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从二楼墙面上庞大的镂空欧式窗户里投射进来，在暗黑的空间里撒下朦胧的光晕。莫语的视线在黑暗中像红外线一样掠过周围的景象，楼下的枪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已经变得不再那么明显，但气氛却变得很奇怪，很安静，安静到甚至有些让人觉得空寂了。
在谨慎小心走过来的一路上，他没有看到半个人影，也没有明显的气息的波动。脚踩在还算光滑的地面缓慢的移动，在一个又一个拐角处停下，身体紧贴着墙面用余光向外打探。
不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正俯身半蹲在拉开的布帘间，手上握着那把步枪，正瞄准楼下的人影找准时机射击。
莫语撤回身体，从身上慢慢抽出之前从地面上拾取的细长锋利的餐刀，调适控制好自己呼吸的频率使它更为低缓，裸露在外的双足像是没有与地面产生摩擦一般，无声无息的向男人快速的逼近，形如鬼魅。
越来越接近了。男人的身影在他的瞳孔中一点一点的放大变得更加的清晰，很快，几乎是近在眼前了，但背对着他的身影却没有一丝警觉。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如果清晨的雾气，猛然袭了上去，一瞬间便捂住了男人的嘴，在他还来不及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呼诧异的时候，莫语手中的餐刀已化作利刃，迅速的沿着男人脖颈皮肤下的大动脉血管处深深一划，刀片绞入肌理切断了他的喉咙，人瞬间便气绝生亡。浓浓的血腥之气在四周渐渐弥漫开来，带着令他久违却又十分熟悉的嗜血的冰冷。
莫语冷眼看着面前已经断气的男人，表情像是在注视着与自己完全无关紧要的一件物品。但他却没有因此放下心中盘踞不散的困惑，如同野兽一样发达的敏锐感官和在危险中磨砺出来的精密的头脑，让他意识到这么顺利的潜伏和成功得手之间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
不好！有诈！！
“咔哒。”一只枪上膛的声音在安静血腥的空间里骤然响起，冰冷深邃的枪口不知何时已经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莫语心中一凉，虽然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但为时已晚。
“*？沐子淼，是你。”
一声充满磁性的嗓音夹杂着几分笑意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清晰惑人。持枪的男子比莫语要大上几岁，修长笔直的身躯在一片纯黑色特质柔韧布料的包裹下，散发出一股神秘阴冷之感，深刻完美的面部上是一双修长锐利的丹凤眼，笑时有些微微上挑，在刚毅下平添一股邪魅，左耳上的一颗红宝石耳钉，似乎流转着浓浓的血雾。勾起的淡薄的唇瓣给人一种禁欲的错觉。暗红色的微卷短发，在稀疏的月光下折射出丝丝光芒，扣人心弦。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再碰面。”
这个人说话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轻佻，语气寻常自然，但这与燃眉的紧迫现实恰恰相反。
“你浪费掉一个棋子，布一个局引我上当，当真用心良苦。”
“对你，我向来不能太仁慈。”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约定还不会这么快失效。”
“啊，那个……”沐子淼像是故意回想起什么似的拖长了声音，语气中有几分慵懒的意味。“你可别误会了，我只是奉了他的命令而已，与我们的事没有任何关联。”
暧昧不明的嗓音在他的耳膜边振动，即使并没有看见他的脸，莫语依然能肯定，此时男人的脸上洋溢着的一定是他熟悉的不羁与狂放的笑容，就如同那个绝望的夜晚，男人美丽的嘴唇吐出的话语却是来自地狱的蛊惑。
枪身在莫语的脸颊边色情的摩擦，然后缓缓的向下，从细碎的发，到白皙的脖颈，背部优美的线条，仿佛是自己的双手在抚摸着。蕴含着力量的身体与他合贴的更为紧密，莫语甚至感觉到了从他衣服面料下传入身体的冰冷血气。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太过浓烈，莫语知道，那是沾满污秽血腥的灵魂深处飘散而出的味道，他，也是同类。
“莫语，我不想杀你。”沐子淼加重了语气，更加低沉，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莫语静静的听着沐子淼的一字一句，等待他的下文。
男人一只手拿枪抵住他的背后心口的位置，一边侧身凑近了他的耳边，“我们来做个交易，你现在开枪打死那个男人，之后我会付你双倍的报酬，怎样？”
“听起来，似乎，不错。”莫语轻松的回应着沐子淼，目光却快速的注视着楼下的形势。邢苒倾的身手如猎豹一样矫健，只见他利用白色的长桌为掩护体，借由不俗的枪法和灵活的身体，已经消灭了大半的对手了，虽然脸上和身上有好几处擦伤，却并不影响他的动作。即使如此，两把枪的子弹，估计也快要用尽了，他表面上故作轻松，但已是强弩之末在苦苦支撑了。
察觉到莫语眼中情绪的细微变化，沐子淼手中的枪往前一送，故作吃惊的调笑道，“你居然会有在乎的人？呵呵，真是滑稽。难道，你已经从‘他’的记忆深渊里走出来了？”
面对沐子淼恶意挑雾的言语，莫语却表现的极为平淡。
“不，只是，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如此而已。”
男人凑近莫语，似乎想要从他的眼里看出一些破绽来，但一无所获，释怀的轻笑一下说，我想也是。
“那么，动手吧，你应该知道怎么用才对。”身后的人用手将莫语一推，侧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莫语向后看了一眼，再对上那柄已经染上之前死去的男人血迹的步枪，慢慢伸出手细细的抚摸，享受着冰冷机械所带来的刺骨寒意。
在阻击镜里找到男人正在闪躲的身影，食指缓缓的摸索，扣上射击的部位，脑海中却莫名的回想起了临别时和男人说过的话，还有那轻如鸿毛的一吻，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注意起了那个男人，那一个吻，那些琐碎的只言片语。为何像藤蔓一样缠绕覆盖上来，触碰到了自己隐藏在灵魂最深处的充满罪孽肮脏的荆棘之地。
手指渐渐的收紧，一点，一点的，像是在对死神奉上献祭者前最后的祷告般虔诚。
只听见“砰”的一声枪鸣，余音缕缕在莫语耳旁回响着，像深海中传来的抹香鲸颤动的音波，那份如泣如诉般绵长的叹息，究竟是为了谁在悲哀呢……（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