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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285

之前那一场戏, 果然是演给他看的。原来从一开始, 她就打算利用他。

姜郁眼中波澜尽散,一双眸子也恢复到一贯的冰封冷冽。那一点希望破灭,他反而能更加冷静的思考。

“皇上到底在掩饰什么?”

毓秀望着姜郁咄咄逼人的脸, 错觉自己回到了一直被他压制的十五岁以前。

姜郁见毓秀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便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是我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姜家对你的影响。会让你发疯自残的, 从来都不是敌人。你要我帮你, 就要对我实话实说。”

他果然还在纠结今晚的事。他为她破例的代价,就是要他对她敞开心扉。

姜郁潇洒地在她面前摆下一个赌局,毓秀知道她面临的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 事半功倍,赌输了, 输的就是这一整局。

“伯良可曾全心全意相信过谁?”

姜郁一皱眉头, “皇上为什么这么问?”

毓秀又凑近他一些,近到两个人只能看到彼此的眼睛,“从小到大,你全心全意地相信过谁吗?认定他永远不会欺骗你,背叛你, 离开你。”

姜郁恍然明了毓秀说的是谁,禁不住将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皇上与华砚之间的全然信任犹如天下至宝, 并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运气。”

毓秀自嘲一笑,“伯良既然把全然信任比作天下至宝,就该知道它的难能可贵。”

姜郁冷眼看毓秀脸色,终于明白他从一开始就感觉到的违和之处在哪里,他猜到毓秀的失控是为了华砚,却万万没想到她是自觉受到了华砚的背叛。

以毓秀与华砚的亲近程度来说,他离开她就是背叛,华砚在外遇害,离开是被迫,毓秀并非怨天尤人的秉性,不会失去理智,沦落到拿死物发泄。

思来想去,今晚的种种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毓秀认定华砚离开她并非他被迫。

这个猜想太过大胆,让人心惊胆战,如果这是真的,那一局掀翻的棋就并不是他原来以为的那么简单。

姜郁面上不动声色,额头却浮上一层冷汗,他分明感觉到自己脊背一阵阵发凉,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

“逝者已逝,不管他做了什么事,皇上都该宽心才是。”

毓秀愣了一愣,苦笑道,“你猜到我是为了华砚?”

姜郁也笑,“皇上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臣若是还猜不出,岂不蠢钝至极。”

毓秀幽幽一声长叹,半晌沉默后,才又开口道,“今日我去见神威将军,她对我说了一件事,我虽伤心,却还能安慰自己不必尽信。可就在今晚,有另一个人同我说了几乎同样的事。”

神威将军也知道的事,应该不会是他料想的那种情况。

姜郁半信半疑,再试探一句,“怪不得皇上从永禄宫之后回来便大发雷霆,臣斗胆一问,让皇上伤心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毓秀吞吐半晌,笑容越发无奈,“今日我见过纪诗才知道,原来华砚心里早有打算,他预备办完这趟差事回来,就请命出宫,前往边关。”

姜郁细细打量毓秀的神色,她说的显然不是他最担忧的那种情况,他却不能心安。她才刚说的事,三分像是为敷衍他随意编造出的话,即便是真,也并非全部实情。

华砚是何等人才,志向绝不止于深宫,这是姜郁一早就认定的,毓秀说他有心抛弃禄位,前往边关,的确有这个可能。

得知华砚打定了主意离开自己,对毓秀来说的确算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在她身边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他的陪伴,她大概已经不知道失去他会是如何一片光景。

如果华砚真有心从戎,姜郁会懊恼自己的失算。他从前以为,无论华砚牺牲到何种地步,他都会时时处处以毓秀为先,他对她的感情,虽隐忍,却并非不深刻,即便牺牲掉一生的志向抱负,他也不会离开她。

莫非是他高估了华砚对毓秀的感情,高估了他认定的那一条看似坚不可摧的纽带的韧度,又或许,是他高估了华砚容忍的品性。

眼前的谜团扑朔迷离,实情如何,日后自见分晓。姜郁强打精神,把千头万绪的念头全然清空,转念去想眼下的事。

毓秀见姜郁脸上的表情渐渐松弛,知道他对她的话信了几分。这一出戏,本就是将计就计,她所说是假,她所感是真,伤心是真,绝望也是真。得知那个永远都不会背叛她的人的背叛,击毁了她对人性善的最后一丝残念,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一种感情经得起利益的敲打,人与人之间,只有无穷无尽的相互利用,各自盘算。

姜郁望着毓秀的眸子,她眼中的情绪复杂难名,让人捉摸不透,比起不久之前,她不加掩饰的落寞与绝望,他反倒更不知如何面对。

“自臣进宫的第一日起,子嗣的事就如阴云一般笼罩在你我头顶。我想要你不假,却不想你被迫委身于我。”

此时若顺水推舟,她想要的那句话便呼之欲出。

毓秀却轻叹着说一句,“我也并非全是被迫,只是不想在这种朝局下,为了利益同你在一起。”

姜郁目光闪了一闪,只觉得她这一句倒比从前那些不知真假的甜言蜜语更让人动容。

“你我之间的情谊如何,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姜?枷胍?始已?车暮笏茫?颐撬乘焖?男囊獗闶恰!?br>

毓秀明知姜郁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只等她点破,“伯良是说,你我只需在人前做出恩爱的表象,以假孕欺骗姜相?”

假孕……

她到底还是把这两个字说出来了。

姜郁苦笑着点点头,“皇上早知我的秘密,你我性命相连,同气连枝,姜?家?某既ǎ?皇锹蠲腔噬闲惺录そ??Υ?舯疲??故腔岫阅憷袢萌?帧!?br>  毓秀冷笑道,“眼下看来,安心做一个傀儡,才能保全皇位。以我一贯懦弱的秉性,不会不懂以卵击石的道理。”

姜郁在心里冷笑,时至今日,他不会蠢到把懦弱两个字安到毓秀头上。

无论如何,毓秀愿毫不挣扎地妥协,将礼部拱手相让作为同姜?冀埠偷奶跫??运?拇缶掷此抵挥幸娲Α?br>

两人各怀心事,暗里自有想法,毓秀虽达到目的,却痛的像被人剥了一层皮;姜郁也如鲠在喉,十分别扭。

除非毓秀见到华砚的尸体,亲眼看着他下葬,她对他的执念才会真正消磨。

爱也好,恨也罢,没有什么是时间改变不了的,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毓秀夜半从永禄宫负气离去,又砸翻整个金麟殿的事,第二日就在合宫传遍,侍从们亲见姜郁出马安抚盛怒龙颜,便笃定是陶菁得罪了毓秀,恩宠不再。

日复一日,反倒是帝后一双越发伉俪情深。

那夜之后,毓秀的确一步不曾踏入永禄宫,陶菁在勤政殿伺候笔墨的差事也被撤了。纪诗带密旨随大理寺少卿前往林州,也被宫人传作连坐领罪。

不止永禄宫,除了在姜郁处留宿,毓秀就只在金麟殿,夏末将近,她也再没见过洛琦。

这中间又有封妃大典,舒娴进宫,住在舒雅原住的储秀宫。

舒娴进宫之后,毓秀并未召寝她一次,寥寥一起用过两膳,也是同姜汜一起。

姜郁为避嫌,不曾单独见过舒娴,偏偏他每日去勤政殿见毓秀,都能与舒娴擦肩。

三番两次,他也不得不怀疑她是故意要他难堪。好在舒娴行事还有分寸,谨守底线,不曾做出什么逾矩之举。

崔缙重病在家,贺枚革职待办,刑部前往林州的一干人在一月之间撰写详细的调查案卷,写奏折回京请毓秀降旨,将贺枚与崔勤押送回京受审。

毓秀细细看了那一份卷宗,不出所料,刑部调查的结果与她之前料想的几近吻合。贺枚被打成刺杀华砚的主使,崔缙则是谋杀钦差的主谋,兼有二人来往印信,人证物证皆有来历,想翻案比登天还难。

几位刑官刻意赶在秋审之前要一个定论,毓秀明知她若下旨宣贺枚等进京受审,就是变相要他们的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看似无力回天,能做的只有尽力拖延。

毓秀在朝上听众臣上奏,故意装作犹豫不决,散朝之后,又将两位宰辅、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传到勤政殿。

凌寒香话说的模棱两可,迟朗也只说等人进京之后三堂会审,再做定论。

毓秀心知迟朗的苦衷,证据是刑部供上朝廷的,他无论怎么说怎么做,都是错,若想明哲保身,只能佯装糊涂。

大理寺与纪诗等虽查到一些证据,却按照毓秀的吩咐,按下不动,程棉明知毓秀有弃子求和之意,在姜?济媲埃?悴坏貌磺?恚?聊?环14谎浴?br>  姜?剂?鏊侔欤?溆嗳?贾荒馨镓剐慵?ν涎印?br>

明知结果纠缠,却要周旋,实在煎熬,毓秀诺诺与姜?枷?ヒ桓鍪背剑?鞠19潘狄痪洌?八渲ぞ萑吩洌?馐乱布辈坏谩k赖氖乔詹睿?姘赣质橇矫??4笤保?舨执俅x茫??侄猿?钟兴稹2蝗缃行滩吭傧瓴樾┦比眨?癖刈龅轿薨氲沌18镁盼取!?br>

姜?家恢迕纪罚?靶滩克突爻?5陌妇恚?挤锤囱卸凉??趵砬宄??昂竺靼住hチ种莅彀傅男坦僖还峤魃鳎?舴俏掮18镁盼龋??窃趺锤疑媳u?1vぞ萑吩洌?噬虾伪胤捶锤锤唇腥嗽俨椤<幢愀匆椋?哺玫群孛度刖没嵘筇??救酥ぱ浴!?br>

毓秀扶着额头对着姜?伎嘈Γ?敖?嗨档木渚湓诶恚?魏坞蘧褪钦饷匆桓鲆“诓欢u谋?浴a?绽吹谋涔剩?种菔鲁觯?詹钣龃蹋?抟焉硇钠1梗??木虢?嗳菸掖?豢谄?!?br>  她越是示弱,姜?荚侥张??盎噬闲奶鄣钕拢??眉霸缥??只毓?溃?固煜乱桓龅览怼d?堑搅苏庵质焙颍?噬匣瓜牖鼗ご掮朴牒孛丁!?br>

毓秀一脸无措,连连摆手,“朕只相信真相,不论私情,若说我对崔缙与贺枚有不忍,也是念在其多年为臣,恨其不争。他二人若真如刑官御史奏报弹劾那般阴狠毒辣,丧心病狂,天下人不禁要发问,此种败类是如何做到这般高位。何泽身为天官,又是如何执掌吏部,不察梁蛀。朕说缓一缓,让一让,并不是为了偏袒谁,只是为了朝廷的颜面。”

姜?急灰环?诿崽没实幕叭?俗欤?乓?创较嗉ィ?韬?憔统雒嫒暗溃?盎噬纤档牟晃薜览恚?炖碚颜眩??亲锶耍?硬还?趟疽簧笠环#?噬喜患庇诖x么掮坪孛叮?羌傻??字?浴l煜掳傩盏弥?詹钣龃蹋?掩覆〕?4砣酰?舻弥?缓笾魇故浅?惺治沾笕u闹爻迹?峙禄岫猿?15谷擞萌诵纳?宦??桌鞣缧辛侠泶耸拢?笏琳迅嫣煜拢?衙舛?u诵模?焕?衩髁侥甓骺迫∈俊2蝗缃腥?ㄋ镜偷餍惺拢?莼阂换骸!?br>

姜?济嫔??啵?傲柘嗨祷阂换海??且?旱矫髂甓骺频钍灾?螅?诖罂贾?昵锷笪收丁!?br>  凌相微微一笑,才要回话,毓秀就在上首提声道,“姜相与凌相少说一言,朕心乱如麻,又犯了头痛症,此事容后再议吧。”

姜?技?剐惴鲎哦钔凡幌袷亲安。?淘グ肷危?站棵挥性龠瓦捅迫恕?br>

凌寒香见姜?家庥型仔??愣猿倮适垢鲅凵??倮市ψ趴?诘溃?傲种莅甘切滩恳皇植侔欤?挥腥吮瘸几?胍?桓鼋峁?;噬嫌肓柘嗨翟莼翰7遣淮x茫?皇且?诹种莸男坦俳魃鞲床椋?繁m蛭抟皇А4耸鲁蓟崆鬃远桨欤?挥谢馗矗?偾胫夹惺隆!?br>

姜?祭湫ψ趴戳丝闯倮剩?置橐谎鄞油返轿惨谎圆环5某堂蓿?盎噬弦?鞑椋?加衷趸岵桓匆椤;噬辖剐睦土Γ??灞ыΓ?癖乜硇谋q形业茸龀甲拥挠切摹!?br>  一言既出,尘埃落定。

凌寒香三人都顺着姜?嫉幕叭柏剐愣喽啾v亍?br>  毓秀明知姜?挤泶趟?倌臧淄罚?匆仓荒芤恍xbr>  四人一同退出勤政殿,姜?加肓韬?憬岚樽咴谇埃?堂抻氤倮使室庾呗?覆健?br>

迟朗见程棉面有忧郁哀伤之色,便小声劝他一句,“大理寺此一番去林州并非一无所获,元知暂且忍耐,来日必有水落试图的一日。”

程棉望着远处姜?嫉谋秤埃?簧?崽荆?拔业p牡牟皇钦飧觥!?br>  迟朗凝眉叹道,“元知担心皇上的身体?”

程棉满心皆哀,“多年之前那个雨夜,是我第一次见到皇上,华砚站在她身后为她打伞,一对金童玉女,何等英姿,如今一身死无全尸,一心伤不可复,为臣的不能为上分忧,刑官不能分辨是非曲直,你叫我如何咽得下这一口气。”

迟朗不曾受毓秀重恩,穷极一生也无法感受程棉所感,可他如程棉一般明了为臣不得为上分忧,为刑官不得还天下公道的痛处,心中失意,面上还要故作笑颜宽慰程棉,“宰相肚里能撑船,元知是皇上寄予厚望的人,你若这般心正口直,不懂容忍变通,这一生便只能做一个刑官。”

程棉冷笑道,“敬远要我像姜?家话闶?耆斯砻妫?侔憬栽餐ǎ?沂峭蛲蜃霾焕吹摹!?br>  迟朗笑道,“朝廷既然有左右宰相,二人必定一方一圆,才好辅助皇上做事。你做不来那个圆人,就只能做那个方人,可这所谓的方圆宰相,也不可内方外方,内圆外圆,圆滑融通心必端正,你这冷峻高洁的也要适当掩藏自己的棱角才得人心。”

程棉似笑非笑地看着迟朗,“敬远深笃为官之道,不如你去挣那个宰相做。”

这原本只是一句略带讥讽的玩笑,迟朗却哀哀一叹,“你我入仕为官,谁不想封侯拜相,位极人臣,可我深知皇上的用人之道,我既非她嫡系,有不曾受她重恩,况且她从来都忌讳我圆滑摇摆的行事风格,准我执掌一部已是极致,唯恐我终其一生,她也绝不会再容我进一步。”

话说的悲凉,自然不是迟朗的随口之言。

程棉在一旁听着,虽为其哀,却难免心生疑窦,“敬远就是因为这个,才迟迟不肯对皇上敞开心扉,十分辅佐?”

迟朗生怕程棉疑心,忙摇头晃脑敷衍一句,“我自问为官到今日,不曾愧对献帝,愧对皇上,我与元知不同的,只是我虽也愿以命忠君,却也只是一个忠字。”

程棉目光一闪,皱眉冷笑,“这话是什么意思?”

迟朗呵呵笑道,“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到像元知一般,深藏一腔热爱,对皇上的喜悲感同身受,夜夜不得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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