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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夜深了, 只有太子别院处的家仆们紧锣密鼓的修葺被烧毁的院子。

瑶雪从翠竹轩出来,一人失魂落魄的行走在房廊上,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处无人之地。

四周灯火通明, 却也寂寥无声, 明亮的光色变得冷漠到窒息和压抑,将她压得喘不过气, 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她一人。

身上疼痛不已,那是斑驳的鞭打痕迹。

一开始被郑峰要过去的时候,瑶雪觉得自己终于得偿所愿。她是喜欢郑峰的, 这样的一个男人, 相貌英俊, 身份加持, 天生就会让人产生一种爱慕之心。

可这么多日子了,他连碰都没碰她一下。

不, 别说是碰了,就连一个正眼都没有!既然如此, 他为什么要要她, 为什么要给她希望!

因为他, 她从人人羡慕变成了人人嘲讽。

瑶雪面白如纸, 她站在美人靠边, 微微倾身看到下面氤氲荡漾的水面。水面上燃起一盏又一盏红纱笼灯,那是挂在房廊上头的。

瑶雪看到自己黑色的影子,被河水缓慢吞没。

那黑漆漆的水面,仿佛一张巨大的网, 往她身上笼罩过来。

等瑶雪反应过来,她已站上美人靠。

她神色恍惚地盯着水面,整个人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她双手按着美人靠, 缓慢倾身。

李绸儿视她为眼中钉,郑峰对她不闻不问,父母、兄弟、姊妹音信全无,一身无靠,前途渺茫,瑶雪一想到这些便觉心如死灰。

美人一袭白衣,从美人靠上翩然而落。

夏日的水带着柔和的风将瑶雪的身体包裹起来,瑶雪沉入水中,窒息感涌上来,她的身体下意识产生反抗,被她硬生生抑制住。

美人沉浮于水中,呼吸暂停。

突然,瑶雪猛地睁开眼,不会水的她突然就会了水。

“咳咳咳……”瑶雪从水中爬出来,她一身湿漉衣衫坐在岸边大石上使劲喘息。

湿漉水渍漫延开来,瑶雪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

疼的,不是在做梦。

她仰头四顾,发现这居然是承恩侯府的房廊。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明明已经死了,被李绸儿打死了。

李绸儿是个妒妇,这侯府内若是有哪个丫鬟敢对大公子表露出半丝情意,便会被她打骂一顿后发卖出去。好的出去再寻一户人家或是遣送回家,坏的便会沦落在花街柳巷,一辈子被人糟蹋。

瑶雪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贪慕虚荣之人,可当她第一次看到那位丰神俊朗的大公子时,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心交付了出去。

可郑峰没有心,他的心中只有他的大业。

这是瑶雪灵魂飘荡十几年后得出的一个结论。

不过即便如此,她依旧抑制不住自己的恋爱脑。

瑶雪垂眸看着自己终于变成实体的手,神思恍惚。

“瑶雪姐姐?”突然,一旁传来小丫鬟的声音。

她看到浑身狼狈的瑶雪,赶紧上前将她扶起。

瑶雪恍如隔世,踉跄着站起来。

她看着小丫鬟熟悉又陌生的脸,问她,“现在是什么年号?”

小丫鬟虽然疑惑,但还是回答道:“阳嘉二十年。”

瑶雪的猛地跳动起来。

阳嘉二十年,不是延光三年?

郑峰登基后便将年号从阳嘉改成了延光。

瑶雪想起那个端坐九五之尊帝位的男人,忍不住激动的浑身颤抖。她回到了阳嘉二十年,被李绸儿打死的那一年。

“现在是几月?”瑶雪又问。

小丫鬟道:“七月。”

七月?上辈子,她是在八月被郑峰从老太太院中要过去,并直接成为郑峰的妾的,并且在半个月后被李绸儿打死。

事情似乎有点不一样。

瑶雪伸手揉了揉额头,两世记忆的重叠让她异常疲惫。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现在她是投水自尽了。

瑶雪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黑黝黝的水面,赶紧后退三步远离。

夏日凉风侵袭,吹得瑶雪精神一震。

不管如何,她重生了。

上天定是看她可怜,让她重来一回。

这一次,她一定会报仇,并且得到他。

或许,她还可以成为一国之母,皇后!

瑶雪的心脏疯狂抽动起来,她的呼吸又开始变得不稳,可这次却是因为兴奋。

若是她能成为皇后,所有欺负她的,看不起她的,都会被她踩在脚下,都会跪下来仰视她!

瑶雪痴痴笑出声,眼中显出疯狂之色。

小丫鬟被她吓到,下意识松了手。

瑶雪立刻恢复平日里的表情,温柔道:“我没事。”

少年的烧终于退了,苏枝儿想,这应该跟少年自己体质好有关系。

唉,年轻就是好啊……等一下,她也非常年轻,真是赚翻了。

苏枝儿趁着少年熟睡,回家去把王氏的小锅和一个炉子带了过来。猫儿院那么大,她辟出一间屋子用来当厨房。

其实她有心想要在猫儿院里种点蔬菜之类的东西,毕竟中国人嘛,看到地就想种点东西,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可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她不能太嚣张。

苏枝儿给小花炖了一锅粥,她舀出一碗等它凉了,端进屋子。

少年已经醒了,坐在床上抱着娃娃发呆,看到苏枝儿进来,黑沉的眸子不可见的微微亮了亮。

苏枝儿把粥碗递给他,“喏。”

少年低头闻了闻,是米香,还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他拿着勺子拨弄,半天没有吃一口,苏枝儿蹙眉,“快点喝,我熬了一个时辰呢。”

少年终于张嘴,轻轻抿了一口,眼睫轻颤,“是甜的。”

“嗯,我放了糖。”苏枝儿眯眼微笑,透过薄薄的面纱能看到她模糊的五官轮廓。

小娘子唇瓣绵薄,分明是那么纤细的一个人,唇却很是饱满,颜色也极好看,殷红的像樱桃。只可惜,现在少年看不到。

吃完了粥,苏枝儿拿出自己煮好的鸡蛋,剥了壳,用帕子包了,给小花滚伤口。

这是昨天她无意中发现的,除了烧伤,小花身上还有淤青,遍布在烧伤口。苏枝儿猜测这片烧伤不是普通的烧伤,倒像是有人用什么滚烫的东西打了上去。

中间被烫伤,周围是淤青,看着就觉可怖。

“滚一滚,痛痛飞走啦。”

呸呸呸,职业病,职业病。

滚完鸡蛋,苏枝儿站起来,突然感觉一阵头重脚轻,身子不可控的往旁边倒去。

她扑向小花,少年坐在那里,身形一偏,完美躲过。

苏枝儿:……

狗!男!人!

苏枝儿迅速伸手一把拽住小花的胳膊,正巧是受伤的那只,少年身形一晃,被苏枝儿带着往床榻上摔去。

少年闷哼一声,苏枝儿矫揉造作,“你没事吧?”

狗男人!要不是她辛辛苦苦照料他这么多天,他能好的那么快吗?指不定已经烧成傻子了!他居然还敢避!开!她!虽然是床,但万一她磕坏了呢!

“疼。”少年含糊出声。

苏枝儿爬起来,看到有血从小花白色的袖摆上印出来,“我压到你伤口了?对不起,我忘记了。”

苏枝儿面露懊恼,她赶紧去扶小花,少年被她拉着坐起来。

她揭开少年的伤口看了一眼,上面的药都被她压糊了。

苏枝儿重新给小花上药,小脸绷得紧紧,满脸歉意之余还是有点生气吗,“谁让你都不知道扶我一下,我是为了谁才会这么辛苦的啊?”

少年闷不吭声。

苏枝儿更加生气,“你自己弄吧!又不是残废了!”

小娘子把药膏一扔,转身就走。

少年坐在屋内,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有些懵。突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起身,拦住苏枝儿,道:“下次,给你抱。”

苏枝儿:……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谁谁谁谁要给你抱!臭流氓!”小娘子恼羞成怒,脸蛋变成了猴屁股,更加生气了。

小花:懵jpg。

粥不甜了。

药需要自己换了。

床也没的睡了,被赶到了其它没人住的屋子里。

空荡荡的小屋子里,周湛然坐在矮矮的小板凳上,神色呆呆地抱着怀里的娃娃。

肖楚耀跪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朝不远处亮着灯的屋子里瞥一眼,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转回来。

“粥不甜了。”少年呢喃一声。

肖楚耀跪得脚麻。

这句话他已经听了十几遍了,在这半个时辰里。肖楚耀是来汇报工作的,可他刚刚跪下来,什么都还没说,就听到自家主子在这里念这句话,然后断断续续,在他马上就要开口的时候,又念一遍,完整掐住了他开口的时间点,让他硬生生跪在这里半个时辰。

怀里的娃娃被揪得变形,肖楚耀想着这粥不甜了加点糖不就行了吗?可他没敢说,因为他怕死。

“你过来。”突然,周湛然将目光投向肖楚耀。

肖楚耀浑身一僵,哑巴似得发出一个音,“啊?”

少年捏着娃娃,慢条斯理站起来,然后朝肖楚耀伸出双臂道:“抱我。”

如果一位青春美少年站在你面前,求你抱抱,还是不用付钱的那种,你会抱吗?

“肖副使?你的胳膊怎么断了?”锦衣卫小哥正要去换班,在门口碰到自己的顶头上司。

“练剑。”肖楚耀面无表情。

“可是你断的是两只胳膊。”锦衣卫小哥不解。

“我练了两把剑,不行吗?”顶头上司愤怒。

行,特别行。

询问的锦衣卫选择闭嘴,正欲离开,突然被肖楚耀喊住。

肖副使迅速变脸,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加满目憎恨变成了满脸笑容加非常和蔼,“今夜你轮到你值班?”

这位锦衣卫挠头,“是啊。”

肖副使笑容放大,“很好!”

苏枝儿以为自从上次之后,郑濂不会再来寻她,没想到……他!又!来!了!

受虐狂吗?

幸好,郑濂也知道避嫌,扯着她躲在院子那扇大门后,那是一个旮旯犄角处,一扇大门一挡,基本就遮严实了。

“你最近可看到这里有什么男人胳膊受伤了?”郑濂一过来就直奔主题。

“胳膊?”苏枝儿点头,“有啊。”

郑濂神色紧张道:“哪里?”

苏枝儿抬手一指大门缝隙,能从缝隙里看到院子口正巧过去的一队锦衣卫,“喏,你看。”

一队锦衣卫,胳膊全部都挂起来了,而且基本都是两只,一只的少有。

“这是怎么回事?”郑濂大惊。

“不知道啊。”苏枝儿摇头。

可能最近流行吧,什么古代cosplay木乃伊之类的。

好吧,像锦衣卫这样的工作,没有五险一金的保证,高风险,高回报。哪里像她的猫儿院,简直就是养鱼部门公务员,不仅工资高了,还有每日福利,只要是她去找那个老公公,基本有求必应。

郑濂的表情古怪而扭曲,他道:“反正,你若是遇到伤了胳膊的就离远一点。”

苏枝儿也不傻,当然知道郑濂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定然含有深意。她点头道:“哦。”

她巴不得远离漩涡中心,做条最开心的咸鱼呢。

说完话,郑濂却还没走,他敲着手里的扇子,上下打量苏枝儿。

少女一袭宝蓝色裙衫,更衬得那肌肤白到发光,只可惜脸上过敏没好,不过蒙着面纱倒也看不见脸,只瞧身段便会让人觉得是位美人。

“听说你最近跟猫儿院里头的一个小奴走的很近?”

苏枝儿猛地想起自己的痴情人设,赶忙狡辩,“他长得像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郑濂,“……据我所知,王氏不是只生了你一个吗?”

“其实是我看他可怜,他……”苏枝儿左右看看,见无人,便压低声音道:“他被锦衣卫欺负,每日里淤青不断。”

郑濂稍稍点头,他对这些被欺负的奴才没什么兴趣,对苏枝儿的兴趣更大,他语气中稍微带上了几分笑,“你倒是生了一副菩萨心肠。”

“人心嘛,都是肉长的。”

郑濂听罢这话,却不知想到什么,讽刺地勾了勾唇。

那可未必。

这金陵城内牛鬼蛇神多了去了。

其实他倒也不是怀疑苏枝儿会跟那小奴有牵扯,毕竟一个是承恩侯府的大公子,一个是看管老虎的小奴,选谁,就算是傻子都知道。

“你放心,大哥那边我会替你去说,到时候……”话说到这里,郑濂一顿,“到时候你得偿所愿,别忘了我就好。”

等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郑濂说完话,脸上难□□露出一点挫败和伤心,他正欲要走,不想小娘子拉住了他的宽袖,“二公子,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喜欢大哥吗?我去替你……”

“不用!”苏枝儿猛地扬高声音,在看到郑濂一脸复杂的表情后立刻回神,掩面道:“我现在这副容貌,哪里配得上大公子。”

郑濂想了想,“确实有点丑,不过我大哥素来不注重这些,若是我开口,你必能到他身边伺候。行了,难得二公子我大发慈悲,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再说了……”

郑濂想到清月一事就觉得不妥,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苏枝儿去他大哥那边。他意味深长道:“你留在这里,很危险。”

话罢,郑濂扯开苏枝儿的手,转身离开。

苏枝儿呆愣愣站在那里,半响后才张开自己的嘴,对着自己的脑袋使劲一顿搓揉。

她留在哪里都危险!

郑濂从苏枝儿那得到消息就去寻了郑峰。

虽然两人之前闹了一点不愉快,但在大事上,郑濂一向也是不含糊的,不然怎么是亲兄弟呢。

“我去看了,那边的锦衣卫们大多都吊着胳膊。我想太子一定是猜到了,而且说不定已经回东宫去了。”

郑峰却不同意,“你有没有想过,太子殿下突然来到承恩侯府的意图?”

郑濂努力想了想,然后回答,“那是个疯子,一个疯子能有什么意图?”

“就算是疯子也有脑子,他能活到现在难道靠的是运气?既然他的意图没有达成,那么就不会回东宫。”

“那他的意图是什么?”

“暂时还不知道,可我知道,我们已经打草惊蛇,最好的方法是先按兵不动,将这件事甩给暮王。暮王手上有暮家军,如果不趁早铲除或收为己用,日后势必会成为我们的阻碍。”

郑濂心不在蔫地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提到了苏枝儿,“她,大哥,你对她是什么想法?”

“想法?”

“是啊,那小丫头不是喜欢你嘛。放在太子那边多危险啊,你如果想要,让把她要回来呗。”

郑峰却不回答,只冷嘲道:“你什么时候生出这么一副怜香惜玉的好心肠了?”

郑濂被噎住,“我一向怜香惜玉。”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行吧。”郑濂还以为郑峰同意了,他临走前道:“其实我跟她没关系,上次是我引她入的竹林密地,我就是想逗逗她,没想到惹出这样的祸事了。大哥,真的不关她的事,她就是一小丫头。”

“嗯。”郑峰淡淡应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郑濂摸了摸鼻子,走了,他看着外头热辣的太阳,只觉心中有些许惆怅,不过也不多就是了。

书房内,郑峰的眉头明显皱起。

郑濂不知内情,自作聪明的将苏枝儿引入竹林,成为了自己人,救了这小丫鬟一命。

既然暴露,那人也不必杀,可郑峰不是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他将苏枝儿与清月一道送入太子别院。

清月是他从小养的傀儡,不会背叛。

从清月的观察来看,苏枝儿确确实实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

那么……她是真的喜欢他?

苏枝儿毫无形象地瘫软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好热,又好冷。

她猜测自己应该是有点低烧。

今天中午厨房送来了包子,苏枝儿没碰。

清月那件事后,她现在都吃不了包子了。苏枝儿吸了吸鼻子,站起来往屋子里走,也不知道是为清月伤心,还是为包子伤心。

身体实在不舒服,苏枝儿连大猫都懒得管了,反正小花会喂肉,隔壁那院子断胳膊断腿的锦衣卫最近也没少往猫儿院里来躲人……听说最近那位太子殿下又疯了,到处找人……抱?

不对,一定是她发低烧,耳朵嗡嗡嗡的听错了。

应该是到处找人揍。

没错,就是这样的。

苏枝儿躺在凉席上睡觉,身上黏糊糊的像是糊了一层水面粉。

好热……又好难受。

耳朵边上有人说话……嗡嗡嗡的好吵。

“主子,只是低烧。”

少年立在床边,看着躺在那里的少女,双目猩红。让跪在起身后的肖楚耀忍不住暗暗往后挪了挪,然后又挪了挪。

少年颤抖着伸手去摸她的脖颈。

那里是人类最脆弱的命脉,也是最生机的地方。

颈动脉跳动着,昭示着小娘子只是睡了过去。

少年指尖冰冷,少女瑟缩了一下后又觉得舒服,轻轻蹭了蹭。

苏枝儿脸上滚烫,那热度从指尖传递,少年微微蹙眉,却并不觉得厌烦,心中有一股自己从未体验会的感觉。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也不喜欢碰别人。

可她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呢?不知道。

“好烫。”少年轻轻眯起双眸。

睡梦中的苏枝儿抖了抖,无意识呓语,“汤……鸽子汤、排骨汤、鸡汤……”阿巴阿巴……

周湛然:……

“粥,去煮粥。”

“是。”肖楚耀赶忙脚底抹油的跑。

苏枝儿睡梦间觉得有人在往她身上浇水。她努力睁开眼,迎面就落下来一块帕子。

帕子没拧,湿漉漉的像瀑布一样滴水,直接就把苏枝儿给干懵了。

水从面颊往下淌,浸湿了衣襟,也将苏枝儿原本就汗湿的头发打得通透。

苏枝儿伸手,揭开帕子,看到站在床边的少年。

“喝粥。”少年还端了粥来,他把碗递到苏枝儿面前。

苏枝儿:……她以为有人要来谋害她,比如用湿帕子把她捂死什么的。

她把湿漉漉的帕子扔到旁边的盆里,伸手接过粥碗,感动地吃上一口……呕,齁甜……这是在糖里放了粥吗?

“这是你自己做的?”苏枝儿硬生生把嘴里的糖粥咽下去,就好像吃了一大块凝结的糖块。

少年皱眉,“不好吃?”

“也不是……挺好吃的。”面对少年那双真诚的眸子,苏枝儿选择妥协。

其实这粥不是周湛然做的,他只是往里面放了糖……一罐子。

事情是这样的。

当身残志坚的肖楚耀颤抖着胳膊把粥端进来,战战兢兢的亲自递给自家主子后,他家主子先是拿起勺子自己尝了一口,然后皱眉,“不甜。”

肖楚耀心领神会,赶紧去抱了个糖罐子过来,然后就看到他家主子把一罐子糖倒了进去……了进去……进去……去!

虽然之前苏枝儿还在跟小花生气,但现在少年过来尽心尽力的照顾她,再大的气也消了。

虽然他不照顾自己可能会好的更快qaq,可面对少年真诚的目光,她这只颜狗怎么忍心拒绝呢?

小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冰块,屋子里凉爽多了。苏枝儿舒服地干了一碗汤,直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不过为什么有这么多汤?鸽子汤、排骨汤、鸡汤……她又不是猪。啊,想吃烤猪肉了。最好要那种五花肉,烤出来油滋滋往上面撒一层孜然粉,阿嘶……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少年扬起自己的胳膊,伤口已经好了很多,只是或许会留疤。

“能好就行。”苏枝儿安慰他,“男孩子身上带点疤痕,是英雄的勋章。对了,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砸的。”

“那天火灾?”

“嗯。”

也是,那天那么乱,火那么大,时不时有什么东西烧断了砸下来也是正常,苏枝儿感叹道:“幸好砸到的是你的胳膊。”而不是你的脑袋,像他们这样的炮灰小透明可没有男女主的不死光环。

身体实在太累,苏枝儿喝了一肚子汤,忍不住又睡了过去。

少年就坐在她身边,盯着她睡,身体坐得笔直,像只小母鸡一般盯着老母鸡不肯动。

苏枝儿的呼吸变得很浅,少年突然一动,他伸手去探苏枝儿的鼻息。

有气,还活着。

少年收回手,然后每过半个时辰就去探少女的鼻息,直触到那温热的气息才放心的重新坐回去。

苏枝儿年纪轻,一觉睡醒身体好了大半,只是醒过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床边摆了一圈……馒头?仿佛是给她的头七贡品,场面诡异惊悚之余还有点……好笑?

苏枝儿抱着自己的小被子,颤巍巍地指向那圈馒头,“怎么回事?”

馒头白白胖胖,看起来刚刚出锅不久,软绵绵,糯叽叽的,似乎还有热气。

“你做梦在喊馒头。”少年手里捏着一只馒头,那馒头散发着热气,苏枝儿能闻到面粉香气。

那是碳水的快乐,可她现在一点都不快乐。

“可我做的是噩梦啊。”

周湛然:……

“为什么做噩梦?”少年捏着馒头的手指顿住。

苏枝儿急需要跟别人倾诉一下自己心中的苦闷,她发了一身汗,身体轻快不少,赶紧坐起来,“就是,就是上次制造火灾的清月,你知道吧?”

少年歪头。

“就是跟我一起住在猫儿院里面的那个人。”

“唔。”

“她不是被太子给,给……”苏枝儿指了指馒头,根本就说不出那个字。

“蒸了?”

“别说别说!”苏枝儿去捂小花的嘴。

小花下意识后仰,苏枝儿捂了个空。

少女把手收回来,两人之间又开始弥漫出先前的那股尴尬……好吧,尴尬的似乎只有苏枝儿。

郁闷感又回来了。

“你不开心?”

“谁会开心啊,我觉得害怕。那个太子殿下怎么动不动就杀人呢……”苏枝儿只是随口抱怨一句,因为她知道太子有疯病,有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但如果清醒的时候也滥杀无辜的话……她接受不了。

“虽然我知道清月她……”苏枝儿话说到一半咽了回去。

清月是奸细这件事还是先对小花保密吧,不然如果给他招惹来杀身之祸怎么办?

“如果火真是清月放的,她确实逃脱不了死罪。”苏枝儿说着又颓废下去,“太子做的也没错。”好像是她矫情了。

如果将这件事放到现代,一个人放火烧了一座大商场,大商场里面还有男男女女几百人。

这个纵火者会怎么样?当然是以命抵命了。

把人烧死了,就让纵火者尝尝被烧死的滋味……其实问题的关键根本就不在清月,而在于苏枝儿自己的心结。她身为穿书人,并未完全融入这个世界,她对他们的了解仅仅限于作者给的人物设定。

可从郑濂对她的反应来看,人物设定也是会变的。

他们作为有血有肉的人,拥有独自的思想和行动。

苏枝儿不想去干预别人,她只是想好好活着保命,可却意外卷进了男主的造反阴谋中,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活着,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男主摘掉了脑袋。

好烦。

她只是想安安心心做条咸鱼,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么多。

小娘子颓废下去,整个人都蔫吧了。

少年坐在旁边,手里的胖馒头捏成了瘦馒头,原本平和的心绪也跟着暴躁起来。

她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空气静默下来,小娘子抱着膝盖蜷缩在那里,呆呆的。

突然,眼前压来一片黑影,少年宽大的袖摆略过苏枝儿的手背,将她半身包裹起来。

耳畔处传来少年音色,“给你抱。”

苏枝儿呆滞了一会儿,猛地手脚并用把人推开。

“你你你,我我我……”舌头和牙齿打架,苏枝儿还把舌尖咬破了,她红了眼,带着哭腔道:“不合适。”

哭了。

少年眉头紧锁,这也不是,那也不要。

真娇气。

自从那日,厨房里再没有出现过馒头或者包子这种食物。

苏枝儿觉得真是天可怜她,她现在真的吃不下这些玩意。

空荡的太子别院内,肖楚耀吊着两只胳膊,还在尽职尽责的工作,“主子,假扮太子的事应该已经被泄露。”

周湛然皱着眉头坐在榻上。

他依旧是一件白衣,黑发垂落,白肤红唇,一双眸子尤其黑沉,像嵌在白玉上的黑色珍珠石。

面对尽职尽责的员工,老板却在神游天外。

馒头?噩梦?

馒头没了。

剩下噩梦。

“做噩梦了会不高兴吗?”老板询问。

面对老板真诚的目光,肖楚耀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会的吧。”

周湛然沉默了一会儿,“那就……”

最早脱离身残志坚队伍的肖楚耀倾身聆听老板指示。

“少杀点人吧。”

肖楚耀:!!!

是少杀点人,而不是鸡鸭鹅对吧?

“仔细查查那个纵火之人的来历。”少年伸手按住疼痛的太阳穴。

肖楚耀道:“已经查过了,是……暮王的人。”

暮王乃异姓王,曾助当今圣人夺位,待圣人朝权巩固后自请镇守云南边境。云南边境处骚扰不断,圣人特许暮王可自建军队,以抵边境之患。

暮王多年驻守边境,手握重兵大权,他拥兵自重,狼子野心之词不断传入金陵城内,传到圣人耳中。还有甚者说其于金陵城内结党,意欲谋反。

“再查。”少年双眸微红,语气阴戾,“查查她为何要推苏枝儿入水。”

那日里的事,周湛然看到了。他留下一条线,就是在等现在。

如果是以前的周湛然碰到这种事,大概率不会动脑子,直接就把暮王干了。只要是死人能解决的事情就不叫事情。

可现在的周湛然因为病痛轻缓了许多,所以愿意动一点脑子了,他本就是个聪明人,以前不愿意动脑子是因为会头疼,现在不怎么疼了,稍微动一下脑子就看出了端倪。

“这……可能就是丫鬟间相互嫉妒吧……”肖楚耀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是啊,若是纵火暗杀者,怎么可能会没有命令而去杀人?杀的还是一个小丫鬟。

难道是暮王跟苏枝儿有仇?不可能,苏枝儿身世干干净净,就是个……咳,喜欢攀龙附凤的小丫头,能跟远在千里之外的暮王有什么仇?既然不是跟暮王有仇,那就是跟别人有仇了。

既然是跟别人有仇,那暮王的人为何要去杀她?

真相只有一个!

清月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他家主子果然是天纵奇疯!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天纵奇才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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