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蕊当然认识红色机甲，也认识操作它的年轻机师。
不少人都认为‘红色雷电’属于黄金寻宝队‘使徒’，是朱天侠的头号打手。曹蕊却知道‘红色雷电’并不属于朱天侠，而是联邦的财产！就连驾驶它的机师苏哲，也是联邦千挑万选出来的！
一架A级机甲，怎么可能逃脱联邦的控制？
你是联邦精英，我是联邦机动部队中尉，你竟然假装不认识我，还要和我打一架？！
曹蕊彻底傻眼了！
苏哲你个王八蛋！你的机甲比我好，技术甩我三条街，身体力量更是打十个我都不成问题……你竟然要挑战我？！
你还有没有人性！
可曹蕊根本没有叫苦的机会！
因为‘红色雷电’太快了！
几乎是‘来吧’这三个字刚在空气中消散，它就已经跨过近千米的距离，在尖锐的破空声中，直冲‘浣熊’！
‘云式’里观战的郑少尉脸色铁青，她终于知道‘红色雷电’为什么全程无视自己了！‘云式’最引以为豪的特点是灵活和速度，打不过就躲，躲不了就跑呗。但看刚才‘红色雷电’的一静一动，郑少尉很确信，这家伙比自己跑得快，机动性也更强，若是真的针对自己，她可绝对逃不掉！
她深深吸了口气，除了帮助‘浣熊’背水一战，她已别无选择！
她可没有曹蕊那么复杂的情绪变化，只要遇到机甲攻击，那就只有死战！就算对方强大又如何？
然而下一刻，郑少尉瞪圆了眼睛！‘红色雷电’太快了！它竟然选择和‘浣熊’近身交手！
这样一来，远程火力强大的‘云式’若想帮助‘浣熊’，可就太难了！
眼看‘红色雷电’的拳头直扑‘浣熊’驾驶舱，曹蕊已经开始骂娘了。就算想打架，也用不着直接肉搏呀！大家远远开枪意思一下不就得了！
和远程作战不同，机甲之间的近战没什么留手的余地，再强的电磁护盾也无法扛下所有的近战攻击，输的一方机甲肯定是重伤或者彻底被毁。‘浣熊’的速度本就不如‘红色雷电’，如今失了先手，已经来不及躲开了！
曹蕊气得咬牙！她架起双臂，电磁护盾张开，双臂装甲咬合，迅速组成一面大盾，硬受了‘红色雷电’一拳！
一声巨响，‘浣熊’猛地一震，挡住了这一击！
没等曹蕊有所反应，‘红色雷电’的双拳像打桩机一样‘咚咚咚’连轰了十八拳！
‘浣熊’竭力变换身位，可不管转向哪儿，对方的拳头总是如影随形，曹蕊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虽说‘浣熊’有伤在身，智能中枢无法帮助她，机体的协调性也不够好，每次的步伐都差了一点点，可即便如此，‘浣熊’也是A级机甲呀！
我是A级，他也是A级，但战况却跟大人揍小孩子一般，完全变成了一方碾压另一方的局面！
曹蕊心中气苦，早知道‘红色雷电’很强，苏哲很强，可这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实在太伤人了！难道……苏哲也会像他的老师那样横扫一代人吗？
没想到‘红色雷电’突然停了下来，向后跃开。年轻机师怪叫道：“你不对劲！‘浣熊’怎么可能这么弱？你又不是乌龟，为什么躲在壳后面让我打？！”
“你才是乌龟！”
曹蕊差点给气哭了，苏哲，你这么欠揍，我当然想拍死你......可我真打不过呀。
曹蕊恨恨地说：“小苏先生，我没兴趣和你在这荒郊野外打架。你自己爱去哪儿去哪，我还有任务在身，不陪了！”
‘红色雷电’的机师暴跳如雷，“不行！不行！我出来了有些日子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不行，我们再打！你不还手，小心我打死你哟！”
曹蕊大怒，用比对方更尖锐的声音大喊：“臭小子！有本事你让我先动手！”
没想到‘红色雷电’朝她挥了挥右拳，“好呀，只要你能打就行。你攻，我守。”
“说到做到？”
“当然。”
‘浣熊’毫不犹豫一个后空翻翻到百米之外，然后左臂的火炮轰出三颗穿甲弹，从三个方向扑向‘红色雷电’！
这样的行径当然是偷袭！可曹蕊才不在乎呢。说好了我攻你守，可没说只能近战呀！我去和你近战？当我傻吗？管它近战远程，只要能揍扁这个家伙就行！
几乎同时，‘云式’也轰出了三颗高爆弹！它的高速机枪狂吼，一条长长的火舌直扑‘红色雷电’的位置，但她马上就停下高速机枪，向上迅速攀升。因为‘红色雷电’移动速度太快了，自动瞄准无法获取对方的位置！
几乎在‘浣熊’火炮启动的一瞬间，‘红色雷电’一跃而起，躲开了穿甲弹，向‘浣熊’冲去！三颗穿甲弹上有自动跟踪装置，它们一击落空，在远处掉了个头，沿着不同轨迹回头追‘红色雷电’。但机甲的速度太快了，数百米距离，对‘红色雷电’和‘浣熊’来说都只是一瞬间的事！
不等穿甲弹追上来，稳住身形的‘浣熊’和‘红色雷电’以拳对拳，‘砰’的一声，各自都感觉自己的右臂一滞。曹蕊浑身一震，只觉浑身都差点散架！但她反应极快，‘浣熊’蹲下来一把抓住‘红色雷电’双腿，想要将后者抱起来拍小山头上。后者哈哈大笑，同样抱住‘浣熊’不松手！
两架机甲在空中不断翻滚，一起摔在小山上，砸倒了一排大树。
第一颗穿甲弹失去了目标，在小山上爆炸。另两颗穿甲弹自动离开目标，然后再次绕回来！
‘云式’急速下降，之前的炮弹落空，它想要再找机会下手，可地面烟尘滚滚，两台机甲相距太近了！它情急之下用了一记电磁炮，砸在两台A级机甲的电磁护盾上！
护盾稍稍削弱，两台机甲果然分开，却又以更快的速度撞在一起！
曹蕊知道对方的机甲运转如意，驾驶员和智能中枢配合默契；没有了智能中枢的‘浣熊’仅靠自己的操作，无法坚持太久，便想取个巧，先去破坏对方的动力系统，尽快结束这场乱战！偏偏‘红色雷电’的驾驶员似乎兴奋过头，竟然任由‘浣熊’攻击腿部和背部！
曹蕊心中大喜，‘浣熊’错步绕到对方身后，刚想一巴掌拍碎‘红色雷电’的喷射泵，后者突然蹲下，反手将‘浣熊’举了起来！此时另外两颗穿甲弹杀到，‘红色雷电’用‘浣熊’挡在身前，两颗炮弹失去了目标，左右分开，撞在山坡上发生了爆炸！
烟雾升腾，小山头不住颤抖！
等‘云式’再次看清局面时，‘浣熊’已经被‘红色雷电’踩在坑里。‘浣熊’尽了全力，却输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虽然被揍得头晕眼花，但曹蕊明白，‘红色雷电’已经是留手了。这台家传的机甲是曹家的底牌之一，没了它，曹家也就垮了一半！
这小子还算有分寸！
‘红色雷电’驾驶舱里，年轻机师的声音很失落，“还是不太行呀……”
曹蕊险些吐出一口老血，她气呼呼的驾驶‘浣熊’从坑里跳出来，跳到半空，破口大骂，“老娘的机甲有伤在身，还在维修，你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呀！我也只用了单手单脚。”
“老娘连智能中枢都没法用！”
“我也没用智能中枢。”
曹蕊大怒，“我和你能比吗？你刚才的操作强度和反应速度，有几个人能做得出来？如果这些动作换我来做，我的身体早被撕扯成十几块，心脏早就爆了！这么强大的身体素质，你以为人人都有吗？！”
年轻机师喃喃自语，“我不能怪你弱，你却可以怪我太强……”
曹蕊顿时脸红了，“你！苏哲，我要找苏先生，我要去告状！你等着吧！”
年轻机师继续装傻，“苏先生是谁？”
这小子竟然变得这么无耻！
“小心我爹找上你！”
机师撇撇嘴，“你爹是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曹蕊一愣，是了，这小子向来谁也不鸟，苏先生和老爹也吓不住他。得再换一个人……换谁呢？换谁呢？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必杀技！
“小苏先生，你失去了一个名叫曹彬的朋友。我敢保证，以后他再也不会带你去花天酒地了！他要是敢，我就打断他的腿！”
年轻机师不由一怔，要是以后回东方安全城没有了曹彬作陪，生活岂不是毫无乐趣？
‘红色雷电’拔地而起，就要远遁！
曹蕊大喊：“你给我滚回来！否则我现在就把曹彬揍一顿！”
见‘红色雷电’慢吞吞飞回来，曹蕊冷哼，“小苏先生，你为什么来秦山？”
“嘿嘿，秘密。”
“曹彬就在我的战术小队里，要不要让你认的大哥来问你这个问题？”
年轻机师不由挠头，曹彬那胖子什么本事也没有，干嘛去核区凑热闹？
他闷闷地说：“‘红色雷电’要去核区做机能测试。”
曹蕊冷哼，“告诉你一件事情。昨天上午，有一个人去了我的临时营地，把我全队人全放倒了。除了两架外出的机甲，只有曹彬安然无恙。这件事情，除了你，我暂时还没告诉任何人。”
年轻机师大吃一惊，“小胖子没事儿？”
“哼，他要是死了，我早掉头回祁阳了！事情我已经告诉了你，该怎么做，你看着办！‘云式’，我们走！”
两台机甲飞向临时营地方向。曹蕊在心里默默数数，数到十五的时候，那台‘红色雷电’果然在她们身后出现了。
就知道你会忍不住跟上来的！
你是曹彬的跟班小弟，怎么能看着曹彬遇险呢？
‘红色雷电’一定会保护曹彬的，那等同于保护曹蕊的战术小队。有了这样一张大牌，曹蕊突然信心大增：这么说来，自己岂不是能在C级核区横着走？！
只是要想留住‘红色雷电’，暂时就不能把曹彬送走了。
‘红色雷电’驾驶舱里，年轻的机师阿哲正在慢悠悠地嗑瓜子。他有一张圆润的娃娃脸，额头饱满，五官线条柔和，看起来就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此时，机甲智能中枢弹出一个虚拟画面，一个有着油光发亮的大背头的中年人正在抽雪茄。
阿哲懒洋洋地说：“‘浣熊’不太行。”
大背头同样悠闲自在，“曹蕊不行，‘浣熊’还是不错的。”
“本以为和她打一架，能治治我的手痒，唉，一点儿意思也没有。”阿哲眨眨眼，“喂，老朱，你愿意让我跟过去看看？”
大背头自然是‘使徒’寻宝队的老大朱天侠，他慢吞吞地吐了个烟圈，“想去就去呗，反正我是来陪你参加机能测试的，上头只说去核区，又没有说一定要去哪儿。既然曹蕊要去核区，你跟着也行。”
“老朱你人不错呀！”阿哲想了想，“不行，我得离曹蕊的战术小队得远一点儿，可不能掺和第二军团的事情。”
朱天侠捏着下巴思索片刻，“总觉得你以前偷看过曹蕊洗澡，所以有点儿怕她。”
“切！谁要看她？要不是曹彬拉着我去，我才不……当我没说。”
朱天侠哈哈大笑，“先远远跟着吧。我得慢点儿，也不知道老魏的那两个人跑哪儿去了，怎么找不到呢？”
阿哲叹了口气，抓起一把瓜子，“高手的生活，真是寂寞呀。”
朱天侠也叹了口气，“你好歹还有机甲可以玩玩，我这个作陪的，才是真的寂寞呀！”
王聪和老巩已经往河乐谷的方向走了两天。
没有丝毫犹豫。
那次夜谈之后，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开始朝着既定的方向奔跑，谁也没再提起黎芮，或是老魏。
这里是秦山，军用平板里的卫星定位功能已经失效。两人记下方向，以不断经过的通讯塔为坐标，反复在地图上标志当前所在的位置，然后一点点接近目的地。
要不是这样，他俩恐怕早已陷在延绵不绝的大山里。
寻找方向对老巩这样的老手来说，还算不上难题，真正的难题，是山里越来越危险了。
两天里，他俩翻越了直线距离大约两百八十公里的山区，拍死了五条蛇，四只狼，一头豹子，其中有的动物变异了，有的没变异。
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很凶猛。
王聪非常幸运，除了奔跑时的些许擦伤，他并没有中招。因为每次刚看见野兽，他还没得及找地方躲，那野兽就被老巩拍死的。
幸好老巩跳选的翻山路径总是能避开大多数凶猛的动物；幸好老巩一直是走在前面的那个，要换做是王聪带路，这会儿他已经死了五次！
最险的一次，王聪和那条从树上突然掉下来偷袭的大蛇几乎已经脸贴脸了！大蛇的气息几乎令他当时就晕了过去！等到老巩杀了那条长达七八米的核变异竹叶青，浑身是血的站在王聪面前，臭气和血腥味终于将后者熏倒了。
这才是荒野的真面目。
身在荒野，人也得变成野兽才能活下来。
老巩告诉他，野兽可不是傻子，在荒山之中，它们的生存能力比人类更强！大云山战术小队大打出手，附近几十公里内的野兽都跑了，所以我们才能抓住那只笨山鸡，所以第一天的山路才轻松愉快。
现在才是真正的山路。
老巩一次又一次救了他俩，但王聪敏锐地发现，他的呼吸比最初重了些。
格斗家对身体的控制极其强大，老巩不应该出现些许波动！
王聪突然意识到，老巩被蒙住的左眼一定有大问题！因为他隐约觉得老巩在变得衰弱，身体力量在变得糟糕。离河乐谷的直线距离还有两百公里，但他开始担心老巩未必能走完这两百公里。一旦他倒下，两个人都得玩完。
可王聪没敢问，因为老巩一定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王聪需要想个自救的办法。
当晚，从树林中钻出来时，两人眼前出现了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小溪的源头是北面的高山。这两天，每次遇见水源，老巩总是要求他取水后尽快离开。这一次，不用说话，两人便开始取水和收拾行头。
北面的高山上，隐约有一点星光，王聪看了好久，终于认出，那是一座正常工作的通讯塔！
有水源，有一个工作状态的通讯塔。
这附近有遗留民！
之前，他俩尽快离开水源，正是为了避开遗留民。老巩不想和遗留民打交道，在这样可怕的荒野里活下来的遗留民，恐怕比野兽更强大，更可怕！
可遗留民毕竟是人类，不是野兽。在两者之间选择，王聪宁可选择相信人类。
所以他突然说：“教官，我们今晚能不能在这儿休息？”
老巩微微诧异，休息点向来由他决定，王聪此前从没提过意见。而且，现在才刚过八点，往常，他俩还会再跑一小时。
王聪站在溪畔，他的眼神非常坚定。
他不会再往前走了，他想和遗留民打交道，他想寻找帮助。
老巩深深看了他一眼，“生火吧。”
小溪里只有小鱼。枯枝生火，烤两条鱼，再撒上一点盐，只需吃上一口，王聪就觉得不再往前走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要是错过了这条美味的烤鱼，自己非得在心里念叨一整天不可！
火堆虽然不大，却分外耀眼。王聪抬头，原来月亮被乌云遮盖，藏到了深处，难怪自己感觉四周突然暗淡了几分。算算日子，再过几天，就该满月了。
“满月的时候，狼真的会发疯吗？”
老巩正在慢吞吞的啃干粮，“那得看是什么狼了。人类既然可以在满月的时候多写几首诗，狼当然也可以在那时候多吼几嗓子。”
王聪一愣，“教官，原来你也很幽默。”
他俩同时想起了那个喜欢附庸风雅瞎背诗的黑瘦秃子。虽然不知道他在哪儿，但如果他现在还能背诗，王聪就觉得也还不坏。
片刻的沉默后，老巩低声说：“人的身体和这片天地息息相关。月亮也是这片天地的一部分，对狼，对人，都是有些影响的，只是难以量化。就像感觉，感觉也无法量化。”
王聪笑了，“感觉？难道是第六感？第七感？教官，那都是骗小孩的把戏！”
“不，很久以前，人类科学家就已经在研究‘感觉’了。我在光荣公司受训的时候，也有神经学家之类的人研究我的感觉。”
王聪大为好奇，“什么样的感觉？”
老巩不急不慢将食物收好，然后将军用背包放在一旁，“知道野兽在哪儿，知道危险在哪儿，知道它什么时候到来，什么时候袭击，凭借本能发现隐藏的事物。比如，我还感觉到，此时此刻，四百米外，有人用狙击枪瞄准了我。”
王聪猛然一震！
老巩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也别做。王聪低下头，竭力盯着面前的篝火。也许狙击枪也瞄准了自己，但他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不怎么害怕！因为自己相信老巩可以解决问题！
原来自己已经这么信任老巩！
王聪闭上眼睛，仔细倾听山风带来的声音。很快，他察觉到，身后不远处的树林里，钻出了一个人。不对，声音不止一处，脚步声轻重不一，不是一个人！
应该是三个人。
是自己等待已久的遗留民吗？
王聪偷偷瞄了眼老巩，他会做什么呢？可老巩只是低头盯着火光！
王聪本以为，既然敌我难分，那三个人会像岳老三一样，远远站着和他们对峙。但其中一人缓缓朝他俩走近。他的脚步在溪边的碎石子上踩出沙沙的声音。一直走到离两人只有五、六步远的地方，那人才停下脚步。
在这个距离，老巩可以轻易制住对手。但老巩只是伸出双手烤火，似乎很享受火的温暖。
来人声音低沉，似乎年纪不小了，“军人？”
老巩冲那人点点头，“我以前是，他不是。”
‘没戴蓝白标志？’
“走得急，没顾上。”
“军用电子锁？”
老巩摊开双手，让电子锁看起来更清楚一些，“没错，新型强化版，据说连普通型B级战斗机器人都能锁住。”
王聪突然明白，老巩早就知道自己为什么坚持要留在溪边。除了和遗留民打交道，向他们寻求帮助，他俩已经走投无路！
王聪突然非常内疚。归根到底，是因为我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