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上！”
名叫小白的狗，带着那个兵，准确地说，是领着从不同几个角落里冒出来的三、四、五.....一共九条人影，朝至今为止仍看似平静的北面扑去。
郑飞没跟上去，而是扳开步枪保险，回到车上。
技术员已经替他打开了实时监控系统。
从屏幕上看，代表己方九人一狗的十个蓝点，在二百米多处的一个交叉路口处分成三个小组。A组和带狗的B组各呈三角形，缓缓进入路口；C组则呈纵列队形，快速穿过路口右侧一幢建筑、两个支道，向左包抄。
正当两股队伍快要汇合时，A组三个蓝点突然闪红，表明正在交火。紧接着，B组四个蓝点中，那个代表机枪手的蓝色带叉圆圈，并入A组，频频闪红。
就在最需要C组介入的时候，C组三个蓝点忽然止步，变成极为保守的倒三角队形。
由于隔音设备的存在，外面枪声传不到车里来，但郑飞能想像得出战况是何等激烈。
指挥电台很快传来回报：
“红A报，敌人两个，全部自动武器！”
“红C.....红C报......数量不明，火力很猛......很猛。”
郑飞盯着屏幕，抄起话筒，“红A、红B、红C，撤！”
“红B报，机枪手中弹。”
“放掉！撤！”郑飞搁开话筒，掰过自己的步话机，“‘刺鲨1号’车，正面突击4点200米，带回伤员1名——确保带回！”
紧接着，他再次拿过话筒，根据系统上的提示，切到另一个频道。
“蓝队、紫队，控制4点200米路口，接应装甲车。青队控制6点350米建筑，自由射击.....炮队、炮队，4点300米，C.....CP2812，打得到吗？”
“楼太高打不到。”炮队回答。
“换照明弹。”
“CP2812，照明2发，150米空爆齐射，正在准备.......”
这时，一只手搭到郑飞肩上。
郑飞知道那是刘副参谋长的手，所以他在下完“指挥员换岗”的指令后，挪到旁边的助理岗位。
“刺鲨1号、2号车，接到伤员立即撤回，不要恋战。蓝队、紫队到达路口后，直接压上去，掩护红队和装甲车撤离后，再寻机退回路口。”刘副参谋长一边看着屏幕，一边朝坐在对面的中尉打了个手势。
中尉拿起自己跟前的话筒，说道：“放飞无人机。”
此时，指挥电台传来炮队的回应：“CP2812照明2发，准备完毕。”
“打！”
说完，刘副参谋长搁下话筒。
“辛苦了。”刘副参谋长偏过头说。
郑飞用手擦了擦额头，额头上没汗。
“你做得对。”刘副参谋长说，“情况还不明朗，感觉不对就得果断撤，得看看再说。”
郑飞却回答道：“但我还是疏忽了一点。红队不是‘刺鲨’，也不是师直侦察营，说撤就撤，没那么容易。”
刘副参谋长笑了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随着无人机升空，屏幕上渐渐显现出一些大小不一、变幻不断的红块，一砣、两砣、三砣......
“比我想像的还要多。”刘副参谋长把手伸进头盔，掏了掏。
郑飞点点头，“这里是市中心，就算我们武警再傻再忙，警备区也能抽出部队，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换句话说，敌人现在冒出来越多，过一会儿死得就越难看。按理说，他们不该那么傻。”
“上级让我盯的是97至101层。”刘副参谋长切换屏幕，点了点大楼架构图，“白灵音乐电台，这里最紧要。”
“这么高.......就算他们有本事在大部队赶到之前，把我们吃掉，他们敢坐电梯上去？不坐电梯，那得爬到猴年马月？”
“所以真正的威胁......”刘副参谋长沉吟道，“反倒应该是空中。”
“地面也不能大意，不然上级不会让我们蹲在这。大楼总控室在几层？”
“三层。”刘副参谋长说，“那里有一个排的武警。哦，只是穿武警制服。反正不归我们管。”
“这时候还神神秘秘，搞什么.......”
“那边负责接洽的上尉姓王，鬼知道真姓假姓。对了，我在战司机关食堂见过他，当时他跟韦良坐一块。”
“韦良？”
“十一局‘蝎子’大队的头儿，上次跟你一块围捕‘三角洲’那个。不过我看他们不像‘蝎子’，身高、体形，包括笑容，完全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不是‘蝎子’。”
郑飞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没说出口。
浑厚的车身像被什么敲了一下似的，微微一晃。
“干！”刘副参谋长骂道，“子弹都飞到这来了，真把台北当他们家？”
CIA台北站副站长兼陆战队特战团“河马”特遣队指挥官左云少校，此刻就站在离101大楼不远的迪瑞大厦的天台上。
为了看清全岛最高建筑顶端的“白灵音乐电台”那几字，他一直仰着脑袋。
没人知道他为何对那几个字特别感兴趣。
稍有点常识的人光用屁股就能知道，即便“白灵音乐电台”真有什么举足轻重的价值，“河马”特遣队也不可能真的从1层攻到100层。
其实就连左云少校自己，也对此行的合理性心存疑虑。
但他是军人，军人的职责在于服从命令，而不是有事没事就张口问一句“为什么”。
CIA是完全独立于军队体系之外，直接对白宫负责的情报机构，CIA局长与国防部长同级，都是文职官员。但由于历史原因和现实需要，CIA除了设置若干名文职副局长以外，还专设一名由中将衔现役军人担任的副局长，专管军方协同事务。而一些分支机构，特别是驻扎在敌对及高威胁地区的海外站，往往也会设置一些由现役军人兼任的重要职务，以便于对军方派驻的支援单位实施指挥。
左云少校有两个工作汇报对象，一个是CIA台北站站长，另一个是联合特战司令部西太平洋分区联络官。前者决定他干什么、怎么干；后者根据他干得怎么样，来填写评估报告，这份报告交到A国特战作战司令部人事部门之后，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他或留任、或调离，或升职、或降职，甚至有可能是上军事法庭。
“长官，外围的‘新台社’暗哨已经第三次发出预警。”
“别理会那些被兔子吓破胆的弯弯。现在整个台北都乱成一锅粥，别说柯亮少将（编注：第八战区第三副参谋长、台北军管会第二副主任、武警机动部队台北指挥所主任、武警台北总队司令员）顾不上，就连中南海派来的女少将......呵，她现在还挠着头皮，猜测我要干什么。”左云少校信心满满。
“胶着太久也不是办法。”
“放心吧，执行官。‘河马’特遣队至少能够进退自如，可底下那些两年兵可就不一定了。”
101大楼，白灵音乐电台演播室。
“小兰姐，敌人会攻上来吗？”
“外头的中南海保镖倒巴不得他们攻上来。100层呢，我的大小姐，就算是爬也能把人活活累死。别怕，有姐在。”
“嗯嗯。”
白灵不安地望着窗外。
从这里往外看，诺大一个台北只是比平常的夜里多了一些微小的光亮，还远远达不到身陷战火的标准，但那些微小的光亮分散于各处，此起彼伏，丝毫没有汇集一处或多处的迹象。
白灵知道，“一下飞机就赶到这里”的时小兰只是在安慰自己。
台北城有十万军警，但台北城实在是太大了，能够用于机动的力量可能还不到一成。敌人若是集中攻击一处或多处倒还好办，可敌人肯定不会傻。所以，在敌情尚未明朗之前，曾经戍守大西北三十余年、由武警Xin疆总队参谋长（副军职)升任第八战区第三副参谋长（正军职）的柯亮武警少将不会贸然出手。
电话“叮铃”响起。
正好是柯亮的声音：“‘刺鲨’大队现在就在你们下面待命，朱茂已经赶回去了。”
“这里很好，请首长放心。”
时小兰放下电话，往沙发里靠了靠，拉过一只抱枕抱着，倏忽一笑。
“怎么了？”白灵问。
“第一次见我傻笑？”
时小兰嗔了一眼，心思已飞出101大楼。
林指二组（情报）当前的任务，是尽快找到失踪的“寡妇”组织情报员崔丝塔娜，而林指二组与外围情报组织的通信联络，是由三组（技术保障）下辖的101部门负责的。因此在这节骨眼上，不论外面发生什么情况，101部门都不会停止工作，转移他处。
真正值得玩味的是，何丽在这个时候把朱茂放了回来。
朱茂既是八司三局新任局长，又是林指二组副组长兼101部门指挥长。部门外围有情况，部门主管当然得回来坐阵，这很正常。
是很正常。时小兰心里笑着想。
用不了几分钟，电梯就把朱茂送到了这里。他的脸色很不好，毕竟他刚刚从一场暗杀中死里逃生。
“时专员？您怎么不到里面去？”
“除了嘀嘀嘀就喂喂喂，你不来，我在里面闷得慌。”
“呵。”
朱茂的脸色终于好看了。
两人撂下一直忠于道具本职的白灵，用卡刷开门，走进十步一岗的军事戒严区。
和往常一样，朱茂先到总机室检视一遍线路，再到调度室浏览完今日简报和当前作业报告，最后才回到指挥长室，关好门，拉上窗帘。
与眼前这位曾让无数豪门公子趋之若鹜的名媛独处一室，朱茂还是第一次。
相对于朱茂的拘谨，时小兰倒是落落大方地打开空调，从手提包里掏出烟，抽出细细的两支，示意了一下。
“不抽。”
“比我家那位好。”时小兰毫不掩饰自己与“在逃案犯”的关系。
朱茂怔了怔，讪讪道：“吸烟不好。”
时小兰吐了个烟圈。等那烟圈被空调吸得一干二净，把烟搁在惨遭下岗的茶碗上，抖了抖。
“何丽没纠结你行踪暴露这事，直接把你放回来？”
按纪律，朱茂完全有理由回避这个问题。所以朱茂长达13秒钟的沉默，并未引起时小兰脸上丝毫不快。
“有个信号不太稳定。”朱茂点着电脑屏幕说。
“在什么位置？”
“中横。架在ID团通信连，由十一局技术处派员专职管理。”
时小兰想了想，“暂时用不到。”
朱茂在管理系统界面上点了个叉，将这个中继站点的调度优先权调到队列末尾。
“花莲有几个点？”时小兰想什么来什么。
“3个潜伏，1个待命，有2个因为沦陷所以弃用。”
“能覆盖到哪？”
“看情况。有些点位置很低，只能覆盖东面海域.......百来公里的样子。”
“假如客户发报的时候，我们的点正好在潜伏，那怎么办？”
“理论上讲，调度室在批准某点潜伏的同时，会以战司三局或十一局的名义，就近征用相邻部队的编制电台作为临时中继点。安全保密方面不用担心，没有您的解密密钥，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您的客户发了什么。另外，战区信息化部对此也有严格规定，被三局、十一局征用的部队编制电台严禁私自定位发报者。”
“也就是说，从目前情况看，我的客户并没有发报？”
“我前面说的只是‘理论上’。”朱茂解释道，“现实中，由于敌干扰的存在，以及地形、气象条件限制等等因素，我们的覆盖网络不可能没有盲点。”
时小兰吐了一个圈，觉得不太满意，又补上两个。
自娱自乐地玩了一会儿，仿佛索然无味般掐灭烟头。觑一眼，说道：“知道我在等什么客户吗？”
朱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部队的纪律就是麻烦。”时小兰撇撇嘴，“没权力知道，就不能配合首长开个玩笑？闷死了。”
“我和庭车常不一样。”朱茂突然说。（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