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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上京

上回去青阳, 沈书娴两个箱子就够了,这回上京, 沈书娴足足收拾了十个箱子。不光她一个人的,跟着的两个丫头一个婆子就收拾出一箱子东西, 更不用说她一个小姐了。按沈书君说的,贵族之家的千金小姐们,穿着打扮是很低调的,低调之中却又细节处带着华丽。

沈书娴没穿之前也就是平民百姓,穿过来之后见过的也就是平民装的谢衡,真正的千金小姐是怎么样的,她见都没见过。假装大家闺秀什么的, 沈书娴想想还是算了, 难度太大,反正沈家也就是个暴发户,她不用暴发气十足就好。

箱笼收拾好,沈书君还特意挑了一个黄道吉日, 此去京城的心情与去青阳那趟大有不同。路上可以慢慢走, 晚上找客栈投宿,白天赶路,不至于路上太辛苦。沈书娴也终于有心情看看路上风光,到京城之后就要杀怪了,现在先放松放松,调节心情,然后才有足够的精力过关斩将。

行至青阳, 到京城的路算是走一半了,青阳又是大港口,沈书君也想多休息两天再上路,也是怕沈书娴太累。沈书娴跟着下了船,还住在上回的客栈,箱笼仍然放在床上,留刘成和几个小厮照看。沈书君早就给漕帮梁实厚写了书信,从淮阳到京城这一条水路,都算是梁实厚的地头,不会有人突然跳出来打劫。

从港口到客栈并不算远,沈书娴也没让雇轿,只是跟着沈书君徒步走着,也顺道看看集市风光。沈书娴忍不住赞着道:“果然是省会,又是海口城市。船来船往的,那船真高。”

沈书君却是笑着道:“你没去过海口,那才是大珠对外的门户,到处可见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充满了商机和骗子。”

青阳虽然也是开放型港口,但青阳还属于内陆,就是商业发达,海运也只是占了一小部分。海口则不同,名符其事,对外贸易四通发达,海口以及周全城镇全靠海运生活。沈书君第一次去时,都吓了大跳,名符其实的冒险者天堂。

“真的吗?我真想早点过去看看。”沈书娴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听沈书君的描写,那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沈家的生活已经够自由了,但似乎还不够,她希望还能更自由一些。

沈书君却是笑着道:“我还想留你两年呢,没想到却是女大不中留。”

沈书娴听得只是笑,就是沈书君想留,卫连舟的年龄在那里摆着,这回上京之后,要是没啥问题,估计就要决定婚期了。

兄妹两个边走边聊,已经到了客栈门口,来旺进门与掌柜的招呼。沈书娴刚跟着沈书君进店,抬头就见一个年轻女子从店里出来,沈书娴不由得一愣,连沈书君都愣住了,眼前的女子二十岁上下,粗衣布服却难掩姿色,更重要的她的长相与绍晚词十分相似。

沈书娴更是猛然想起,眼前这位不就是那回上凌虚山上见到的那位吗?她当时就很疑惑,不过人有相似,再加上转眼即逝,再加上后来事多也就忘了。现在猛然见到,不禁脱口而出道:“你是?”

女子愣了一下,后头掌柜却是喊着道:“绍大姐,绍大姐……下个月的货还要麻烦你了。”

女子回头对掌柜笑着道:“一定的,还要谢掌柜关照生意。”

沈书君看到女子容易时就有几分惊讶,现在掌柜的又叫介绍大姐,不但长的像,姓氏也相同,要是没关系,这就太巧了点了吧。不由得道:“娘子也姓绍?”

绍大姐看看沈书君和沈书娴,有几分疑惑地道:“两位是?”

沈书娴刚想开口,沈书君却是笑着道:“没什么,只是看娘子样貌与我认识的某人相似,乍见有点惊讶。现在细看看,又觉得不像了。”

绍家获罪被抄家,妻女充为官奴,眼前这位绍大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但她要是真是绍家人,那她就有可能也是官奴。官奴属于主人的私人财产,听掌柜与绍大姐说话,好像绍大姐自己干生意,要是官奴籍,这是不可能的事。

就是绍晚词,沈书娴归还了她卖身契,又把她送到周家去。中间还要办道手续,要到官府认定一下,以后绍晚词的主子就是周家人,官府也要登记在案。

官奴想翻身,唯一的可能就是当逃奴,逃奴年年有。官奴虽然要在身上打络印,但并不是打在脸上。烙印打在身上,衣服盖着,别人看不到,弄个假户籍路引,然后冒充良民,这种事是有的。

眼前这位绍大姐,万一就是逃奴,他与沈书娴多嘴说错了话,岂不是害了人家。前无冤后无仇的,他何必多嘴,反正绍晚词都打发走,绍家人与他更无关系。

绍大姐听得笑笑,也不再说其他,只是出门走了。

掌柜的认出是沈书君,知道是漕帮的贵客,亲自上前招呼。沈书君还住上回的跨院,掌柜的旁边奉承时,又笑声道:“沈公子莫不是也看上绍大姐了?不瞒公子说,漕帮梁大爷对她也是喜欢的紧。”

沈书君知道掌柜的是误会了,也不解释,只是笑着道:“这位绍大姐是什么人?”

“年轻寡妇,男人死便回了娘家,说是投亲不遇,便落在青阳了。家里还有老爹老娘,手里也有点钱,开了间店铺,日子倒也过得去。”掌柜的说着,也亏得这绍大姐性格强势,又有本事,不然就凭她那样貌,早被人抢了去。

“噢……”沈书君应了一声,也不再说其他。

跨院收拾好,晚饭端上来,因无旁人在,沈书君便嘱咐跟着的人道:“只是人有相似而己,不要胡乱猜测,更不要胡乱说话。休息一晚,我们明天就上路。”

沈书娴深知其中利害关系,下人要是乱说话,就是说着无意,听着有心,年轻寡妇,有财有貌,本来就是众人觊觎对象,要是身份上再有问题,只怕能被人生吃了。也笑着道:“又不是没来过青阳,早点赶路也好,京城的风光才好呢。”

一晚无话,天亮早早起身,早饭过后就要继续赶路。坐车到港口,沈书娴刚从车上下来,抬头就见绍大姐在不远处渔船边上忙碌着。早上也是渔民和商贩最忙碌的时候,昨天掌柜说绍大姐开个店,虽然想过讨生活不易,但也没想到会是如此辛苦。

沈书君也看到了,却是道:“上船吧。”

“嗯。”沈书娴轻轻应了一声,被丫头扶着上了船,各人有各人命,谁也管不了谁。

从青阳到京城,就不止水路了,还有几天陆路。这一路的感觉,越走越繁华,对比一下淮阳真是乡下穷地方,路上算着行程时间,一行人中午城的进,沈书君早派了刘成过去给谢府报信,他则是带着沈书娴慢慢的坐车。

沈书娴看着偌大的城门,川流不息的来往行人,以及街边林立的店面。虽然跟现代立交桥啥的不能比,但在古代如此繁华的大城市,也是十分难得。

“终于到了。”沈书君笑着说着,路上是走走停停,但这么一路走来,要说不辛苦也是假的。与谢延丰也是几个月不见,虽然有信函,总是不如见面来得好。

沈书娴也可能是兴奋劲上来了,此时并不觉得疲累,只是问沈书君:“既然要借住谢大人家中,那家中除了谢夫人及膝下子女外,还有什么人?”

“谢大哥家中人口简单,他并无妾室,子女也全部都是嫡出。”沈书君说着,笑着又道:“书房里倒是有两个书童侍候,你也是见不着的。”要是谢家人口复杂,他怎么不会带着沈书娴去。

“呃……”沈书娴不知道怎么说好,对于后宅女子来说,丈夫结交基友,又让书童侍候,却不纳妾,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书君笑着又道:“你也别担心,谢大嫂是很和善的人,只要你以礼相待,定能和和气气。”

“嗯。”沈书君应了一声,也不敢再问。

沈书君给车夫指着的路,沈书娴也留心看着,拐了几道弯,沈书娴远远看到前头“探花府邸”的字样,三间大门,门前两个大狮子威武不凡。刘成前头先给谢府报了信,谢家的管事已经迎了出来。上回沈书君信上已经说过要来借住的事,谢延丰早让人把房舍打扫出来,也吩咐了管事们随时迎接贵客。

车马到大门口停下来,管事的立即迎了上去,沈书娴本以为要下车了,沈书君却没动。只见几个仆从上来,拉着马车从西角门进府,到了仪门处,沈书君这才下车,沈书娴也跟着下来,管事的上前先是见礼,又道:“老爷出门去了,已经派人去寻,请沈大爷与沈姑娘先进府休息。”

管事的早吩咐好机伶小厮,跟沈家的小厮们一起御车上的箱笼。还要把沈书君和沈书娴的箱笼分开,京城高门大户里,兄妹俩个也不好挤在一处,沈书君照例住书房旁边的跨院,沈书娴的行李则要抬到后院去。

“有劳了。”沈书君对管事的说着,便带着沈书娴往后院走,谢延丰目前不在家,谢太太应该在家的。他这个客人来了,总得给正主打个照面,尤其是沈书娴还要跟着谢太太住。

沈书娴一直觉得沈家的房舍已经暴发户气息十足,至少在大与华丽上这点很强大。没想到进了谢家,沈书娴顿时觉得沈家太暴发了。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沈家就属于那种金子铺地,谢家则白玉铺地,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

往后院走,就不是管事引路,则是管事的媳妇,管家娘子们前头引路。后头谢太太已经得了消息,此时正坐等沈家兄妹。

走着主路甬道,一路直走下去就是谢太太的正房。朱红大门,两旁抄手游廊,上头五间正房。院子大小跟江氏的正院差不多,但感觉却要气派许多。

外头廊子站着两排穿红着绿的丫头,看到沈书君领着沈书娴进门,忙进屋传话。沈书娴留心看着,外头站着的人虽多,却不听一声咳嗽声,个个规规矩矩,目不斜视,看来谢太太治家,也是相当有一手。

小丫头打起帘子,沈书娴跟着进了屋里,抬头就看到正中坐着的谢太太,三十岁上下,慈眉善目,保养的极好,身材稍微有点发福。

沈书君上前行礼谢太太笑着道:“沈大爷也太客气了,总是这么多礼数,这就是沈姑娘吧。”

沈书娴微笑上前行礼,温声道:“见过谢太太。”

谢太太挥手道:“大爷快请坐。”说着又像沈书娴招招手,沈书娴会意走到谢太太跟前。

沈书君笑着在左侧椅子上坐下来,谢太太却是拉起沈书娴的手上下打量着,看了又看,笑着道:“是个漂亮孩子,也有大福气的。我听老爷说了,跟卫家三爷定了亲,这门亲事不错,当年事情……也不能全怪卫三爷。”

卫二老爷宠妾灭妻在京中是出了名的,不过是因为程家没人,无人给程氏出头。到后来程氏死的不明不白,谁心中都有本帐。

站在谢太太的立场说,她也是当正室的,娘家倒霉后,就被妾室欺负到头上,收了管家权,最后又那样死了,她也希望自己儿子能杀了那贱人。不然生儿子是干嘛的,看着自己的亲娘枉死,连个屁都不放吗。

说到亲事,沈书娴作为女方不能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低头娇羞笑着。沈书君也不好对此事发表评论,总觉得怎么说都不好,只是笑笑,道:“我带妹妹过来,打扰嫂夫人了。”

“沈大爷再如此说,下次你再来,我就真的不招呼。”谢太太笑着说着,又拉着沈书娴在自己身边坐下来。

正说着话,只听外头脚步声响起,小丫头道:“老爷回来了……”

沈书娴忙站起身来,谢太太也起身相迎,只见谢延丰进屋来。沈书娴不由得打量他,三十几岁的模样,长相虽然不如沈书君和谢衡,但身为一个探花郎,长相气质都绝对配得上,温和儒雅,书卷味十足。

“大哥。”沈书君笑着向谢延丰见礼。

谢延丰伸手扶住他,笑着道:“总算是来了。”

“又来打扰大哥了。”沈书君说着,又指沈书娴笑着道:“怕大哥不认得了,这是小妹书娴。”

谢延丰看看沈书娴笑着道:“几年不见,已经是大姑娘了。”

“见过谢大人。”沈书娴行礼说着。

谢延丰回来,话题就更多了,先是安排住处,沈书君自然还住前院。沈书娴的住处,谢太太已经收拾好了,就住她正房旁边的小跨院里,谢家两位姑娘都是跟着她住东、西厢房,让沈书娴住在跨院里,既离她近,又跟姑娘们不在一处,免得起了不必要冲突。

下人们忙碌着收拾箱笼,谢太太已经在园子里摆好席面,又把谢家两位姑娘及六岁小爷都叫了来,厮见认识。饭吃的七七八八,谢延丰还拉着沈书君说话,谢太太就道:“沈姑娘路上奔波劳苦,不如我们也散了,好让沈姑娘去歇着,你们兄弟前头书房说话不是更方便。”

谢延丰笑着道:“是该如何,还是太太想得周到。”

沈书娴是有点撑不住,但来者是客,这个话她不能说。现在谢太太说了,她更是巴不得,起身给沈书君和谢延丰行了礼,便跟着谢太太一起往正房走。

谢太太唤来管家娘子,命其领着沈书娴去跨院,沈书娴再次道谢,这才跟着管家媳妇走了。从正房角门过去便是小跨院,三间正房,右边又带三间厢房,院子虽然不大,但十分清幽。管家媳妇推开房门,里头三个小丫头刚把箱笼放好,吴婆子在旁边,看到管家媳妇带着沈书娴过来,忙过来见礼。

管家媳妇笑着又道:“姑娘这趟上京带了丫头婆子的,这三个权当给姑娘当粗使的,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她们。”

“劳烦嫂子了。”沈书娴笑着,春分立即把荷包拿出来,沈书娴亲自拿给管家媳妇。

这应该感谢周婆子,周婆子说过,高门大户里讲脸面,直接塞钱什么的不太好看,赏人一般都用荷包装住。用荷包装了,里头肯定不能放几个铜钱,要么就是小块金银,要么就是小首饰或者金银锞子之类的。

这趟来的时候,沈书娴让绣娘准备了几十个荷包,金银锞子也特意让银店打了,也许做工纹路不如京中的好,但重量是够的。

管家媳妇接过来,脸色比刚才更显得和善了,道:“让姑娘破费,有什么事姑娘只管打发丫头来说。家中吃饭都是各自屋里吃的,姑娘的三餐也会到点送来,姑娘有什么想吃的,可以打发人来说一声,有什么忌讳,也跟厨房说一声。”

“麻烦嫂子了,我没什么忌口的,都可以。”沈书娴笑着说,来人家家里做客了,如何还能挑三拣四。

又说了几句,管家媳妇这才算走了。

沈书娴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看看分派来的三个小丫头,倒是不客气道:“准备汤浴,我想好好洗个澡。”路上这几天一直没顾上洗,终于可以好好洗一回。

“是。”三个小丫头听话去了。

三人走出门,春分和立夏先是长长吁口气,沈书娴不由得笑了,道:“怎么了?”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姑娘不觉得,这探花府邸实在是……”春分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好,她本就是贫民丫头,到沈家侍候几年,见识过的也不过是一般人家没有的富贵。进了谢府,该怎么说好,好像被什么奇怪的气场罩住似的,总有一种让她透不过气的感觉。

“很好啊。”沈书娴客观评价,确实很好,不止府邸装修的好,里头的人也都好。不管是谢太太,还是管家娘子。就是不太能看得起她的两位谢姑娘,也表现的无可挑剔。

对谢太太来说,自己丈夫看重的人,她一定会给对方脸面,这也是给自己丈夫脸。放到两位谢姑娘身上,她们平常交往的对象,不是国公府小姐,就是尚书府太太,一个商户人家的小姐,马上要嫁给另外一个商户。即使谢太太说十年前的事不能全怪卫连舟,但终其一生,卫连舟也就是个商户而己。

就像周婆子在时偶尔表现出来的清高,她曾经是高门大户里的引教嬷嬷,给沈家一个商户当教席那是给沈家面子。平常商户人家的小姐只能在高门大户当妾室而己,人家如何看得起她。不在一起吃饭也好,大家都自在些。

吴婆子还想再说其他,沈书娴却是笑着道:“箱笼都搬乱了,你们快去收拾了,先把我的衣服找出来。”洗完澡她肯定得换洗全身。

“姑娘,你花心思准备了这么多礼物,不如先送去,再洗澡不迟。”吴婆子旁边说着,谢家上下对她们都很客气,但客气中却又带着几分疏远,只是因为修养好,不会把这份歧视带出来而己。

沈书娴却是笑着道:“不急这一会,反正你们还要收拾一番。你们要看清单子,千万别弄错了。”这么多人的礼物,她是记不得的,现在只能凭单子和当初做好的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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ˎ̥沈书娴起了个大早,不知道谢家人是什么钟点起来,她这个客人就赶早不赶晚。昨天已经把送给谢家众人的礼物收拾出来,不管人家是什么态度,自己该表达心意还是要表达。春分和立夏侍候她梳洗,三个小丫头则去催饭。

桌子摆好,婆子们也把饭传来,除了沈书娴的一份,还有丫头婆子们的份饭。一碟一碗的摆开,看着不比沈家的早饭丰盛,却比沈家的精致的多。不止是点心,汤好,用的器皿也够精致的。

沈书娴尝着京城美食,与淮阳的食物味道比,总体口味有点偏重,不过味道确实不错。她吃完了,丫头们才轮着吃饭,指派的三个小丫头收拾碗碟。等丫头们收拾完,沈书娴便笑着道:“把礼物拿好,我们去给谢太太请安。”她跟谢太太论辈份不算是长辈与晚辈,但这个辈份论起来本来就有点尴尬,既然在谢家后宅住着,她也早晚到谢太太那里去,反正屋里闷着也没什么事。

主仆三人从角门过去就是谢太太的正房,廊子上正有丫头喂鸟,看到沈书娴过来,便笑着道:“沈姑娘起的好早,太太才吃了早饭,两位姑娘还没来呢。”

沈书娴听得笑笑,知道这样她就再晚一会了,不过小丫头已经往屋里传了话。沈书娴也只得进去,谢太太看到沈书娴进门,便笑着道:“沈姑娘起的好早,你一路辛苦,怎么没多睡一会。”

沈书娴上问见了礼,笑着道:“休息一晚,倒也不觉得多累。”

闲话几句,谢家二位姑娘,奶妈抱着小爷都过来了。谢太太从奶妈怀里接过儿子,逗弄了一会。沈书娴与谢家二位姑娘也相互厮见过了,沈书娴便让春分和立夏把礼物拿出来,两个丫头是一直手拿托盘,一直托到了现在。

“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只是淮阳城中的一些小玩意,让太太和姑娘们看个新鲜。”沈书娴笑着说着,留着赏人的话都不能说,只说瞧个新鲜,权表一下她这个借住着的心意。

谢太太笑着接过来,看了看就交给身边丫头,笑着道:“沈姑娘有心了。”

谢家两位姑娘也都笑着道了谢,谢家小少爷也奶声奶气的过来道了谢。沈书娴觉得十分满意,来谢家借住,沈书君说的很轻松,沈书娴却没想的那么轻松,那是因为他是男人,他只要在前院面对谢延丰就好了,后院与他来说像是另一个世界。

只要谢家按高门大户的套路来,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大家面子上的过去,不会发生任何不愉快。反正她也住不了几天,脸面上过去就好了。

谢太太问了几句,不过外乎沈书娴住的习不习惯之类,沈书娴只说一切都好。所谓少说少错,谨言慎行总是不错的。又说了几句,谢大姑娘便说要去做绣活,谢太太笑着道:“去吧,那些绣活是该动动了。”

“原来大姑娘婚期近了,恭喜。”沈书娴笑着说。

谢大姑娘只是淡然笑笑,行礼退下。

谢太太便笑着道:“沈姑娘陪我说了好一会话,你舟车劳顿,也回屋歇着吧。”

“是。”沈书娴起身应着。

接连好几天,沈书娴也没见到沈书君,也不知道他与谢延丰是如何叙旧的。只是这趟上京的主要目的可不是让他们叙旧的,重点是国公府啥时候去。来的路上沈书君就跟沈书娴商议好了,卫连舟虽有亲姐在,但卫大伯是长辈,又是国公府先写信来的,自然该先去见大伯。

最好的就是,去国公府的时候,卫氏得到消息,然后主动约见。女儿家主动上门总是不太好看,卫氏主动约见就好办多了。

结果到了谢府,沈书君就把正事放到一边去,沈书娴真的很想吐槽沈书君几句,你跟你谢大哥天天谈人生谈理想,把她丢后院里,要是能出门逛逛也好,现在天天就在谢家后院里呆着。喂,你当兄长的责任心呢,你是带着妹妹来打怪的,不是谈情的。

早上打发吴婆子到前院寻了沈书君的小厮,中午时分沈书娴终于见到沈书君的金面。沈书君一副风光得意的模样,沈书娴看着非常不爽,直接道:“哥哥,已经住好几天了,是不是该送卫国公府送贴了。”这趟过来并没有提前跟国公府写信,但算算收到信的日期,到现在一个多月了,也该过去了。

沈书君笑着道:“不急这一会,总要多打听点国公府的消息才好。”

“已经很清楚了。”沈书娴说着,谢延丰在信上写的清楚明白,还有毛好打听的。像这种亲戚,这趟见了面,下回见面弄不好就是十年,二十年后了。

沈书君被缠不过,便笑着道:“好,那我现在就写贴,马上让刘成送过去。”

沈书娴起身给沈书君磨墨,沈书君笑着道:“在谢大哥家住烦了?”

“怎么会,只是觉得有点无聊。”沈书娴说着,又不死心地问:“哥哥,这趟来京城真不能四处逛逛吗?”难得来一趟京城,却一直在小跨院里住着,谢府是很好,物质上沈家好多了。但大家闺秀的生活太苦逼了,别说去前院,就是去后花园逛狂,也不能去的多了。

“安全第一。”沈书君说着,来谢家借住主要是防着卫五爷,虽然□□什么的,听着像武侠剧,但世上的事要是全按常理走的,卫家二房又怎么会闹成那样,小心为上。

沈书娴听得叹口气,这确实是个问题,想想卫连舟十年都没进京,她还是小心点吧。无聊归无聊,但也比被划上几刀,丢了命强。

沈书君把贴写好,又让吴婆子跑一趟,拿给前院的刘成,让刘成马上送出去。沈书君也没马上走,陪着沈书娴下了一会棋,主要是想着谢府离国公府不远,刘成现在过去,帖子送上,应该马上就有回贴,看看他们是明天去,还是什么时候有时间,彼此约好时间,好登门。

棋下好几局,一等二等,快到晚饭时间了,仍然不见有婆子过来传话。天都快黑了,沈书君不好在谢家后宅呆着,起身去了前院书房,谢延丰已经从外头回来。看沈书君一脸烦躁,问清是怎么回事,谢延丰便笑着道:“你怎么不拿我的贴去?”

“不想太劳烦大哥,本来就是卫大爷写信邀约的。”沈书君说着,脸上就有几分火气。

谢延丰听得只是笑,一边吩咐人去看怎么回事,一边对沈书君道:“现在国公府是卫大爷当家,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卫大伯这个人虽然没啥本事,但为人至少够厚道,卫大爷本事没有,厚道也没有,也怪不得卫大伯那样厚道的人会动废长立幼的心思。

小厮们把两人晚饭端上来,刘成也终于回来了,却是一脸气怒样。要不是谢延丰派人去找,国公府的人看是谢府的人,不敢为难,只怕他还回不来。下午他拿了贴去,帖子送上,国公府的人也没请他进门,他就在门口等着,结果左等右等,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里头也没回话。

他就上前去问,没想到却被国公府的几个门房小厮给扣住了,绑在门房屋里。好一番羞辱,说沈家那样的商户也敢癞□□想吃天鹅肉,想跟国公府攀亲云云。虽然没有打他,却是绑了他一下午,脚手上都有伤痕。

谢延丰听完就笑了,道:“看来卫大爷是想破亲。”做的如此绝,就不止是想给沈家一个下马威,而是想拆了这门姻缘。

沈书君听得更是心头火起,道:“好大的国公府,真以为自己就是天皇老子了。卫大爷想破亲,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不想让卫兄娶亲,不外乎是想着卫兄的家产。”

卫连舟虽然被逐出宗族了,从法律上说跟卫家宗族没有任何关系,但实际操作时不会那么严格,卫连舟要是无子嗣,他身后财产肯定还是卫家的。卫连舟与亲爹闹成那样,卫二老爷幸存一子又与卫连舟有杀母大仇,财产肯定轮不到二房,相反的卫连舟与大房亲厚,以后真后继无人,财产肯定是大房的。

“贤弟何故生气,卫大爷就是想破亲,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能不能做了这个主。”谢延丰微笑的说着,顿了一下又道:“贤弟与卫九爷相识,卫九爷常在郑亲王府出入,你又与郑亲王相识,不如写张贴子去见他。郑王妃与卫三爷的亲姐定远侯世子夫人又是姑嫂,直接去定远侯府是有点不合适,但挑个合适的人传话过去却是不难。”

沈书君心中也是如此想的,只是没想到郑王妃这一层,他本想让卫策带话给卫大伯。既然谢延丰都说这是卫大爷所为,不是卫大伯所为,从晚辈立场上说,他还是想见见卫大伯。要是由郑王妃捅给卫氏,只怕这事在京中也就瞒不住,到时候国公府只怕要颜面扫地了。

谢延丰笑着又道:“卫大爷能直接让人把你送帖的小厮扣下,这是打定主意要把这门亲事搅和散。你若只是找到卫策,告知卫大老爷此事,以卫大老爷的性格,也不会把卫大爷怎么样。以后这门亲事就是成了,只怕也是后患无穷。”

卫大爷想搅和散这门亲事不外乎是因为钱财,卫大伯天性又过于厚道,对长子不会狠罚。等沈家兄妹进了门,卫大爷照样闹腾,到时闹的不欢而散,国公府直接不承认跟沈家的这门亲事,连事着卫氏对沈家印象都不好,这事就有点麻烦。

海运是非常危险的行业,卫连舟常年外头跑船,万一有个好歹来……剩下沈书娴孤儿寡母,如何能跟国公府争家业。再有法律保证,欺负孤儿寡母的手段太多了。就是有儿子,也可以说沈书娴贞洁有问题,儿子不是亲生的。

这种事情谢延丰见过的不是一次两次,民野乡间行事作风是够剽悍,但真说阴毒不要脸,跟京城比还差了点。越是有权势,越是会利用权势,平民百姓还会想着击鼓鸣冤,京城这些权贵们,哪个会相信青天老爷会主持公道。

想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那就要由卫氏牵头逼着国公府认下这门亲事,还得让卫大爷彻底明白,沈家就是商户,也不是那以好惹的。有些人不是你给他留了脸面,他就会给你留脸面的,纵容的结果就是蹬鼻子上脸。

沈书君听得叹了口气,虽然卫大爷的信让他很不爽,但这趟上京来,他的原始想法还是很美好的。毕竟是结亲又不是结仇,能够不伤气的解决自然更好。现在想想自己还是天真了点,那样丰厚的一份家业,卫大爷如何不动心。便道:“大哥说的是,听大哥的,明天就给郑亲王府写了贴送去。”

“还是我写吧。”谢延丰微笑着,又道:“顺道也给卫大老爷写一封,等过几日我再派人给卫大老爷寄去。”

谢延丰执笔,沈书君在旁磨墨,先把郑亲王府的帖子写好,虽然天色有点晚了,仍然派了小厮去送。卫大爷已经知道沈家兄妹到了,那这事就不宜拖着,晚上把贴送去,明天早上就能过去。

给卫大伯的那封信却是先封好,等到沈书君兄妹跟卫氏接上头了,这事也快在京城传开了。自己这封信再送过去,这才是恰到好处。

“明天去郑亲王府,把沈姑娘也一起叫上。”谢延丰说着,主角是沈书娴,那就先见见郑王妃,然后由沈书娴说,卫家如何写信来的,然后他们来了,派人送贴去国公府,结果小厮受到了什么待遇。这些诉苦的事情,不合适沈书君说,让沈书娴开口合适些。

沈书君有点犹豫,却还是点头道:“大哥思虑周详。”谢衡是曾经对沈书娴动过心思,不过事过境迁,相信谢衡此时也没啥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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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娴晚饭都没吃好,一直在想刘成去国公府送的的事,快睡觉下的时候吴婆子终于把消息带过来了。除了刘成被侮国公府的事外,还有明天要去郑亲王的事,吴婆子口角说不上多伶俐,话说的不是很清楚,沈书娴却是明白谢延丰的意思。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谢延丰的年龄还不到老姜的年龄。这么一招,让沈书娴说有点狠,这样一番折腾,卫大爷是讨了个大难看,国公府脸上更好看不哪去。卫氏又不是傻子,就是卫大爷想破亲,沈家这么折腾,也想把事闹大。这位大姑姐是什么性情她也不知道,由郑王妃捅给卫氏知道,卫氏脸面肯定能过得去,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这么一折腾,好处也是有的,给卫大爷足够大的教训。别说以后想歧视她,歧视沈家,成亲之后,只怕想问卫连舟拿钱都要考虑一下。也就省了许多麻烦,其实不管是什么斗,头一照面是的气势很重要,卫家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她知难而退,散了亲事最好。估计卫大爷怎么也没想到,沈家会这么反手折腾他一把。

其实沈书娴也有点好奇,这位谢探花在朝中混的到底怎么样,给沈书君支的这一招,好是好,但也得对自身的实力极其自信。给郑亲王府的帖子是他亲手写的,给卫大伯的信也是他写的,至少这两个得看的起他,他写的东西才能有用。

“姑娘,我们是不是明天要到王府去……”春分有点结巴起来,探花府已经百般不适应了,王府,天呢,那该是什么地方。

沈书娴点点头道:“是啊,刚才吴妈妈不是说了吗,明天就跟着哥哥去郑亲王府。”她有点好奇,这帖子是谢延丰写的,那谢延丰会不会跟着一起去,要是跟着一起去了……其实以沈书君跟谢衡的交情,并不用写谢延丰写帖子,谢延丰突然要自己写,这是什么意思啊……

吴婆子道:“姑娘明天要穿什么好?”到王府去,去见王妃,妆容要怎么办好。

沈书娴无所谓的道:“带来的衣服都是新做的,随� �一身就好了。”王爷什么的,想想谢衡那张欠抽的脸,很难对他产生什么敬意。倒是郑王妃,应该想想明天要怎么跟她说。

“姑娘……”立夏忍不住道:“你不觉得很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沈书娴反问,要是沈书君写贴,那可能还要担心郑王妃的反应,现在是谢延丰写的贴,怕毛啊。

春分和立夏两个丫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沈书娴也顾不上管她们,想到明天得去郑亲王府战斗一天,便让丫头侍候着早点睡了。吃饱睡好才能有力气,明天可是重头戏呢。

次日沈书娴早早起来,早饭时还多吃了两块点心,其实她想多喝碗粥,想想在别人家里做客,只得算了。实话实说,谢家的碗比沈家的碗小了一圈,虽然不至于吃不饱,沈书娴每次都不敢吃很饱,幸好还有点心,不至于饿到。

照例到谢太太正房去请安,没想到沈书君和谢延丰都已经在了,看那个架式,谢延丰这是要跟着一起去。沈书娴的小心肝不禁多扑腾了两下,等一会看到谢衡了……

“郑亲王府的门不好进,我带着贤弟和沈姑娘过去更方便些。”谢延丰一脸和煦的说着,声音犹如春风抚面。

“就是太劳烦大哥了。”沈书君说着,谢延丰写的贴,本以为就够麻烦了,没想到谢延丰又提出来要一起去。

谢延丰只是笑,道:“举手之劳。”

二门处车驾已经准备好,谢延丰和沈书君骑马,沈书娴带着春分坐车,另有谢家婆子跟车。刚才才好,上了车春分神情立即张起来,王府好像一座高楼,怎么也爬不上去。沈书娴不知道怎么说好说,她总不能这时候给春分讲自由平等。

更何况这个世界里,人就是不平等的,生下来那一刻就分了三六九等。就比如谢家姑娘们对她歧视,国公府敢直接扣下放贴的刘成,再比如现在春分的紧张。

“姑娘,你不担心吗?”春分说着,卫连舟就是出族了,但他仍然是卫家的人,这点并不会因为一纸贬书而改变。国公府的卫大爷敢那样对沈家小厮,摆明了破亲之意,让她说,和卫连舟这的门亲事真悬。

沈书娴笑了起来,道:“担心解释不了任何问题,只要去做了才能解决问题。”不然沈书君何必带着上京来,都是为了解决问题。

郑亲王府的五间大门比之谢府的大多了,车马停下来,洪长史官就领着仆从迎上来。看看谢延丰又看看沈书君,上前见了礼,又道:“王爷在书房等谢大人和沈大爷。”

“我家小妹也一起过来了。”沈书君说着。

洪长史官道:“真是不巧,王妃前几日带着人去西门别院小住,昨日收到谢大人的请贴,已经派人去请王妃,现在还没回来。王爷吩咐,沈姑娘来了也一起请到书房来。”一般来说书房是招呼男客的地方,但现在后院没人,再加上谢衡也是不拘小节惯了,干脆就一起请来。

“有劳长史大人。”沈书君说着。

洪长史前头引路,沈书君和谢延丰是走进门的,沈书娴则是坐车到了仪门,由婆子引着下车,再过去跟沈书君和谢延丰汇合。沈书娴从车上下来,果然王府的气派比之谢府又要更胜一筹,直接升级成汉白玉铺地。

“王爷还是如此不拘小节。”谢延丰笑着,没有哪家王爷会把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请进书房去,郑亲王就干出来了。

洪长史笑着道:“世子和九爷都在后院,怕不小心冒失冲撞了姑娘。”也是因为后院没有女主人在,要是叫个管家媳妇陪着又怕太失礼了。再加上世子和卫策两个向来在后院玩惯了,不小心冲撞也不好,所以直接放到书房里,反正说的就是她的婚事,跟她哥哥在一起,总是妥当些。

沈书娴本想说无妨,她跟卫策早就认识,也习惯他的豪迈行事。后来转念一想,以前没跟卫连舟定亲时可能真无妨,现在定了亲,就是小叔子了,是该避嫌。

沈书君倒是觉得无所谓,以前在家的时候,江氏也好,沈书娴也好,都能跟着他到前头招呼客人,哪里像京城这样,当家主母都不能招呼男客。只是对洪长史道:“劳烦长史带路。”

“沈大爷说的哪里话,王爷是一直念着大爷,上回大爷打发人来,王爷没遇上,足足念叨了好几天。”洪长史笑着说,又道:“昨天王爷收到谢大人的贴,知道大爷要来,高兴得不得了。”

谢延丰旁边听说只是微微笑着,也不插嘴。

说话间己洪长史己领着三人到书房门口,五间正房显得十分宽敞,门口侍候书童连忙打开帘子,沈书娴跟着进去,外头看着宽敞,里头真不觉得宽敞,满屋子的书显得空间小多了。

谢衡一身深色便服居中坐着,手里握着红色珠串,颜色非常好看,此时左右摆弄着。抬头看看谢延丰,又看看沈书君,末了又看到沈书娴。

谢延丰拱手见礼,沈书君也跟着拱手,沈书娴便跟着福了福身,谢衡挥手道:“罢了,难得的是谢大人竟然有空,昨天亲自写了贴,今天又亲自来了。”

谢延丰笑着道:“王爷府上不比别家,只是拿了贴来,怕王爷看不上,亲自上门来才显得郑重。”

“是吗?”谢衡有几分嘲讽的笑了起来,却是扭头对沈书君道:“我倒是奇怪了,以你我的交情,你写了贴,带着妹妹来到我门上,难道我会放狗咬你!!”

沈书君多少怔了一下,刚想解释,谢延丰却是笑着接话道:“我倒是听说郑亲王世子就喜欢养这些,年前还特意从偏西买了几只藏獒来养在府上。王爷若是真放了那几只畜生来,只怕我这贤弟真要把小命丢这里了,如何不怕。”

沈书娴一直透明人一样站着,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或者她进门之前就该穿个隐身衣。

谢衡一直摆弄着珠串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挑眉看向谢延丰。谢延丰仍然一脸和煦的笑着,话音一转却是正色,道:“王府乃是皇家贵胄,沈兄乃是一般平民人家,不敢登门也是有的。就是在下,来到王爷府上总是有几分惶恐。”

“谢探花竟然会惶恐,这话我听着都觉得惶恐。”谢衡有几分嘲讽的说着,看眼前三人仍然站着,也终于想了起来,挥手道:“别站着了,都坐吧。”

“谢王爷。”沈书君和谢衡拱手说着,沈书娴也福了福身,也跟着坐了下来。

书童们端茶上来,沈书娴多看了一眼,果然都是美少年。还记得头一回见谢衡时,谢衡身边就跟着位美男,这也是个会享受的主。

谢衡这才问沈书君:“你突然进京所谓何事?”

沈书君便把收到卫大爷来信,以及昨日派人往国公府送的,刘成被扣之下全部说了。谢衡听完有几分无语,看向沈书君道:“卫大爷写信让你来,你就来?那他信上要是让你自尽,你是不是也去死啊!”

沈书君忙道:“卫大爷书信上说,是卫大伯的意思,我是晚辈,如何不听令行事。”

谢衡看向沈书君的神情有几分无语,道:“卫籍早就被卫家除籍出族,晚辈?你这是哪门子晚辈,你倒是想跟国公府攀上亲,只是人家如何会认你。”

沈书君被谢衡嘲讽几句,心中气闷,只是不吭声。

谢延丰却是笑着接话道:“王爷此言差矣,卫三爷虽然因过出族,但总是血亲骨肉。沈兄既是真心与卫三爷结亲,长辈之言如何敢不听。”

谢衡冷哼一声道:“长辈?西大街卫府里住着的还是卫籍的亲爹,府中亲弟五爷卫简恨不得把卫籍剥皮抽筋,那是正经至亲,要不要也一起去见见?要是让谢大人说,卫大老爷行事肯定是没什么错的,但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既是卫二老爷的嫡亲兄长,又是卫家的族长,当年卫二老爷宠妾灭妻他管不了,后来卫二老爷执意把此事捅出让卫家颜面扫地,逐卫籍出族时,他仍然管不了,那他这个兄长,族长是做什么用的,纸糊着好看当摆设的吗?”

卫大老爷这样的,他要是嫡次子或者庶子之流,也无所谓。但他偏是占了嫡长的位子,又是族长,这就是他份内的事。不管何种原因管不了,那就是失职。更何况卫家的事并不难管,在卫二老爷最初有宠妾灭妻之意时,想办法下个黑手把宁氏弄死,就不等卫籍动手,这不啥事都省了吗。连个后院女人能弄不了,咋顶着嫡长的名份活这么大了。

沈书君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连谢延丰都不吭声了,他深知谢衡曾跟着程老太爷念过书,程老太爷告老是政治原因,这是没办法的事。但程氏死的不明不白,卫二老爷又贬了嫡长子,谢衡为程家抱不平属情理之中。

这些年来即使郑亲王府与国公府关系很好,但与卫家二房的关系就差到极点。也不止是郑亲王府,十年前的事暴出来之后,许多亲友都与卫家二房断了往来。

谢衡说了一会话,端起杯子喝茶,沈书娴见沈书君和谢延丰都没吭声,她也怕跑题跑太远了,便道:“王爷的话自然是对的,但此时兄长已经带着小女子来,又是诚心想结下这门亲事。”

“我差点忘了,沈小妹对卫籍是痴情的很,发毒誓非他不嫁。”谢衡几分打趣的说着。

沈书娴顿时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了,沈书君却是道:“王爷就不要笑话小妹了。”

“没笑话,我只是说实话。”谢衡笑着,随即道:“这事简单,我让卫策往国公府传个话,只说这门亲事是我保的媒,我倒要看看,国公府谁还有有话说。”

沈书君多少愣了一下,没想到谢衡会突然说要当媒人,来郑亲王府虽然是想着郑王妃能穿针引线见到卫氏。但没想过谢的帮这么大的忙,直接成媒人了。

谢延丰笑着道:“沈兄只是一介商贾,卫三爷现在当日并不是风光出京,现在只靠行商度日。屈王爷之尊给二人保媒,只怕会失了王爷的身份。”

“我看的起沈兄,不觉得他商贾身份如何,我愿意保这个媒。”谢衡说着,看向谢延丰却是道:“谢探花有意见?”

谢延丰仍然和煦笑着,道:“王爷行事,在下如何敢有意见。”

“没有就好。”谢衡说着,随即吩咐身边长史官道:“去把卫策叫来,世子……也叫过来了吧,来都来了,互见一面也很应该。”

洪长史正要往外走,只听门口传来一个女子声音:“进门时就听说家中来了贵客,在哪呢,也让我见见。”

洪长史不由得停下脚步,赶紧退到一边,谢延丰也忙站起身来。沈书君和沈书娴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谢延丰站起身来了,他们也紧跟着站起身来。书童打起帘子,进门的是位二十几岁的少妇,珠冠华服,倾城之色,举手投足之间更显得风韵十足。

“见过郑王妃。”谢延丰低头说着,京城王府里头,前后院分不清的也就郑王府。谢衡是个剽悍的主,郑王妃也不肯多让,总之是剽悍对剽悍,极品对极品,天生一对。

沈书君和沈书娴多少愣了一下,才见礼道:“见过郑王妃……”

主要这位郑王妃给人的感觉……在沈书君和沈书娴的印象里,高门大户里的正室大老婆都该像谢太太那样,温和大度,就是有美貌也不会特意展现出来。眼前这位,气质有,美貌更有,但也因为太美,气质太妖艳,说她是正妃,不如更像是得宠的侧妃,然后天天使坏水害正妃,谋上位。

“罢了,都是王爷的贵客,坐下说话。”郑王妃微笑着,谢延丰她是见过的,此时目光只在沈书君兄妹身上打转,笑着道:“这两位倒是眼生的很,不如如何称呼好。”

谢衡眉头稍稍皱了一下,却是道:“你回来的倒是快,本以为还要到中午。”

“王爷都差人去寻我了,我怎敢怠慢。”郑王妃轻笑着,又道:“进门时己知道贵客到了,我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沈书娴听得更是无语,沈书君是男客,更不好在王妃面前多说话。

“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沈书君,旁边的是他妹妹沈书娴。”谢衡介绍着,又道:“我忘了给你说了,我给卫三爷保媒,许的就是这位沈姑娘。”

“噢?”郑王妃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沈书娴,随即笑着道:“我倒是听嫂子提了,卫三爷写信给他说,他与一个姓沈的姑娘定了亲。是他自己中意的,却只字没提王爷保媒的事,王爷莫不是记错了?”

谢衡脸不红气不喘的道:“我现在说要给卫三爷与沈姑娘保媒,等他们成亲之时,我还要送一份大大的厚礼。”

“王爷有心,记得多备一份,聊表我心。”郑王妃仍然轻笑着说着,目光仍然在沈书娴身上打转。

沈书娴被看的点毛了,郑王妃的说话声音也不大,目光看着也很柔和。但不知道为毛,总让她觉得阵阵发冷,尤其是他们夫妻说话,你来我往,总给她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谢延丰接话道:“既然王爷愿意保媒,眼前困局迎刃而解。”

郑王妃听得愣了一下,问:“什么困局?”

谢延丰正等着她问,此时便道:“王妃不知,卫大爷代用父名写信与沈兄,说沈小妹与卫三爷定了亲,沈小妹作为晚辈该过来拜见认亲才是。沈家兄妹想着既是卫三爷的伯父,兄妹两个便从淮阳来京城。谁知道到了京城,派人往国公府送了贴,国公府竟然把送帖的小厮扣下,要不是沈兄见小厮许久未归,告之与我,我派人去寻,只怕人都不能活着出来。”

“看来这国公府确实是问卫三爷要了不少钱,现在便不想他成亲,怕少了这棵摇钱树。”郑王妃有几分嘲讽的说着,随即看向沈书君道:“沈大爷好本事,能让谢探花给你出头,带着你来找我。只怕卫大爷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商贩有这么大的本事能量。”

卫大爷想的很简单,也很正常,要是沈家兄妹不来。他就有理由在卫大伯面前搅事,能不能破亲再说,总之先让新媳妇不好过。卫三爷虽然十年未进京,但娶亲之后估摸着要来一趟;要是沈家兄妹来了,就跟现在似的,把小厮帖子都扣下,先给了十足十的难看。吵闹起来更好,借机破亲,要是不吵闹,那就当包子捏。银子照拿,日子照过。

卫大爷没算到的是,人家沈书君也是有本事,有人缘的。人家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来京城认亲,都没直接去找卫氏,而是拐着弯先来找她,倒不是怕卫氏把他们兄妹扫出门外。还是让国公府知道,沈家也是有人脉的,不是任你随意捏的。只怕此事传开之后,卫大奶奶得好些天不能出门,偷鸡不成蚀把米。

沈书君听得有几分汗颜,只是低头浅笑不语。

谢衡又道:“我正要人叫卫策和潜儿过来,你也回来了。”

“让卫策给你往卫家带话吗?也罢,随他去说吧。”郑王妃笑着,让卫策带话估计也是不中用的。现在摆在卫策眼前的两条路,一是pk掉卫大爷,自己当老大,二是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说起说去,卫家之事在卫大伯的不做为,管不了弟弟,教不了儿子。世上最愁人的不是坏人,而是庸人,坏人有时候还能坏到点子上,而庸才,有时候真是恨不得掐死他。

谢衡笑着道:“难得谢探花上门一趟,我也该好好摆桌酒席才是,也是为沈兄接风。”

郑王妃突然笑了起来,看向沈书君问:“不知道沈公子下塌何处?”

“呃……”沈书君突然有点卡壳,郑王妃如此口气,如此问法……

谢延丰却是笑着道:“我府邸人口简单,空房舍还有几间,沈兄初来之时便投于我家。”

“噢……”郑王妃应了一声,看一眼旁边的谢衡,又问沈书君问:“听谢探花的口气,沈公子来京城也有几日了?”

“今天正是第五日。”谢延丰继续和煦笑着。

“噢……”

沈书娴和沈书君突然都有抬手擦擦额头的汗珠的冲动,王妃,要不要这么犀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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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事谈完,谢衡就让长史官收拾席面,虽然还不到吃中午饭时间,前头书房坐着也无聊,还不如到花园去,也不管男客女客,全部宴在后花园。沈书君和沈书娴都是头一次进王府,看软轿抬来时多少愣了一下,自家家里还得坐轿,能有多远,走几步路也累不死。

结果上轿走了,沈书娴就真觉得大家闺秀还真得坐轿。从前头书房,到后花园是一前一后两个地方,离的最远,沈书娴突然想起来黛玉进府了,人家国公府进出都要坐轿的,更何况是王府。

郑亲王府的后花园是才翻修过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看的沈书娴目不暇接。谢家的花园已经不错了,但跟王府的一比就真成了渣,至于沈家的……暴发户都比不上,完全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商贩。

小轿到湖心亭子停了下来,六角亭,临水之隔却是个大戏台,席面已经收拾好,虽然男客女客没分开坐,席面却是分开的,沈书娴跟着郑王妃坐旁边小桌上,男客们一张大桌。沈书娴跟着入席,已经是春分时节,园中花草更茂盛之时,此处又是全园中心,真似一步换景般。

一行人刚刚坐下来,只见卫策跟着一个十四、五风岁少年过来。沈书娴跟着站起身来,只听谢延丰拱手道:“见过世子。”

沈书君和沈书娴也忙着行礼。

谢潜笑着道:“不必多礼,各位都是我父王的客贵,快请坐。”

谢潜先坐下了,谢延丰才跟着坐下,沈书君,沈书娴这才坐下来。沈书娴是头一次见谢潜,不由得多看一眼,谢潜比卫策小三岁,今年十四,个头却是不低,看着比卫策还要高些,样貌俊朗,娘是美女,爹是帅哥,基因很强大。

看他说话行事,虽然年龄还小,却觉得十分宽厚温和。看看谢衡,再看看郑王妃,沈书娴突然间觉得谢潜能长的温厚知礼,实在太不容易了。

介绍引见,沈书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见礼,主要是辈份不太好论。谢衡与郑王妃待卫策有点像儿子,卫策常年跟谢潜在一起,两人待他如子也正常。但卫策的辈份又在那里摆着,最后也就是胡乱见礼。

卫策看到沈书君和沈书娴显得十分亲切,笑着道:“沈大哥怎么突然带着妹妹上京了?”

沈书君倒是愣了一下,道:“你不知道吗?”

卫策摇摇头。

沈书君想想便直接问:“卫大老爷没有让卫大爷写信让我带小妹来京城吗?”

“呃……”卫策怔了一下,他并不知道此事,这话却是不能直言,只是笑着道:“我好些天没回家,并不知家中事。”

谢衡笑着道:“你也该回家一趟了,还有一件事正好说给你大哥听,卫三爷与沈姑娘的媒是我保的。就冲着沈姑娘的那句毒誓,若是不能嫁卫三爷为妻,愿长伴青灯古佛再不嫁人。这门亲事我定然会管到底。”

沈书娴顿时坐不住了,她就是现代女也是有脸皮的,谢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话也能拿出来说,她真心觉得没脸见人。

众人也怔了一下,沈书君首先拉下脸来,谢衡却是笑着道:“这是沈姑娘的真心,两人都定了亲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多少女子扭扭捏捏,还真不如沈书娴这样爽快。

郑王妃看了谢衡一眼,吩咐身边的管事道:“难得今天天气也不错,听戏无趣,传歌伎来吧。这个亭子小,就在前面台子上弹唱,我也好久没有坐下来听会曲了。”

“是。”管事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王府的歌伎们传来,个个色艺双绝,刚才的话题也掀了过去,沈书娴作为当事人,只当那话谢衡没说过,专心看歌伎表演。以前在淮阳从来没听过的歌曲,歌伎长袖挥舞时的脸旁身段更是迷死人。但说到身价,估计哪一个都能用银子比着本人打一个同样大小的。

“世人都说,易得有价宝,难得有情朗。”郑王妃突然幽幽的开口。

沈书娴愣了一下,只听郑王妃低头浅笑着,又道:“难得你有如此情义,但世间男儿多薄幸,千万别芳心错付。”

沈书娴怔了一下,差点脱口想说,她就是芳心错付了,被伤害打击了。她以后的芳心也只会付给男人,肯定不会付给女人。百合请不要来找我啊……小心肝颤了颤,沈书娴好一会才开口道:“谢王妃提点,我与卫大哥相知相交,我信得过他。”

“难得啊……”郑王妃似乎有几分感叹,道:“最迟明后天,你会收定远侯府的请贴。”

“谢王妃。”沈书娴轻声说着,心里万分感慨,怪不得她刚才就觉得谢衡与郑王妃这对夫妻怪怪的,原来是……怪不得如此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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