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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入宫准备

——准备就绪,就等着昂首阔步往无底深渊里前进了。

大殷皇帝与周氏家族的这一桩亲事,就像石子投湖,虽然湖内原本就波涛汹涌暗流激荡,但好歹还维持着表面平静的假象,可这消息一爆出来,明的暗的势力,有的没的,全都涌动了。

楚国已经秘密地派出了颜司语,中山则大张旗鼓地送来了贺礼,连带联盟;当世名将宋志将军也以个人的名义为这场婚事送了贺礼,而且还不知道从哪儿论起的居然成了娘家那边的世交好友;卫国的使臣冷着脸,怎么看怎么不像来道贺的;梁国好像事不关己,对这件事的态度带着病态的超然,像神经坏死反应延迟……

可这乱哄哄的一切还并非是这场亲事的真正风眼。真正的战斗前线是尊贵的大殷皇帝,罗颢陛下的后宫——这人还没入宫呢,那边就已经炸锅了。

有哪个女子刚进宫,还没侍寝就能有名有号的被封“妃”的荣宠?

有哪个女子刚进宫,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宫苑?

有哪个妃子的宫苑是事先能烦劳皇上特别费心下令翻修的?

有哪个妃子能让内务总管亲自挑婢女宫奴?

……

哦不,让那些咋呼的宫妃疯狂,让淡定的宫妃慌乱的是,那位周氏宗女还没入宫呢,这些恩宠就早就备在她的锦绣宫里,就等这位贵人亲来加身了!

这样的荣宠,这是一种什么信号?

——若薇揉着额头,她非常确定,他在报复她!

罗颢是在记恨她阻止了他对宋志的暗杀行为,这才变着法地把自己推到这样一个风口浪尖上,这么大张旗鼓,这么不知低调,硬生生地把火种往她身上引,甚至在她还没有入宫的时候!她打赌她住在宫里哪怕能有一天安生,她就从此跟他的姓!

根据他们已经制定好的宏观政治策略中,罗颢在接下来的两三年中,免不了要离宫征战,这一去免不了一年半载,离宫的顾虑,就是怕后院起火。

攘外,自然要先安内。

他真懂得物尽其用!

“回皇上,奴才一共挑出九十八位宫婢和一百二十七位宫奴,供小主……供周大人挑选!”受到周维的凌厉的视线凌迟,常贵慌乱改口,说得结结巴巴,真的是哭的心都有。早在几个月前,他就看出来那位跳舞的姑娘不是好惹的主,可也没想到居然……他,她……这哪里是不好惹,简直就是上天派来给他折寿的!

常贵不知道皇上和那位若薇小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那天他看到她趴在皇上背上,听到皇上轻轻拍着她的手,叫她“若薇”的时候,常贵就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周维就是若薇小主,周若薇就是那位周氏宗女,他还没从惶惶然中回过神,皇上就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常贵却觉得自己好像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尤其他知道桃花夜宴那天的人都已经永远地闭嘴了。

“陛下,那臣就去挑人了。”若薇今天过来就是为这事。

“朕与你同去。”

“不用麻烦陛下了。”

“被宋志将军以《兵略十部》相赠的人去为自己挑忠心下属,朕怎么也要开开眼界。”

“……”

一间厢房,皇上,内侍总管,外加周若薇,不是周维,是真正的周若薇,为了进后宫,还特意让常贵帮她从宫里淘了身女官的衣服。

“开始吧!”

“是,这第一个人叫秋月,今年十六岁,入宫两年,原百花宫的掌灯侍女。”常贵在门口翻名册,点一个,就叫门外候着的小太监去叫一个。

进来了一个模样秀气,看起来有点拘谨的小姑娘,然后行礼。从她行礼的郑重程度来看,显然她并不知道除了常贵以外,房间其他人的身份。

很好,常贵办的事总算有这么一桩让若薇心情舒畅的。

“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姑的话,奴婢叫秋月。”

“嗯,挺好。模样好,看着就舒服。”若薇扶起她,“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了。”

“奴婢谢过姑姑。”

“我的人,不求别的,听我的话就好。你能做到么?”若薇微笑着问她。

“秋月谨遵姑姑的教诲。”秋月又跪下了。

“很好。”若薇再次扶起她,拉她到常贵的面前,下巴一指,轻描淡写,“去,扇他耳光!”

常贵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他可是堂堂的总管大人,皇上都没下过这样的命令,她,她竟然敢……秋月更是傻了,尤其看到常总管的脸色,吓得一下子就瘫跪在地,不住地给若薇磕头,“姑姑饶了奴婢吧,姑姑饶了奴婢吧……”

若薇挥挥手:“下去吧,下一个!”

“芳华,十七岁,入宫三年,原庆云宫……”

“梨棠,十五岁,入宫一年……”

“如霜,十六岁……”

挨个试,挨个刷掉,直到……

“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姑的话,奴婢叫简简。”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你会听我的话么?”

“但凭姑姑吩咐。”

若薇看着这个女孩,不算很漂亮,但有种处变不惊的沉稳,也许也跟她的年龄有关,二十一岁,比她还要大上一点。

“那好,”若薇一指常贵,“去打他!”

那个叫简简的女孩抬起头,似乎有些奇怪这样的命令,但当她看到若薇不像说笑后,便起身到了常贵面前,福礼,“常公公,主子有命,奴婢得罪了。”

啪——

抬手就扇,真的扇了常贵一个耳光!常贵的脸色异常难看,却什么也不敢说,因为皇上显然对眼前这一幕饶有兴致,罗颢看了一眼若薇:“这就是你的要求,绝对忠心?”他一挥手:“留下!”

若薇:“下一个!”

……

用这样的方法,若薇一共选出八位宫女,十一个宫侍,常贵的那张脸也挨了近二十个耳光。

挑选好的人,都被集在另一侧的小屋里,罗颢看了看时间,起身,“这就差不多了。”虽然对于一个三品宫妃的来说,这样的服侍人数有点多,但给若薇多留一些人手也没有什么不好。

“还没完呢。”若薇挑高了眉毛,“您没听说过,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么?我可是陛下安插在自家后院里的细作,我的手下自然也要身经百炼才行。”

“有这么严重?”就罗颢所知,他的军队里挑选斥侯都没这么麻烦。

“危险环伺,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罗颢轻哼了一声,“朕还有事,接下来,你自己负责。”

“常大人留步,我还需要你的帮忙。”若薇把常贵叫住了。

常贵很不情愿地站下脚,他对这位若薇小主原本是心存怨怼的,尤其用这种方式,尤其在他挨了第一个大耳刮子之后,这种不良情绪随着巴掌的累积叠加得越来越深,可她在挑满了四位宫女四位宫奴后,依然没有停手的打算,让自己继续白白多挨了十多下耳光,这股怨怼就慢慢被打成了惧怕,现在她又把他留下来,常贵心里竟然只剩下忐忑。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法子么?”

“奴才……奴才不知。”

“当初若不是你多事,按我的意思带着红袖入宫侍奉皇上,今天的这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比起那些枉死的人,我找人打了你二十个耳光,也算便宜你了!”

“是,是奴才该死!”

常贵要跪下磕头,却被若薇阻止了:“我知道后宫是个无聊人多、闲碎嘴更多的地方,但有关我的事,任何事,都不可以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我倒是无妨,但是皇上那边,你比我了解他。”

“奴才知道,奴才明白。”双重警告,不仅让常贵封禁了自己的嘴巴,也对这位娘娘的地位有了重新认知。

若薇拍拍他的肩,“这件事就过去了,挨打的滋味不好受吧。我给你撒气的机会。”若薇隔窗看着旁边的那间厢房,“你去试试他们几个的威武不屈,富贵不淫吧。”

在隔壁传来的板子声和哭爹喊娘的求饶中,听着间或响起的“是姑姑命令奴才(奴婢)做的”喊冤声,若薇看着自己手上的白玉指环,她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再艰难她也已经攀了这么远,除了前方的终点,她别无选择……唯一不同的,以前她知道总有哥哥会敞开怀抱等着她,而这一次,她不知道最终是个怎样的结果。

万年好用的萝卜加大棒,蜜糖加鞭子,落到现实只不过是二十板子和区区十金,真正没有出卖‘姑姑’的,只有两个宫女和一个宫奴。

“就他们三个。”若薇站起来整整衣服,她该回去了,再不走宫门又下匙了,“其余的,每人给五十金赔偿,休假十日,让他们回去吧。”

****

后天就是入宫的吉日了,若薇一早晨跑结束,洗了个澡,此刻恢复了一身女装站在自个的小院面前,一脸认命——皇家的规矩就是多,伴随那天的圣旨的是宫里的一位女官和好几名宫婢宫奴住进了他们家,这个“周氏宗女”独居的小院也同时变成了男士与闲人止步的地方,所有伺候人的工作都被宫里来的人接手了,哪怕是周维要进去看看“妹妹”,也得隔着层帘子,隔着层面纱,旁边有女官把守地行礼问安。

这样安排的意思是说,里面是为皇上准备的“一盘菜”,在皇上未动之前,除了做准备工作的“厨师”之外,任何人看也不能看,动也不能动,闻味都不行的——要让若薇在里面关一个月,覆一个月面纱不露脸,学那些屋内屋外的规矩,还不如直接杀了她,也真难为小倩是怎么挺过来的。

当初严暄和严倩听完了若薇把自己“卖”了的经过后,小倩义不容辞地自愿当她的替身,不从什么报恩和周严两家的主仆关系论,单单就说严倩这个人,性格颇具长姐风范,尤其当若薇恢复女装后看起来的样子比严倩还要小,这位姐姐就不由分说地把若薇也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下面,就像当初护严暄那样,尽管比起严暄和周若薇的奸诈狡猾,善良的严倩才是最弱的那个。

拗不过她,也因为严倩的帮忙会让事情简单很多,所以若薇最后就妥协了。但不管严倩如何愿意帮她的大忙,有些事若薇必须要亲手解决,如果严倩在日后三年内都要做她的影子的话,那她必须为严倩打造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哪怕她偶尔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也能保证她最大限度的安全。所以距离入宫还有两天的时间,若薇来了。

叫门,里面是小太监特有的雌雄不变的声音,“谁呀?”

“烦请公公通报一声尚仪女官,是有关周妃娘娘的事。”

来人既然是个年轻姑娘,又是说周妃娘娘的事,尚仪女官也不疑有他,以为来人是周妃娘家里的哪个小丫头,就让若薇进去了。若薇进了屋,坐下来,抬头看着这位中年女官,女官一看若薇,大惊失色——懵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姑娘正是那天接旨的人,可这么多天他们守着的,那位住在闺阁里面,除了每日功课就是绣花的女子……她照规矩带着面纱,可如今……如果真正的娘娘在这,那,那里面的那位又是谁?

“姑姑难道不认我了?您来的第一天还安排两个嬷嬷为我检查身体,恨不得连我身上的一颗痣,一块疤都写在本子上。”若薇撩开袖子,转手一翻晃了晃,她左手小臂内侧有处非常浅非常细的旧疤痕,是小时候从马上掉下来被脚蹬划到的,“不记得了?”

若薇看到对方被吓得失色的样子,心里憋的郁郁之气总算消了点,那天皇帝不知道抽风还是怎么的,圣旨突然提前一天杀到,杀得若薇措手不及,也让她吃了个大苦头,检查牲口似的记录过程她也就忍了,杀鸡褪毛似的清查已经踩到了她的神经底线,那些人居然还检查了她是不是处女!搞得若薇真想当场发脾气,她是不是处女都跟那个皇帝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您,那她……”尚仪女官看了又看,心里缓过味来,哗哗冷汗开始往外涌。

“哎呀,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守着那位‘周妃娘娘’,小心地伺候,观察她,奉承她,收集着她习惯上的所有点点滴滴,揣摩她的喜好,她的性格,以备你们日后买卖人情的不时之需,可惜你们把人弄错了,一切的心思工夫都白费了,对么?”

若薇等着尚仪女官的脸色从青到白,到慢慢恢复正常,等着她慌乱的冷汗渐渐消退,等着她益发沉稳下来准备应对,若薇笑了:“我知道姑姑怎么想的,你们认错了人,可你不怕我怪罪,因为有那位冒名之人可以推出去做替罪羊,你们是宫里的老油滑了,店大欺客奴大欺主,自然也不怕我这么一个半生不熟,初入宫廷将会战战兢兢的小菜鸟坏了你们的事,也就不用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若薇针一样的话刺破了后宫人事关系上的那点猫腻,扬起了笑容,“可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这个失职之罪的黑锅我让你们背定了呢?”

“小主,您……您这话是怎么说呢?”

若薇看到尚仪女官重新有点挂不住的脸色后,轻描淡写:“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一声,宫里的那位贤妃娘娘手伸得太长,犯了我的忌讳,我自然需要放一把悬梁剑架在你们的头顶上,有备无患,聊胜于无啊。”若薇假笑,“我是怕许才人的事发生在我身上。”

尚仪女官立刻变得面无表情,“奴婢不明白小主的意思。”

“陈招娣,天庆二年生人,陈府二表少姨太太的遗腹子,排行七,天庆十七年入宫,改名为采安,初任女史,五年后任典衣,继十二年后任典宾,自从你本家那位表侄女入了宫,你这才被提携上了司宾,待她受了宠,你才能以两年的资历,跳上了尚仪女官的位置……我说的没有错误吧?”若薇倾斜了身子,凑近了看着她,“你们的关系藏得很深,很隐秘,但并非无迹可寻。我早就听说宫内的事情多龌龊,所以在没有查清你们的底细之前,你以为我会让你们进到我家,把我亲爱的妹子与你们这种人放在一起长达一个月之久?你以为挑你们几个来这里的,果真是常贵公公?”

若薇拉开了她们间的距离,忽然摇头笑了笑:“许才人的事,我不知道该说你们鼠目寸光,还是你们的世界真的就只剩后宫那一寸方土。你们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太医院的病例档里大把大把证据都摆着呢,你以为你的贤妃娘娘为什么这半年来受了皇上的冷落?”

尚仪女官听到若薇这么说,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脸色已经不复最初慌乱时的青白,而是被人戳破秘密的死灰。

若薇蹲在尚仪女官的旁边:“你们的皇上,在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战场中,是一路血雨腥风走出来的,而我,是周家的人,我是那个传说中能为帝王扫荡天下,带来大统的‘天命之女’,你以为,我就像个风水坛子似的随便往哪个地方一戳就能助皇上一统天下了?”若薇收起笑容,冷着脸站起来,“你们简直是天真!”

若薇坐回座位,任尚仪女官跪在地上,她沉默,沉默让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阴沉,越来越凝重,仿佛有种无形的压力压在地上跪着的人的肩上,压在她的心上,然后终于,那位尚仪女官忍不住哭出来,跪在地上喃喃叩头求饶,若薇知道,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完全崩溃了。

若薇靠在椅子上,“回去告诉你那侄女主子,别为了点争风吃醋的事来惹我,我没有那份闲心!” 她的工作已经够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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