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语在男人离开后一直坐在月桂树下,他的神情淡薄索然,仿佛生来就应该是这种情绪植根于骨血之中。
直到有纷纷的雨滴落下他才不急不忙的起身起来,慢慢的走到潮湿脏乱的屋内。搜寻到了一些废旧的家具木材升起了一个小火堆,然后找了一个干净点的角落坐了下来。
常年失修的老房子已经开始漏水,雨点不停的打下来,在屋内积起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水洼,房梁上的鼠蚁许是受到了惊讶,也全都不安分的骚动起来。
该死的,什么破天气。
用手环住自己的手臂,莫语坐着并不想靠近冰凉的墙壁,他闭上眼神听着面前火星“哔哔啪啪”咋开的细微响声还有偶尔划过窗户的一丝闪光。
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但莫语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属于这里的气息在靠近,没有睁开眼,仍然保持着熟睡的姿势直到听到有人拉开门走进来,气息一点点逼近,然后带着寒意扑面而来。
他陡然睁开眼睛,手绕过背后抽出刀。
“谁!?”
“……”
“怎么是你?”
略微吃惊的看了面前的人一会,然后才收回手中的利器坐回了原地,这个男人是怎么想的,要是刚刚自己一个小心再近一寸的话……
“不是走了吗。”
回应他不耐烦的却是一床薄薄的东西,一下子从他头上落下来遮挡住了视线,莫语用手扯下来一看,居然是毛毯。
“这个天气淋了雨再着凉的话,可不能保证你为我尽力了,所以为了我们的约定,你还是披着为好。”
说完又递给他一杯热水和面包才走开来放下手中的雨伞,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手巾擦拭了一下打湿了肩膀的水渍。
明知道男人这样只是推脱之说,怕以自己的脾气会拒绝,可心底还是有些不舒服,他一向不喜欢无缘无故接受别人的‘好意’。
“老板,这么晚你是去打劫了哪家可怜人吗?”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钱这个东西的,它很虚假,但很多时候的确十分便利。”
“哼,你们这种人就以为钱能买到一切想要的。”
“也不竟然,钱也有买不到的东西,比方说,逝去的生命。”
莫语沉了一下脸,“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不要误会,我也只是感同身受罢了。”
“你也有亲人……”才一出口,莫语就立马住嘴,不知为何,他觉得今天可以 心平气和的和这个相处了几个月却毫不了解的男人交流,是因为要离开了的原因吗?
“你也可以不用……”
“是恋人。但最后可以说几乎是我亲手杀了他。”
“……”
“不问我为什么吗?”
坐得更靠近火堆一些,莫语看了一眼男人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如果你愿意。”
“他背叛了我,证据确凿。”
莫语转过头看着慢慢在自己身旁坐下来的邢苒倾,脸上映照出火焰的太亮,一瞬间让他没有捕捉到男人一闪而过的表情,不过那也不可能比他的声音更冰冷了。像邢苒倾那样的家事背景注定了他对人不能付出真感情,因为往往付出的越多伤得就越重。
“你用不着拿那种同情的眼光看我,不过这个事我从没跟人提起,你倒是成了第一个分享我秘密的人。”
“其实你也不应该告诉我,毕竟我们也算是陌生人。”
轻哼一声,用小枯枝挑拨了一下火堆,“而且秘密说多了就容易被人捉住把柄,最后置之死地。”
“你可不是陌生人呢,对于我而言,是即将成为恋人的人。”
“我可没答应。”
“你会答应的。”
真是的……!莫语低低的啧了一声却不知为何让身旁的男人“哧”的笑出了声。
“切。”到底还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好了,别摆出一副死人的嘴脸。有个事以前就想问你,你身上总是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我一直很奇怪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这个吗?”
莫语从衣服内侧摸出一个很小的像钱包一样的袋子,邢苒倾伸手接过拿下鼻下轻轻一嗅,对,是这个味道没错,但是什么时候闻过的呢……
“月桂?”
“正解。”
“上次在厨房你还做给我吃过呢,所以我才会记得,那是月桂的香味。”
“那不是做给你吃的。”莫语郁闷的嘟囔一句。
“呵呵,无所谓吧。不过,你对这种东西情有独钟是因为门口那颗月桂树吗?”
“只是个人喜好,无关其它。”
邢苒倾看着手中样式简单的东西,花纹却很漂亮,一针一线显然是纯手工的。这个男人一直带在身上显然是对于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但这种东西应该是女人送的吧,那……
抬头看了一眼莫语,邢苒倾再仔细打量了手中的东西,发现布料上有一点突兀的,颜色已经很深了,乍眼一看就像是一点擦拭不掉的污渍。
“这里是弄脏了吗?”
莫语闻声看过去,眼睛一下睁大了,他一把夺过男人手中的东西,随即表情阴沉了下来。
“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不值钱的小东西而已。”
邢苒倾察觉到莫语不同寻常的态度转变,心里暗暗审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不在现在出口追问下去。
“呵呵,可不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吧?有些东西只要带上拥有者的感情了就变成了是价值不菲的不是吗。”
“听你这么说,无论如何都觉得有点怪呢。”
“呵呵,是这样吗?”
“你既然喜欢月桂的话,我这次事情结束后派人在庭院里栽种几颗,你觉得怎么样?”
“物极必反,你何苦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弄那些无谓的东西,我只是对这里有感情才喜欢而已。”
男人看着莫语,却玩味的笑了起来,“没想你还当真了,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啊。”
“!”
莫语听到男人这么说,脸一红,很短却被邢苒倾快速的捕捉到,男人随即便涌上一股愉悦的情绪来,“呵……呵呵……哈哈~~~”
“喂,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笑就笑了,“哈哈……”
“白痴老板。”
看着男人从未在他面前露出的爽朗的笑脸,莫语勾下头。有多久了,自己在堕落深渊后再也没听到过如此坦然的笑声了,因为在他那个世界中,人与人之间并不存在所谓的信任,也不会出现不适宜的笑声,连人类最基本的感情也没有谁会对谁流露。
男人的声音带着浑厚的男音,低沉的如同海涅的歌声,在这样暴雨交加的夜里带来一丝舒缓。火光下,两个的影像相交在了一起,在阴影中邢苒倾没看过莫语拉起的嘴角。
这一夜,他和那个自己平日里唤为‘老板’的男人聊了很久,久到连他自己都认为其实和邢苒倾早就认识了一般。一向沉默寡言的他说了那么多话。耳边回响着邢苒倾的声音,是一种可以沉淀浮躁的感觉,明明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啊,却有着该死的成熟,这个男人啊,有时候真是完美的让人嫉妒。
转而忆起过往两人曾经在同一栋大楼里熬夜,一起去吃街边摊、宴会的那次并肩战斗以及那次的意乱情迷。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有这么多的回忆了。
莫语突然想,这样在一起或许也不错,但自己的罪已经够深了,他不能再把无关紧要的人牵涉进来了,那一次,就算我给你的临别礼物吧,邢苒倾,这个名字我会记住的。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在潮湿阴暗的废旧空间里,火光已经在渐渐的淡弱。莫语和邢苒倾都靠着墙闭目休息,午夜的风从各个角落慢慢的袭了上来,莫语即便是披上了薄被也依旧还能感觉到了丝丝入骨的寒意。
他睁开眼睛,身旁的男人似乎是睡着了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动静,但眉头是却是轻轻的皱着的,仿佛没有睡安稳的小孩,这一小小的发现让莫语又一次勾起了嘴角,男人的黑色西装虽不算薄,但深夜寒潮还是很容易觉得冷吧。
这个男人不管在公司也好,在居所也好,都不懂得照顾自己啊。果然是个笨蛋。
莫语再闭上眼睛的时候,邢苒倾几乎同时睁开来,他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另一边被莫语盖着。他听着身边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和莫语被星火照亮的苍白面容,又不动声色的又闭了起来。两个人的体温互相传播着,竟然真的没有那么冷了,可是不要那么温暖啊,邢苒倾,你不知道向深渊里的人投入一丝光明是多大的残忍吗?因为不管怎样努力,最终还是会熄灭的啊,那样的痛苦我一次也不想再尝试了。
但,要是我的人生还可以再从来一遍,那些污秽的记忆和罪行都可以遗忘掉,回到那个美丽的梦境的话,也许我会给你一次机会,但这一辈子是不可能的了,因为,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所以,抱歉,抱歉让你喜欢上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