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赵公子？”吴清看赵元仁有些发呆，叫了他几声。
赵元仁回过神来，见自己还和吴清在花园中，摆摆手让吴清跟着他回去，再合计合计怎么栽赃嫁祸给韩金轮。
待他俩走后，韩韦和项毅从假山后面走出来。韩韦看了看项毅，见他没什么反应，“你都听到了。”
“你不是也听到了。而且听的还很清楚呢。”项毅打趣道。
韩韦认真道：“这事儿可非同小可。韩金轮是我朋友，也是他一手提拔我的。我不能坐视不管。”
“所以你打算？”
“我不清楚。我再回去靠虑考虑。”韩韦说道。
两人在分岔路口离别，项毅说他还要回家有些事情，所以今天无法在府内。韩韦心事重重地走在路上，一路上仆人侍女对他行礼，他都没有注意到。
“怎么了，韩韦？失魂落魄的。”韩金轮突然叫住他。原来他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重重把守的禁地——赵勾的房间外面。
韩韦看了一眼房间内，一点声响都没有。他小声问道：“赵丞相，他怎么样。”
韩金轮看了看四周，拉着他来到个没人的角落。“韩韦，我没把你当外人。丞相从昨晚中了刺客四刀后，虽然经过及时止血抢救，可是从后半夜开始就一直高烧不退，现在还在昏迷着……”
“那……”韩韦也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话到嘴边，但是他不知道说出来，将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韩韦并不想掺和进去权力的争夺中。这正是他一直默默无闻的原因，虽然他的武艺是一众护卫中最强的，但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成为一个冷血的，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
“韩韦，说实话，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韩金轮突然说道。他说完自顾自苦笑了一声，“先别急着说，等我说完。咱俩都是从东军里出来。刚进军营，有人欺负我，是你帮我出头。后来我们一起出征，在成河那场战役，死了多少人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后来我当上大司马，专门在翰林院那查看过当时记录的史书。猜猜是怎么说的？”
“大败，时李光将军战死于成河。总共就三句。那时我第一次，也是我人生真真正正第一次，有了野心。我不想活得像条狗，也不想死的没有价值，没有尊严。我记得是你背着受重伤的我躲过了犬戎的追击，是你拉着我，拖着我从阎王那，把我夺了回来。”
“所以这些我都忘不了，一辈子也忘不了。我后来攀上赵勾， 我当时也没有想到他能达到现在这个高度。当时他还是个普通的五品官，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官了。那种说一句话就能玩弄一群人生死的感觉，真好。”
韩韦打断他，“金轮，你已经迷失了自己的本性。”
“本性？”韩金轮笑了笑，“我的本性是什么？或者说人的本性又是什么？不都是一样的吗？谁不是为了活着。在这个操淡的世间，稍微活得像那么点人。”
“为什么啊！你说，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好，所有的东西，我们都得不到，或者说不配得到？是因为从根本上我们就是天生低人一等吗？天生下贱吗？”
“我不信，我不信这些。全都是在欺骗像我们这样的人。自从我得到了权力，我得到了金钱，好多好多之前从来不敢想的金钱。我得到了女人，那些昔日高高如云端的女人，现在一个个卑躬屈膝，我还能清晰地想起来，那时候我做梦都希望梦见的那个女人，当得知我已经是前呼后拥的大官的时候，那副嘴脸。她竟然也会慌张，哈哈，我想围绕着我许久的那种自卑，也出现在她的心里。”
“所以这样的生活不好吗？谁不想过？韩韦，听完我的心里话，你还觉得我是当年的我吗？我变了吗？”
韩韦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清楚为什么今天韩金轮要和他说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话。
“我知道这一切是谁给我的，是那个在床上生死未卜的赵勾。我再也不要让我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所以不管赵勾是生是死，今天，他都必须死。”韩金轮说这句话时，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韩韦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韩金轮要说出他内心的话。总得需要有一个人来倾诉，那么大的压力，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即使韩金轮做足了准备，也还有可能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又或者，他只是为了说而说，为了告诉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他知道，当他走到了现在的地步，必须这么做。
有谁逼着他这样去做吗？是尊严？那早已经被他抛弃了很久的东西，现在他要重新夺回来。一些东西在失去之后，才懂得它的重要性。而人生是否就是一个不断失去，又不断后悔找回的过程？
韩韦又何尝没有他自己的私心，即使是当初在军营护着韩金轮，那也只不过是让他想起了项毅，当年在村子里，他就是这样保护着项毅。
不过这个理由他没有对韩金轮说过，他谁也没告诉过。于是就造成了韩金轮的误会，而他也认为这个误会算不得什么。
韩韦不傻，他看得出来，韩金轮今天突然说出这番话，应该是一种预示。
“所以今天，你必须陪在我身边。”韩金轮突然说道，这句话让韩韦为之一愣，他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韩金轮接着说道：“我决定今晚就动手，我已经派人下去了，只等到今天晚上，将那些绊脚石一个个清除掉，我就会得到如同赵勾那般的权力。所以韩韦，大哥。我已经好久没喊过你大哥了。你得跟着我，我保证事成之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你知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韩金轮说的异常恳切，他的双目泛.asxs.点亮光，仿佛带着泪。韩韦注视着他的脸，竟发现他已经和记忆中的韩金轮，没有一点相同之处了。
“一切都变了吗？只有我还没变？我不敢去改变，不敢……”韩韦不禁想，他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坚强。已经二十五六的他，在他的一众好友中算是个异类。
试想如果你有个朋友，他在大家去聚会的时候告辞，在去喝花酒的时候总是叫不上他。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还没有娶亲。一时间谣言四起，后来被韩金轮摆平后，他也问过韩韦这个问题。
“还没遇到合适的，不着急。”韩韦笑着回答，这已经是他常用的说辞。只是合适的，哪有什么合适。
心里想着家中的老母和阿樱，韩韦虽然站在韩金轮身边，但明显心不在焉。
“韩韦，在想什么？”韩金轮察觉出他的异样，“别太紧张，等到晚上就好了。”
奇怪的是，明明这是韩金轮的计划，但他却完全不在意似的，一副轻松的样子。坐在亭子内，正和他另外一个人下棋。
对面那人将棋子扔在棋盘上，苦笑道：“大司马下棋果然厉害。某认输。”
“哈哈。”韩金轮看起来很高兴，他招呼韩韦过来，“要不要下两盘。”
“那好吧。”韩韦见拒绝太过拂逆韩金轮的面子，只得坐下，将棋盘上的黑白子捡回各自的棋盒中。
韩韦持黑子先行，不一会儿他就沉浸其中。待到棋盘上星星点点，形成局势，韩韦紧皱眉头盯着棋盘。
韩金轮突然说道：“韩韦，这里没有外人，给我说说你的真心话吧。你能否支持我？”
“啊？”韩韦手中还未落的黑子啪嗒掉在棋盘上，不偏不倚正好落入白子的一侧，场面瞬间形成黑子反包围白子的形势。
一旁刚才和韩金轮下棋的中年人一拍手掌，突然惊声道：“好棋，好棋。此落点……”
韩金轮看了他一眼，“观棋不语真君子。”
那中年人嘿嘿笑了声，不再言语。只是面上表情仍显示出他的兴奋之意。韩金轮接着而说道：“这是沈墨莲，我的同僚，也是我的心腹。”
那中年人朝韩韦笑了笑，“韩大人你好。久闻大名。”
“岂敢岂敢，只不过一介武夫。”韩韦连忙抱拳道。
韩金轮说道：“好了，都是自家人，用不着那么客气。韩韦，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你能否支持我。”
“我没客气，我自认只是一介武夫，又能帮得上你什么忙？”
韩金轮脸色一变，“我不要你帮我什么忙，我只是希望，我之前的兄弟，能相信我，陪着我！而且我相信你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若是给你这个机会，你一定会有一番惊世骇俗的表现。”
韩金轮正是昨晚来探望赵勾，却正好遇见了刺客刺杀赵勾的过程。那名刺客身法矫健，从房顶跃下，直奔赵勾而去。
这给韩金轮留下极深的印象，所以他才极力需要身边有韩韦这样武功高强的人来为他护卫。
他已经体验到生活的美好，如果有人要把他打回之前那种境地，那就是在要他的命。他很害怕突然一觉醒来，这一切只不过是他做的一个美梦。
他还是躺在暗无天日的破房子里，只有阳光怜悯地洒在他的脸上，可是那阳光是如此刺眼。
韩金轮再也不要过痛不欲生的日子，他极力奔跑出那片牢笼，好不容易看到天空，贫穷困苦的日子，已经离他遥远如天际。触手可及的是，世俗所渴望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