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章
林斐其实早都知道周勉那点情愫了, 很对不住，因为在感情上，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渣渣。
喜欢他的人大把, 他却来没有过想谈恋爱的念头，和一个人拴在一起多麻烦，什么一生一世, 至死不渝, 对林斐来说，简直是恐怖故事，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
说白了, 他是道德底线低, 随心所欲, 肆意妄为,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天上星星摘下来人，不喜欢的时候连理都不想理，一秒时间都不愿浪费。
林斐周勉一个朋友，所以干脆假装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怎么相处。
这回是装不下去了。
傅施阅望着林斐变来变去的表情, 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灵动，打的绝对不是什么好意，他勾着林斐腰的臂松动，轻微啄着微肿起的唇, “这么舍不得？嗯？”
林斐这会被亲的晕晕乎乎, 膝间支撑他站立的腿结实有力，浓热的室内闷的他发热，来没用过这种感觉，亦不知这种感觉叫做情迷意乱, “才没有，我要想想怎么才能不伤害他。”
“我来处理。”傅施阅低头，怀里的朋友全身上下像敷一层浅粉，泛着鲜美静丽的光，令他生出一种，连自己都觉得惊讶的暗欲。
林斐求之不得，蔫坏地问，“你想告诉周勉我是他舅妈嘛？”
“你不会对我的处理式感兴趣。”
傅施阅抽开一截距离，眼神直白压抑，嗓子微哑，“我现在在想什么，你可以猜猜看。”
距离毫无间隙，林斐后知后觉，垂眼向下看，几乎能感觉到傅施阅脉搏的跳动，即便他这人没什么廉耻，此时还是有那么几分不淡定，老老实实地搬出挡箭牌：“对不起，傅叔叔，我还是个学生。”
眼前男人衬衫扣子严丝合缝，禁欲冷清，脖颈浮一层薄薄汗，此时微仰着下颚，尖锐喉结密密滚动，很性感，林斐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很担心自己把持不住。
虽然他很期待傅施阅为他沉/沦的样子，可今天是周勉生日，一墙之隔热闹沸腾，这样干不太合适吧？
傅施阅低眼，林斐湿润漆黑的睫毛颤颤，可可怜怜，他深吸一口，让身体冷静一阵，“我去下洗间。”
刚走一步，衬衫衣摆被揪住，傅施阅偏过头，林斐眨巴眨巴眼睛，声地说：“傅叔叔，我不算很熟练，但帮你还是可以的。”
……
在学最后一天，林斐终于逮住了日理万机的教授，完成钱校交他的校刊任务，两人坐在附饭堂，该放假的放假，零零散散几个学生用餐。
周勉今天没来上课，丢条微信说忙转学的事，感谢林斐送的汽车模型，他非常喜欢。
教授握着筷子，随着筷子挥舞，颇有指点江山的意味，林斐支着下巴，心不在焉的，自昨天突发奇想，脑子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以前只在电影里见过那样的，没想到真的有那样的，他都没敢细看，酸累，傅施阅靠着墙，居临下静静看着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回想一次，林斐窒息一次，还好把持住了，不然以傅施阅的资本，他可以请假在家躺一天了。
教授蓦然“啪”的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吓了林斐一跳，“我们所欺人太甚！贺言宁才来钱塘几天？派他去科锐做深度专访，纯属刁难他！”
林斐收敛神思，应付嗯嗯几声，“去都去了，您生也没用。”
教授冷笑，“贺言宁里的项目还没做完，科锐拿回一堆独家资料，够整半个月了，耽误的项目谁来补偿？”
“算了，这些也和你没关系，不谈了。”教授坐下来，望着林斐，“我贺说你想考剑桥？为什么？”
问的林斐莫名其妙，诚实回答，“想去见见世面，看看世界有多大。”
教授端量他，摇摇头，“那你不用考剑桥，随便一个国大学都能满足你这一点。”
“谢谢您，我对其他大学暂时没兴趣。”林斐不是混日子的人，他的目标是要出人头地，跨越阶级，世界一流大学更容易帮助他完成目标。
教授依旧摇头，语缓了些，“林斐，你知道我你的眼睛里看到什么吗？”
“希望？”
“野心。”
教授顿住，神情严肃，“我第一次在伦敦见到你，我你的眼睛看到一个赤/裸/裸的野心家，所以我才决定你一次机会，我并不喜欢你这样的人，但不得不承认，往往是你这样的人能成事。”
“我当您在夸我了。”林斐笑笑，坦然接受。
教授笑一下，“林斐，我知道你很聪，也钱校提你背景深厚，别人望尘莫及的你触可及。”
“我希望，你是为了追寻知识去求学，而不是因为功名利禄，人活在这世上，能得到功名利禄的机会很多，但得到知识只有那么几年。”
林斐沉默一阵，“谢谢您和我说这些。”
教授叹，看着眼前稚未脱的少年，“我的联系式你也有，如果你想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很乐意帮一个野心家。”
林斐郑重其事地答应，决定以后认认真真地对待教授，愿意和他掏心窝子讲话的人并不多，陈教授面面很优秀，但不会和他谈这些。
回家路上，他一直若有所思，更加确定以后要好好读书，傅施阅虽然对他很好，有求必应，但命运掌握在别人里，宠辱皆是一念之间，他可受不了这个委屈。
王阿姨在厨房煮饭，阿尔法一颠一颠地跑过来，林斐捞起，左右环顾一圈，“阿姨，傅叔叔呢？”
“傅先生在书房呢，你叫他出来吃饭吧！”
林斐揉着阿尔法的脑袋瓜，扭开书房门，以前隔着门看过几眼，一整面墙整整齐齐的书籍，四周挂着简约几何油画，典雅宁静，和普通书房没什么区别。
傅施阅不在这里，林斐撒开，阿尔法头也不回，一溜烟跑出去，他朝着转椅坐下，两条腿松散敞着，百无聊赖的踩着地，支着转椅左右摆动，掏出机傅施阅发条微信。
“嗡嗡嗡”
震动声在书桌抽屉里传来。
他拨着椅子向前滑动一截，拉开抽屉，里面干净整洁，躺着几本装帧精美的书，还有两部一模一样的机，并排排列。
林斐突然一个激灵，会不会是……
好奇心会害死猫。
好在他不是猫，是狮子。
饭菜香安逸，林斐探头望望空荡荡走廊，快速关上书房的门，扣上反锁，拿出那部关机的机，放到桌上，定定盯着看。
傅施阅来没有阻拦过他进书房，王阿姨也经常进来打扫卫生，所以，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有种即将打开潘多拉魔盒的感觉，上一回装着郑总指头的箱子可足够他做噩梦，这次是什么呢？
他肩膀向后仰，闭着眼睛，缓缓呼吸一口，默念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指腹摁在开机键。
试试不知道了？
的机界面亮起，载入洁白的开机动画，林斐掌紧紧捂住扬声器位置，竭力压低音乐声，清晰的屏幕落入眼帘，他快速拿出自己机，毫不犹豫摁下拨号键。
“咔哒”门锁转动的响声，林斐心跳猛地跃起，顾不上，他一瞬不瞬盯着来电界面，一秒一秒时间度秒如年，心快的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林斐如释重负鼻子深呼吸着，全身紧绷的肌肉放松，轻声念一句脏话。
心满意足，无事发生。
“嘀嘀嘀”电子锁转动。
林斐回过头，紧锁的房门缓缓向后退，傅施阅立在门口，一握着红酒瓶，另只端着空酒杯，神态冷静的不能再冷静，淡道：“你在找什么？”
平地一声惊雷。
心理素质强如林斐也着实的吓到了，即使昨天他们两做了那么亲密的事情，这一瞬，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像是陌生人一样。
林斐耸耸肩，息不太稳，理直壮地问，“傅叔叔，你还有两部机，你背着我谁打电话？”
傅施阅红酒杯放到桌上，容不迫倒红酒，“这是我的工作机。”
林斐见风使舵，落落大地靠进转椅里，眼睛一眨也不眨，“我还以为你藏什么好东西了呢。”
傅施阅双撑在桌沿，低头望他，眼眸漆黑深不见底，“甜糕，你有个坏习惯，你说谎时总会盯着别人的眼睛。”
氛像跳楼机似的骤然直降到最冰点，林斐坐正身体，漫不经心地偏头笑，“是吗？第一次有人告诉我。”
“你想找的东西在左边第三个抽屉。”
傅施阅纹丝不动，流利下颚微扬，“拿出来。”
林斐指屈伸几次，心底轻声告诫此时情况不，不能露怯，他垂下拉开第三个抽屉，躺着整洁的白色塑封袋，角落一张的机卡。
猝不及防的撞进眼里，他一时不知道脸上该表现什么表情才符合这个情景。
傅施阅走过来，闲适半靠书桌沿，一只掌温柔压在他后脑勺，“抱歉，甜糕，应该早点告诉你，这样你不用再问其他人。”
林斐垂着眼，压着混乱的息，“你这是犯法的。”
“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合法的。”傅施阅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声音清晰平静，“我提前发信息告诉他，曾经的受害者会在媒体联合公布受害经历，警很快会找上门，让他好好反思罪行，没料到他畏罪潜逃，不惜自杀来逃避牢狱之灾。”
林斐身体缓缓后倾，与他拉开距离，毫不退缩地望着他，“只是这样吗？”
傅施阅看着停在空的掌，慢慢眯起眼睛，收回，“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对于他，我问心无愧，对于他的家属，我感到抱歉。”
林斐盯着他的脸，屏凝神，“你怎么知道我问过其他人？”
傅施阅摘下眼镜，仰头捏捏挺直鼻梁，眼低里没有温度，声音歉疚，“我向他的妻子捐了一笔医疗费，透露我一些讯息。”
微顿，他自嘲地笑了下，“甜糕，我让你那么害怕吗？”
林斐吊着的那口松懈，心压住眼睛，清晰察觉到两人关系变化，傅施阅偶尔的强势，突如其来的坦白像在潜移默化。
他没想到傅施阅会坦然承认，白白的告诉他，一番言辞无懈可击，可是……
因为无懈可击才令他觉得一种莫名诡异，面对一条人命，即使是该死的人，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反倒以冷静出奇的态度叙述。
“傅叔叔，你看过心理医生吗？”林斐忍不住问。
傅施阅短暂地发怔，端起桌上红酒咽一口，“嗯，以前看过。”
林斐双支着下巴，像幼嫩树苗在发芽，“效果怎么样？”
傅施阅微勾起嘴角，刮下他的鼻尖，“效果非常好。”
最先是傅施阅的母亲发现儿子异于常人，同龄人尚连函数都搞不懂，傅施阅已经在做微积分了，每年跳级读书家常便饭，在傅家这个根盘蒂结的大家族里，成了一枝独秀的天才。
不止是学习成绩优异，傅施阅没有任何青春期该有的坏毛病，不沉迷网络游戏，亦不早恋逃课，除了学习之，没有任何爱好，甚至连朋友都没有。
做母亲的本应欢欣鼓舞，但恰恰相反，起初因为一段失败婚姻，割腕自杀未遂，躺在浴缸里意识模糊，眼睁睁看着来岁的孩子面无表情地为包扎，在家人来之前冷静清理现场血迹，全程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心有余悸的送傅施阅去看心理医生，那位医生告诉傅施阅完全正常，挑不出任何心理毛病，但不相信，花了重金要求心理医生深入探索。
那位医生很敬业，用半年时间和傅施阅嘘寒问暖，像是亲生母亲一样关怀，终于有一天，拿着一张黑奴被残忍烧死的照片，要求诚实的回答第一感受，再三保证答案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来岁的傅施阅的答案很简单：绑人绳子很结实。
傅施阅母亲面对这个出色的儿子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这个回答传遍整个家族社交圈，人人将傅家的独子当做异类，敬而远之，学校也勒令退学，功能反社会人格谁不害怕？
那以后，这个儿子突然变正常了，不再跳级读书，和同龄的男生没有两样，沉静懂事，温良恭俭，对关心体贴，成为别人家孩子的模板。
但知道，都是装出来的，这个儿子只是更会隐藏自己了。
稀烂的婚姻，不正常的儿子苦苦折磨好几年，最终撑不住了，那座桥上一跃而下，死之前说的最后一段话：“你是我的罪孽，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爱你，以后更不会有人爱你，你这样的人不该来到这个世界！”
“永远，永远不会有人爱你！”
可惜，不知道在很多年后，有一个人位于同一地点，因为脱口而出一句话，惹来天大的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