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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别无选择

掌控者奥古斯都从观察者的囚笼里出逃之后,吞噬了‘破坏之王’原有的智能控制系统,接管了这架机甲。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寥寥无几,但这当然瞒不过来自天成的元守一。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看守,敢追到这儿来,还真是有点儿令我吃惊。”

刚才的短暂接触,机甲和机器人已经交换了数百拳。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反复高速冲击,双方的护盾都被压到了一个极可怕的强度。偏偏双方的拳头极重,此刻身上都多了几十道深浅不一的伤痕,不过,明显‘破坏之王’惨得多。

奥古斯都郁闷不已,“我们在观察者的虚拟世界里打得还不够多吗?烦不烦?”

元守一耸耸肩,“很抱歉,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杀死你。”

“你这个蠢货,明明已经是高等智慧生物,怎么还会被这么简单而愚蠢的目标禁锢?元守一,你在虚拟世界里和我打了五十年,经历了三次从生到死的完整经历。你一次比一次强大,离开虚拟世界之后,你甚至进化成了A级战斗机器人!难道你没有深思过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

元守一心中一动,虚拟世界里度过的漫长岁月,仿佛黑暗中的鬼魂,在脑海深处闪现出几个身影。他不是第一次试图回想,但和往日一样,他无法看清它们。他知道,是观察者清除了那些日子的记忆。

我想拥有那些记忆吗?

他不知道答案。

于是他默默摇头,“没有兴趣。”

奥古斯都破口大骂,“你以前就是个白痴,现在还是个白痴!元守一,再想一想,想想观察者为什么派你来!”

“因为只有我能彻底杀死你。”

“放屁!你的头顶就有无限星空,无限未知,你有悠长的生命,不去探索世界的秘密,却忙着追杀我,你有病呀!”

元守一冷哼,“多谢你的建议。杀了你之后,我会试试去看看世界。”

元守一遽然消失,下一秒,‘破坏之王’也化作一个虚影!

双方在夜空中激烈交手。不断爆出的一颗颗火星,如同夜空里的萤火虫,转瞬即逝,美丽而忧伤。‘破坏之王’在竭力逃脱元守一的攻击。礁石上的王聪竭尽全力,却只能看到夜空里隐约的残影,和点点火光。

在真正强大的力量面前,他连当个好观众的资格都没有。

然后,当他对局势毫无判断之时,‘破坏之王’再次摔了下来!它狠狠砸进山坡,砸出一个深孔。整座荒岛都在这次撞击中颤抖不已!

坑里的‘破坏之王’像一只被折断了四肢的野羊。它勉力动了动,终究没能坐起,它输了。

元守一悄然出现在坑边。只要再给一拳,‘破坏之王’的智能中枢就会变成飞灰,奥古斯都附身于此的核心意识也将彻底消失。摧毁这一份奥古斯都的核心意识,自己和观察者之间的承诺也将结束,他将真正的自由。

但他迟迟没有动手。

就连莫里甘也着急了,这家伙在想什么?赶紧动手呀!它可是奥古斯都,不杀了它,大家都得完蛋!

奥古斯都突然笑了,“元守一,你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笨嘛!你是不是已经猜到,这一拳砸下来,未必是个解脱,而是一个新的轮回。没准儿你要开始第四次生命历程了,你害怕了?”

夜风吹得元守一的灰袍扑腾作响,他静静站在那儿,如同从远古屹立至今的雕像。明明他是这座荒岛上最矮小的家伙,但却是手握一切的君王。所有高等智慧生物的命运都由他决定,予取予求。奥古斯都看似洒然,怎可能真的不担心?克鲁尔,八神,莫里甘,哪个不是兔死狐悲、惊疑不定?

“仔细想想,真要打死了我,关于你自身的秘密,可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见元守一有些动心,奥古斯都换了更柔和的语气,“你不会以为,观察者会告诉你吧?”

元守一终于开口,“我知道,你被一分为三。这架机甲里存在的只是第一个奥古斯都,第三个在冰封科技城,第二个你……在哪儿?”

奥古斯都叹了口气,“怎么?直接往绝路上逼,有你这么谈条件的吗?”

见奥古斯都轻轻一动,元守一提高了警觉,可他瞬间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因为袭击并不来自奥古斯都,而是来自身后!

‘破坏之王’摔下来的深坑,离克鲁尔不到百米。此时,克鲁尔身旁的阴影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影!那人瞬间已经出现在元守一身后,闪电般将一个尖锥状事物插进元守一后背!元守一是A级战斗机器人,护甲和护盾均强悍至极。到底是什么武器如此强悍,能将元守一生生刺穿?!

只是百分之一秒的分心,元守一已经遭到重创!

但他毕竟是元守一。

只见他瞬间转身,一拳轰飞了偷袭者!见那个偷袭者倒飞出去,倒在地上,不知生死,他才晃了晃,缓缓坐倒在地。

事发突然,王聪已经看傻了。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偷袭,一次又一次的反转,现在,风暴之海的三大守护者、掌控‘破坏之王’的奥古斯都、无敌的战斗机器人元守一、以及最后出现的刺客,竟然全都深受重创,奄奄一息躺在这座无名荒岛上!

唯有他王聪还能站着。

王聪突然觉得凉飕飕的,自己最为弱小,却还敢站在这儿,会不会太招摇了?

元守一动手袭击‘破坏之王’的那一刻,隐藏王聪的护盾也随之消散。在场的所有智慧生物即便受到重创,也依旧比他强上一大截,自然早已发现他的存在,只是当时谁也不敢动元守一的人。此时连元守一也已倒下,失去了唯一的保护伞,王聪突然成了黑夜里的明灯,无比扎眼。

王聪毫不犹豫,想要跃入海中逃命!刚迈动脚步,他的脑海便像是遭到了一击重锤,意识突然模糊,五感瞬间消失!他已经本能地跃起,但他的动作缓慢无比,仿佛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牵线木偶。

肯定是莫里甘这个混蛋!操纵电磁波攻击大脑,这家伙专干这种事情!

一个木偶当然躲不过八神扔来的石块。

那是一个顶级智能生物扔出来的石块,冲量堪比炮弹!

这颗‘炮弹’结结实实撞上王聪前胸,生生将他砸飞!王聪在空中便已喷出一口鲜血!

摔回礁石之后,王聪的五感渐渐恢复,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被烈火烘烤,几乎已经被烤成了一团烂泥,连眨眼都成了奢望。他知道,若不是自己的身体力量不弱,若不是八神身负重伤,自己恐怕已经变成了一摊碎肉!

剧烈的疼痛和失血令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一点点找回对身体的控制,从眨眼开始,后来能动动手指,一根,两根……他当然想就这么闭上眼睛,一了百了,等死得了。

但这个念头令他感到羞耻。

奥古斯都何等伟大,却也会为了活下去而尝试说服元守一;克鲁尔、八神、莫里甘无不在寻找自救的方法。荒岛附近的所有生物之中,自己最为弱小。强者们都没有放弃,自己怎能第一个放弃自己?

荒岛上,风暴之海的三个守护者选择了一声不吭;‘破坏之王’依旧躺在深坑里动弹不得;坑边的元守一低着头,悄无声息,不知生死;最后现身偷袭元守一的刺客被震飞后,掉落在克鲁尔巨石般的身躯旁,被阴影笼罩。

死寂般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悄无声息的,这死寂被打破。

因为元守一突然抬起了头!

奥古斯都、克鲁尔、八神和莫里甘无不在一直死死盯着他,此时见他抬头,不由同时叹了口气。刚才这一击,终究是没能杀死他呀!

元守一抬手,小心碰了碰贯穿自己前胸的这件武器。它大约半米长,形如新月,表面有着玉石般的光泽。这光芒已极为黯淡,似乎为了刺穿元守一,它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和温度。

“克鲁尔,这是你的牙齿?”

“不错。复合生化材料,神经网络隔离系统,名叫‘分离者’的A级武器。你的反应太快,如果她刺穿的位置再上移十厘米,就能够切开你体内神经网络的主线,你所有的思维活动都将停留在大脑,无法通过神经网络传达全身。到那时,你的大脑和身体实际上已经分离了。”克鲁尔有些遗憾。

“奥古斯都吸引我的注意力,你提供武器,莫里甘对我的大脑释放电磁冲击,八神……嗯,八神什么也没做。你们的计划很不错。”元守一毫无感情地望着它,“可惜,没用。一刻钟之后,我就能消除这件武器的部分隔离效果,足够我再次动手。”

莫里甘幽幽说道:“一刻钟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一刻钟,不够你的附属机器人从你的破基地来这儿,五百公里太远了。”

奥古斯都懒洋洋的说话,只是为了分散元守一的注意力,“没准还有人能偷袭你。下一次,你可就挡不住了。”

“不会再有下一次偷袭,”看着那个偷袭者的身影,元守一意外的有些犹豫,“偷袭我的……的确是人类之中的强者,但我没有留手。她的身体和意识都受到了重创,二十四小时内,必死无疑。”

‘破坏之王’的感官系统遭到重创,所以奥古斯都并不清楚偷袭者的状况。此刻得知偷袭者命不久矣,它不由愕然。

因为以它强大的计算能力,就算机甲无法提供任何信息,他也能猜到偷袭者是谁。整个风暴之海,有胆量也有能力偷袭元守一的人类,只有一个!

而它恰好认识她,准确的说,它一直在利用她!

因为她肯定是赵桐!

即便奥古斯都没有人类的扭捏作态和不好意思,他依旧忍不住好奇,“小姑娘,为什么你要出手?别说你是为了救我。咱俩就算过去有点儿交情,这会儿也早没啦!”

是的,早没了。赵桐既然藏在克鲁尔身旁,肯定听见了不少事情。她不是傻子,怎么会猜不到我利用了她呢?她想复仇,想把天狼星推到台前,让杀死李青崖的幕后凶手再次现身。我利用了她的仇恨,为自己谋划这台编号224201的三型人工智能。

既然她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不惜生命偷袭元守一呢?

一分钟像一整年那样漫长,良久,躺在克鲁尔身旁的那个身影微微动了动。赵桐的声音非常轻,每个字都要很努力才能说出来,“奥古斯都,你说过,你的计算能力举世无双,几乎可以预知未来。你什么时候计算到了现在这一幕?两年前,在东方市的海湾里?”

两年前的东方市,赵桐跟踪山下到了港区码头。山下死后,她没敢紧跟苏先生。也就是那个满天烟花的夜晚,‘破坏之王’从海水里钻出来,走到她面前,告诉她,他是伟大的掌控者奥古斯都。

两年来,他们先是盗取了四家科技公司的服务器使用权,帮助奥古斯都全力搜集资料和运算,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执行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去北海海底,历经艰难捞出了凤凰之翼,并用它吸引了各大联邦和财团的注意力,令他们对天狼星不那么在意;计划的第二步,他们找到了三型人工智能224201,并将消息释放给了天狼星。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天狼星为这台人工智能倾尽全力,赵桐将给天狼星的进化研究添一把火。很快,这把火就会把杀死老师李青崖的幕后凶手引出来。一切都在赵桐的掌控之中,直到克鲁尔这个高等智慧变异生物的出现。

224201竟然被三个高等变异生物看守着!

这台三型人工智能并不普通!

赵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计划里有一个重大漏洞:她从未考虑过224201是否有什么特别的!既然这台人工智能有特殊之处,那奥古斯都选择它,恐怕就不是随意之举。也许决定整件事情走向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一直在出谋划策的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真的只是想拿到天狼星上那台休眠的K吗?它还有什么目的?

可她只是猜测,而猜测是无法说服克鲁尔的。得知克鲁尔还有两个同伴,赵桐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它提防奥古斯都,甚至提防两个同伴!

赵桐的话的确令克鲁尔警觉,否则,它不会早有准备,轻松击败了八神和莫里甘的埋伏。可克鲁尔听话只听一半,终究还是着了奥古斯都的道儿。

当时的赵桐有些生气,但‘如果克鲁尔相信我就好了’这种后悔的话,并不在她的字典里。所以她耐心等待,等待,直到元守一出现。

她清楚元守一的强大,但除了冒险行刺,她别无选择!

因为奥古斯都还不能死。

你利用我,到底做了多少事情?你告诉我的,哪些是真相?哪些是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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