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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琉崖

话说白顷歌就这么硬生生的和屋外的孤魂野鬼对峙了一晚,愣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清晨阳光微露,屋外的敲门声终于歇了,白顷歌呼的一屁股坐在软榻之上,捶捶腿捶捶腰,真的累死了。

咚咚咚。

白顷歌一颗才放下的心蓦地跳到了嗓子眼。

“客官,您的早点。”

白顷歌举起的拳头放下,上前开门,是店小二亲切的笑脸,手中的肉粥和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于是接过店小二手上的短案,扯出一个笑:“多谢了。”

熬的浓稠温软的肉粥下肚,白顷歌一夜没睡的疲乏去了不少。

本以为这是个偶然事件,过了便过了,没想到接下来连续几天夜里都有东西在门外咚咚咚的敲门,白顷歌不厌其烦,换了好几家客栈这种现象都未能消失。

“阿玦啊,你说我是做了什么孽...”白顷歌顶着两个熊猫眼,凄凉的揪着阿玦的衣角不放。

阿玦说我掌管这么大个零香楼又是主厨要做菜,又要管一堆七七八八的琐碎事容易吗,如今还要听你在我耳边叨叨叨的哭诉,你说你好意思嘛?

白顷歌两眼泪:“怎么不好意思了,上次你差点害死顾北我还没说你呢。”

阿玦无奈:“大姐,那是我想害他吗,那是上官安宴想害他,我就是..”做菜做的太认真,没发现有人在汤中下了毒就把鱼汤交你了而已..

“怎么不说了?”白顷歌乜斜了他一眼:“你也颇觉的不好意思了吧。”

阿玦叹口气:“我说你啊,又不是千年老妖,万年恶鬼,是还需要采人精气,未修成精的小鬼,你随随便便打发了不就是了,非得心慈手软放过他们?”

白顷歌怔了怔,拉他衣角的手就松了。

阿玦的衣裳得救,于是从容不迫的坐下来,努嘴让她在他身旁好好坐下,他和她摆谈摆谈:“我知道你什么心思,但你再因着你师尊的关系也不能对那些小鬼无下限的容忍下去吧。”

见她神色慢慢沁了两分凉郁,阿玦继续道:“当初子洛大人离开你时我就劝你不要去找了,但你不听,他离开近十万年你就找了他十万年,可是你想,大人那样的人,除非自己肯见你,你如何能寻的到?”

白顷歌咬了咬唇,樱红的唇上一抹苍白:“那你呢,你何尝劝过自己,暮先生走了这么些年,你就在这里一直守着。”

阿玦脸色倏然变冷,蓦地站起,冷冷的盯着她,眼中的情绪交相变换了好几种,好半晌想通似的才又坐下,神色缓了缓,似有一点疲惫的闭上了眼,不温不火的说:“阿槿,先生他许过我能回来,那他就一定能回来。”

没让白顷歌有说话的机会,阿玦说:“子洛大人可从未许过你什么。”

每一个字都是一根带钩的刺勾出她鲜血淋漓的寻觅。

“所以说,你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那些扰人清梦的脏东西你又非真心怜惜,”

房间里寂静的连一个稍重的呼吸都能听见。

阿玦许是觉得话说的太重了,又温言补了一句:“子洛大人他在时何曾让你受过一点委屈,如果他在,那些脏东西哪能活过一分钟,你说是不是。”

白顷歌无言。

沉默许久。

阿玦闭着眼起另一个话题的头:“我听说近来你和云深阁的贺九香走的颇近。”

“恩。”

“阿槿,你知道我的心,是绝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恩。”

“贺九香为了沈雍端走了死路,云深阁阁主不会再救她第二次。”

“恩。”

“我这个外人都知道她想做什么,云深阁阁主何其聪明的人,怎会看不出?”

白顷歌心中明白了。

“所以这种事你不要去碰,以免引火烧身。”阿玦说完又颇觉好笑,睁开眼看着她:“我糊涂了,何必和你说这些,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心中自有权衡,性子又拗,看什么事虽然都看的很明白,就是逃不过跳火坑的命。”

“我知道你的意思。”白顷歌说。

默然了好大一会儿,阿玦才道:“阿槿,你来之前我为你占过一卦。”

阿玦是暮戈的亲传弟子,得到暮戈的真传,卜卦可谓天下无二,那时南子洛请暮戈来教她,暮戈见她的第一眼就说,可以教她奇门术数,但她不是块学阴阳,通神人,知晓天地五行的料。

阿玦天生黑白双瞳,学起暮戈那些东西得心应手,不过千年就已出师,对三界五行的阴阳之事了解甚为通透。

可自暮戈走后,阿玦成为了零香楼的主厨,做上了菜就很少替人卜卦了,特别是她,她自己不会占,为了师父的事央过阿玦,那时阿玦的门槛都快被她踏破了,他的态度很坚决,甚至说过此生不再动鼋壳的话,鼋壳是极难得的上古神兽身上的东西。

暮戈当初送他,就是希望他在修为上能够更上一层楼,阿玦竟然为了不为她卜卦,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白顷歌自此未在他面前说过占卜之类的言语。

没想到这次阿玦居然为她占了一卦。

白顷歌略略惊讶:“你为何占卦?”

“恩,不是用鼋壳卜的,就是普通的古铜钱。”

“那你为我卜的什么?”

卜卦也分为卜吉凶,卜姻缘,卜财路,卜官途,卜修为等等。

“吉凶。”

“卦象上怎么说..”

“恐尔于九泉之下,尚沦鼎鑊;八难之间,跬步荆榛。”

“这么惨..”白顷歌扶上眉骨。

“恩。”

阿玦的卦象一直很准来着,在她的印象中几乎就没哪一回失过手..

白顷歌苦笑:“如此说我更不该杀了那些深更半夜在我门外敲门的小鬼头了,以免增加罪孽。”

阿玦认真思考了下:“我认为你反而该杀了他们。”

“人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杀,这岂非是要人灰飞烟灭的节奏?”

“你错了,你以为那些小鬼是单来敲你的们么,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那些小鬼还会去祸害其他百姓,反正你都已经这样了,多杀几个危害人间的小鬼或者还能增添点功德,减少些下地狱的机会。”

“额,你这样说貌似很对。”

阿玦语重心长的拍了怕她肩:“好之为之。”

走出零香楼,梦泽城十里长街,华灯璀璨,已是深夜。

宽阔整洁的大街上一如既往的人声沸腾,车如流水。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稳稳当当的停在她面前,扶手之上刻有优美精致的鱼龙波浪纹,她觉着眼熟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这辆马车。

一个玉色印暗金竹叶纹长衣的女子款款下车,向她微微福了福身子,莺声婉转:“可是摇光山白顷歌上君?”

白顷歌未答。

那女子道:“琉崖宫宫主青梅煮酒候着上君。”

“我不喜欢吃青梅酒。”琉崖她自是知道的,以前与白夭在九洲寻师父的时候她雕刻的名声就已很盛,她和白夭当时为了找师父也顾不上去于她结识,只是远远的瞧过她一眼。

她听夭夭说琉崖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递帖子要见她的人如过江之鲫,但她无不是冷言回绝。

白顷歌微微蹙眉,若无事去见一见这传说的女子也无不可,只是无机老师去打探秦皇宫的地图想来这些日子应该有消息了,若她再不回去,老师见不到人肯定着急。

那女子唇角噙笑:“上君说笑了,奴才听说青梅酒与霏雪糕是绝配,上君既爱吃霏雪糕,那青梅酒怎么会不喜欢?”

这么说琉崖宫宫主和贺九香还有干系了,若不是贺九香帮了楚离,白顷歌本就不想掺贺九香的事,既然昨天与她谈崩了,这琉崖宫宫主见不见的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此言差矣,好比豆浆油条绝配吧,但世上就有只爱喝豆浆不爱吃油条的人。”

那女子的脸微微垮了一垮旋即又堆上笑:“上君执意不肯去了。”

“我与琉崖宫主素味平生,何来必去之理?”

白顷歌态度坚决,那女子一时想不起还能用什么理由劝她去。

两人僵持了半会儿,白顷歌见她无话可说便想走了。

“上君可知道这世上什么木最珍贵?”

白顷歌才走出一步,马车内忽然传来一个女子柔软的嗓音。

“上君又知九洲上哪一国的墨最难得?”

白顷歌听她说木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无机正在寻的苈木的来历。

她说第二句白顷歌已决定去那琉崖宫瞧一瞧。

夜深如泼墨,马车在平坦宽阔的官道上缓缓行驶。

白顷歌上了马车之后才发现刚才那个说话的女子双眼被一条黑布蒙着。

她微微作礼,那女子轻轻颔首,虽然蒙着双目,却好似一个有正常视觉的人率先开口:“上君如今心中定然有许多疑惑,待到了琉崖宫小女子定会将一切和盘托出。”

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白顷歌只好什么都不问。

马车不知不觉下了官道,走入一条丛林小道,一路穿荆度棘,掀开车帘只看得到马车外浓黑一片,模模糊糊的瞧的见远处树林山包的影子。

越向里走就感到进入一片葳蕤的森林,车边不时拂过林叶萋萋,马车渐渐被浓雾迷障包围。驾车的女子不说话,马车内的那女子自从与她说过那一句后也似乎睡着了再没有说过一句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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