再也没了崇拜与倾慕！”
他的身躯蓦然停止了颤抖，俊面陡然失去了血色，双目失神地注视着那些五光十色的迷雾，心陡然变得沉重起来，不断地往下坠落。他早该想到这一切，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自从林吟菲重返明月山庄，她对他的一切都表现出包容的态度。他跟谢银芳鬼混，她虽然闹得很凶，但还是原谅了他；他逼死苦智大师和芷琴夫人，她并没有同他大吵大闹，反而尽量安慰他；而发生翠湖惨剧的前几日，她那种母性的宽容更明显。当时他误以为她怀了吴淡天的孽种，但她实际上把他当成了一个孩子对待；更甚者是刚才，她与吴淡天的谈话中明确地说到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他想到这一切，沉重的心蓦地痛了起来，那种痛如千万根针刺入了强壮的肌体。他的身子又开始颤抖起来，他艰难地狂吼道：“不，你撒谎！你跟那贱人一样恶毒、阴险。落到我手中，没有办法，只有用那些污言秽语来打击我坚硬的心。我是打不垮的，无论任何人都摧毁不了我！你去死吧，滚到地狱中，去见那些冤魂厉鬼！”
纪名扬办好了这一切，想马上冲到芙蓉别院，但他知道这一去，只是自投罗网。他只有忍着，忍到明日再去！
六月初二一大早，他便跑到了芙蓉别院，来到了那座奇妙的大房子前。那扇奇妙的门仍原封不动地嵌在墙上，好像从未被人动过。他轻轻地打开了门，屋内一片宁静。林吟菲和那三个小丫头还在熟睡中。他慢慢地走到林吟菲床前。
她是那样美丽恬静，嘴角还带着柔和的笑意。他伸出手去，怜惜地抚摸着她柔美，娇嫩的面旁。她慢慢地睁开了双目，蓦然见到他，不禁吓了一跳，娇嗔道：“你为何每次都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故意来吓人家！”
“你不愿意这样，往后我就光明正大地来找你！”纪名扬低沉地道，声音中透着一股失落与惆怅！
林吟菲一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倒入了他温暖怀抱，俏皮地道：“你不是光明正大，难道还是偷偷摸摸，我又不是你养的情人！——不过也对，我还未嫁给你呢，只能算你养的情人——”她的声音变得娇腻起来，纤手暗暗地伸到了他的衣襟内，蓦地又缩了回来。
“怎么了——”纪名扬握住了她的手，低沉地问道。
“没什么？”林吟菲明眸闪烁，艰难而又奇怪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如今很放荡？”说罢，她俏脸儿一红，羞涩地埋到了他怀中。
“你不喜欢跟我过这种放荡的生活？”纪名扬闷闷地问道，伸出手去，轻柔地扶起了她的脸儿，炯目深深地凝视着她。
“我怎么不喜欢！”她娇腻地笑了，而后又道：“不过我觉得有些不正常——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常，因为别的恩爱夫妻怎样过日子，我又没看到过，再说去偷看别人做这种事，那可是大逆不道——”她说着，更觉不好意思了，娇躯不断地在他身上扭来扭去，口中发出阵阵娇吟：“亲亲我好么？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把我扔到这大房子里，自己却跑了，让我误以为你又不管我了呢！”
“我是一个魔鬼，你都舍不得丢弃我，而你这位人间仙子，我又怎舍得放弃！”他低沉地道，埋首深吻着她，心中却是一片酸楚，一滴泪水悄然滑落了下来，流到了她的口中。
她一惊，猛然抬起了头，心痛地问道：“名扬，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发生！只不过这几日我想起了很多往事，生出了一些感慨！”说着，他将头埋入了她温软的怀抱中。他实在不敢面对她，唯恐自己会放声恸哭。他低哑地道：“告诉我，到如今你为何还要跟我在一起？我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你已经了然，我没有一个地方值得你去爱，去付出，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是不是因为孩子？”
林吟菲怔了，一时之间竟难以回答他这个问题。自从他对她做了那样惨无人道的事后，她就尽量避免去想这些。因为她越想就越找不出和他在一起的理由，只有是因为孩子了。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们或许今日就将站在那大台上，刀剑相向！
她久久的沉默，令他相信了吴淡天的话。他温暖的身体渐渐变得僵硬起来，声音中充满了忧伤与漠落：“你是因为怜悯才同我在一起的，对么？我是个魔鬼，跑到这人世间来，夺取了至高无尚的地位和权力，受到苍生的崇拜和敬仰。即便如此，但我终究是个魔鬼，别人看不见的魔性，全在你面前暴露了出来。你是那样善良、单纯，唯恐我孤独、寂寞，怕我忍受不了这一切折磨，便违背自己的意愿，勉强跟我在一起，是吗？”
“我的确是因为怜悯才跟你在一起！自从发生了谢银芳的事，我便有了这种想法！”她终于开口了，说得那样直接尖锐，连必要的掩饰都没有。
他的心又痛了起来，痛得难以忍受！“那你为什么不早说，那样我会义无反顾地放你走！你知不知道，我最不需要的便是这种感情！”他嘶哑地道，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轻轻地笑了，柔声道：“那时的情形你都明了，你真的会义无反顾地放我走吗？”而后她又温存地抚摸着他的头，平静而柔和地道：“你我都很傻！其实爱情的表现是多方面的，同情与怜悯也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你好好想想，如果我只因为你是纪盟主，是个英雄，才同你在一起，你能接受么？你一旦不完美了，甚至表现出很多缺点，我便鄙夷你，抛弃你，那还叫爱吗？
“当然这不表示，我就能容忍你那些缺点，任其它们肆意滋长。我会尽最大努力帮你改正那些缺点的。不过，你这人又霸道得很，一旦我这样做了，你又会狠狠折磨我一番，令我无所适从！”
他慢慢抬起了头，炯目中仍含着泪花，却代表着喜悦与幸福。他真挚而动情地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若还那样待你，真的是无药可救了！我发誓，从今日起，便悉心听从林仙子的教诲，做一个真正的英雄侠士，不辜负她的一片怜悯之情！”
她听罢，泪水却顺着香腮簌簌地滑落下来，润湿了他强壮的胸膛。她凄哀地低语道：“你真的不可以那样子待我了，否则我化成厉鬼也难饶恕你。其实，选择跟你在一起，我已经远离了光明与幸福——”
“难道世上只有吴淡天那种圣人才能给你光明与幸福；难道我就只能给你带来黑暗与痛苦！”他的心陡然碎了，泪水似乎也要垂落下来。他却狠命地将它压了回去，重拾那颗破碎的心，让它变得顽强、坚定起来。他猛吸一口气，重重地道：“他能给你的，我同样也能给你，而且会比他做得更好，请你相信我！让我们忘掉过去那些不快与伤痛，重新构筑美丽的恋情。你一定要给我信心，让我摆脱那些噩梦与残忍的魔性！”
“我相信你！”她带泪的娇面绽出了一丝美丽坚定的笑容 ，“我要证明给他看，我和我的名扬会生活得很好，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