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卓见赵环山徒具伤感，并没有对自己起疑心，他不信一个凡人的城府能骗得过自己的眼睛，所以也不会是在装蒜。
只是突然又想到“命理无常”四个字，端午那天杀得两个人，一个是周显，以凡人之躯强作挑梁小丑对自己大不敬，另一个就是赵正豪，在学校操场上公然调戏并欲侵犯闾丘静。
他们分别是南州两大财团周家和赵家的纨绔子，如今自己既得了周显的昌隆地产，又将要跟赵正豪的家族企业有生意往来，不知这两大家族将来如果得知事情真相，将作何感想？
当然，韩卓只是现在觉得稍稍有趣，以后恐怕是再没心思关心那个了。
而旁边的毛小鑫心里已是惊涛骇浪，她也知道韩卓学生的身份，也知道他和武道国术馆的关系很深。
只是没想到这么深，竟然是江州分馆的馆长，看看韩卓，心想：“那你跑过来跟我们这普通老百姓做什么生意啊？”
她现在不敢随便插嘴，不然恐怕已然问出口了。
韩卓这时不想再听赵环山伤感，言归正传：“赵老爷子，既然逝者已逝，还是要多顾念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家族。”
赵环山眼中精光一闪，焕发了些神色，说道：“那韩先生，我们就谈谈正事吧。”
韩卓眼角一扬，没有接话，毛小鑫以为他们终于要谈到生意上的事了，却见赵环山接着刚刚话，说道：“不知刚刚老朽所说的韩先生三个身份，是否属实？”
韩卓笑了笑：“当然，都是明面上的事情，一目了然。”
赵环山这时脸色暗了一下：“还有一个不是明面上的，老朽却不便说了。”
毛小鑫故意脸一板：“赵老爷子，刚刚咱们韩总说了，我不是外人呢。”
赵环山腰一弯，像哄孙女一般：“毛丫头，不是明盘上的事，当然不方便在明面上说，和你在不在关系不大。”
韩卓心领神会，这老头子是打算捅破这窗户纸了，意味深长问道：“那赵老爷子觉得南州七个区，有几个区不是在你的明盘上？”
“我的明盘遍布南州市七个区，但是……只有姜姓人的四个区根基最为牢固。”
“是么？不过我听说现在只剩下三个区了，看来是谣言了。”
“不是谣言，确实只剩三个区，而且很突然，突然到连我都损失了一大笔。”
韩卓这时冷笑：“赵老爷身居明盘，根基却触及地下，真是深不可测啊。”
赵环山一拱手：“彼此彼此。”
毛小鑫见他们像在打哑谜似的，只是气氛似乎有些紧张，嘴巴一撅：“嘿，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欺负我没见过世面，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
“哈哈哈哈，我们毛总是过来赵老爷子谈生意了，怎么好像说了很多题外话。”
赵环山这时右手一请：“是老朽失礼，二位见谅，前面有一处凉亭，不如一同去饮一盏雨后普洱，再来慢慢谈我们的生意？”
毛小鑫当即点头：“那赶情好。”
韩卓也没什么意见，毛小鑫虽然听不懂，但赵环山无疑已经是明示，他知道韩卓和南州地下势力的联系，并且也承认了自己和黑道以及姜化龙的关系，下面基本已经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就看谁先开口。
两人跟着赵环山往园子深处走，穿过一条坡度较缓的长廊，尽头处就是赵环山所说的凉亭。
凉亭修葺得很别致，是建在一块悬空的巨石上，旁边就是峭壁，瀑水细流从天而降，周围不少松树遮去了阳光。
韩卓见这建筑新奇得很，微微一点头，毛小鑫却是惊呼了一声，虽说这园子也是只在山坡上，巨石悬空也不太高，毕竟悬崖底十多米还是有的，掉了下去八成是要死的，这没点胆量，谁敢坐在亭子里喝茶？
三人走过去，凉亭的方桌上已经摆好了茶具，新沏的普洱在茶壶冒着淡淡的雾气，赵环山拿了三个巴掌大的茶碗，亲自为两人倒上。
毛小鑫受宠若惊的接了过来，韩卓自顾饮了一口，这时反而不急不躁，淡淡道：“怎么样赵老爷子，先跟我们毛总谈谈地产的生意？”
赵环山往凉椅上一坐：“也好，生意总是一件一件谈的。”
韩卓示意了一下毛小鑫，毛小鑫当即放下茶碗，清了清嗓子，打算把来这之前做的功课一股脑倒将出来，免得他们又说自己听不懂的话，插不上嘴。
“赵老爷子，是这样的，我们昌隆地产……”
这厢还没说完，赵环山伸手招了两下：“毛丫头，我知道昌隆地产的底子，也知道昌隆地产的生意，这样吧，韩先生面前我就不绕弯子了，我本人是看不上周川的，小家子气，傍上一个国术大宗师打算吃一辈子，你们吞掉他们家的产业，以周川芝麻大的心眼，容不下你们的。”
毛小鑫叹服：“赵老爷子明眼人，一看就透。”
赵环山又摇手：“只是年纪大了，看过人和事多一些罢了，我就直说了，周家给你们断供，我天下股份可以按原先周家的同等条件给你们续上，不过天底下没有一边大的买卖。”
毛小鑫问：“您有什么条件？”
“我知道你们将来工人新邨的项目是要做成南州的顶级私人花园，我想为她起个名字：御都，另外净利我要分走一成，并且让天下股份的物业入驻。”
赵环山一气说完，显然也是早有准备，韩卓见毛小鑫皱着眉头不说话，他不懂个中玄奥，问道：“毛总，这买卖划得来么？”
毛小鑫叹了一口气：“基本上……相当于白送，我只是不太明白，赵老爷子您亏这个本， 是因为单纯的喜欢那块地皮？”
“三成是为了那块地皮，七成是为了交韩先生这样的朋友。”
韩卓站起来大笑道：“赵老爷子，你可能永远不明白，我们不可能是朋友的。”
“在商言商，只要有共同的利益，我们就是朋友，韩先生，我们现在就有共同的利益，只要你肯答应我的条件。”
“生意上的事情我是全权交给毛总主管的，她既然觉得买卖划得来，我当然没意见，我只是想问问赵老爷子，你是冲着我江州分馆馆长的身份，还是那个不方便明盘上说的身份，宁愿亏本也要交我这个朋友？”
“当然是二者兼具，我的小孙子赵正言已经在江州分馆拜师，至于明盘之外，老朽敬鬼神而远之，不想过分参与。”
赵环山这话一说，韩卓反而又糊涂了，心想：“他是要跟黑道划清界限？难道之前是被姜化龙硬给拖下水的？”
赵环山这时也站了起来，凉亭远处挥了挥手，不一会儿跑过来一个年轻人，怀里捧着一只锦盒，放在方桌上，又快速退了下去。
赵环山笑道：“既然是朋友，老朽自当备了些薄礼，请韩先生笑纳。”说着轻轻打开了锦盒，里面金黄丝绸铺垫上，却空无一物。
毛小鑫噗嗤一笑：“老爷子又在打哑谜了。”
韩卓淡然旁观，想看他葫芦里想卖什么药。
赵环山微微笑了笑：“这回却不是打哑谜，原本备了几颗鸽子蛋，料想这些俗物入不了韩先生法眼，才给临时撤了。”
毛小鑫直咂舌：“几个鸽子蛋还俗物？呵……呵呵，看来这里还是我最俗。”
韩卓也笑道：“那老爷子捧个空盒子过来是有什么寓意？”
“是给韩先生做个见证，老朽寻遍山河，务必在半个月内，大暑满月之前，寻一件韩先生能够看得上的礼物。”
“哈哈哈哈，好，那就一言为定。”
韩卓心想这会也不急问他姜化龙的下落，他未必肯说，说了也未必是真的，敬鬼神而远之，说明他跟姜化龙之间最多也是利益关系吧。
他说姜化龙是鬼神，要跟他划清界线，难道不怕我这个鬼神么？毕竟他已经知道我跟黑道的联系了，这倒是有些奇怪。
三人的会面便到此结束，赵环山又把两人送到御景别院门口，那个牌匾下，果然有人把车重新开了回来。
韩卓说了声告辞，生意上的事情不会再亲自过问，赵环山自然也是，都交给下面的人来处理了，两人只约定半个月后，大暑月圆之夜，在这里再见一次，到时赵环山再奉上为他准备的礼物。
照例毛小鑫开车，两人绝尘而去，赵环山依旧站在他的御景花园牌匾下，喃喃自语：“半个月的时间，该出现的问题，差不多都会出现了吧，这一子一旦下错，就再没有回头路，但愿这帝陵山能再保我赵家香火一百年。”
回去的路上，毛小鑫一反来时的活泼、兴奋与激动，一脸的正经严肃，甚至有些不安的模样，一路沉默不语，韩卓问道：“怎么？现在是不是还觉得赵环山见我们，是我们的运气好？”
毛小鑫没有回答他，而是轻轻说了一句：“韩总，其实……你没必要让我知道那么多事情的。”
“你是指哪件事？”
“拜托，我的韩总，真当我傻啊，什么明盘不明盘的，明盘不能说的事情，不就是黑……黑社会么？”
“哈哈，你既然这么机灵，我就更没有瞒着你的必要了，其实我……”
“啊……别说别说，你不说，我还能装不知道，你就是我的老板，昌隆地产的老板，其他什么身份太深奥，我听不懂。”（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