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站在富丽堂皇的大厅内,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白色的圆形大地毯,黄蓝相间的沙发,摆满书本的镂空书柜,整个空间大气又奢华。
一位中年大叔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即使隔的老远宁州都闻到了诱人的香气,空空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
随着大叔的走近,宁州咽了咽口水。
白瓷色的桌子上摆放着他从未吃过的饭菜,有鱼还有肉,一旁还放着他连见都没见过的点心。
他捏了捏衣角,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一旁正在喂鱼的女人。
女人穿着墨绿色旗袍,身材凹凸有致,露出白皙修长的大腿。
她慵懒地侧躺在贵妃椅上,阳光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里面鲜红和金色的鱼儿正在快乐的游来游去。
夕颜勾唇一笑,捻着鱼食,探出手去逗水里的鱼儿。
宁州多看了一眼,然后,立刻死了两条。翻着肚皮飘在水面。
吓得他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害怕自己会被赶出去。
他原本生活在水城村,是村里出了名的扫把星。满月丧母,周岁丧父。不到三岁,家里但凡有点血缘关系的走的近的人都被他克死了。
村子里所有人都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他的存在。
每个人都避他如蛇蝎,隔很远就开始拿棍子赶他。
家里人都死完了,他也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就只能去捡别人不要的剩菜剩饭,每天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肚子永远处于饥饿状态。
因为被大家认为是扫把星,只要沾上就会倒大霉。所以在捡吃的被发现时还少不了一顿毒打,小小的身体不仅骨瘦嶙峋还遍布伤痕。
被刚才的大叔接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啃一个孩子不小心弄丢的包子,在妇人棍棒如雨点般落下的时候赶紧将包子塞到自己嘴里。
大叔拦住了妇人的暴行,问他要不要跟他走,会给他吃的穿的,过好的生活。
宁州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他已经一无所有,能够吃饱饭是他最大的期望。
一路上他见识了许多没见过的东西,来来往往的汽车,亮着各种彩灯的建筑,大城市的摸样是那么让人着迷。
他坐在车子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碰坏了什么东西,只有一双眼睛转来转去,悄悄打量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大叔车速很快,行驶进了一栋别墅,周围被栅栏围起来,上面爬满了藤蔓,开着淡紫色的牵牛花。
走进别墅,大叔告诉他那个女人才是这里的主人,他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惹她不开心。
于是宁州一本正经的站在原地,即使很想吃东西,也没敢开口打扰那个欣赏着鱼的女人。
可他刚刚好像犯了大错,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看那些鱼。
同时他也暗暗心惊,自己扫把星的威力真是越来越大,只多看了一眼就立刻死了两条鱼。
他把鱼的死亡原因安在自己身上,事实也的确如此。
看着眼前的鱼缸,夕颜勾勒起了嘴角。
果然是厄运之子,名不虚传。
她慢悠悠的收回手,迈着步子扭着腰肢朝宁州走来。
“怎么不吃?”
夕颜笑盈盈开口,语调上扬,带着询问。
“不满意吗?”
面前的女人生的极为好看,巴掌大的小脸带着浅笑。红唇粉嫩红润,瞳孔竟然是紫色的,像是折射在阳光下的玻璃弹珠,泛着淡淡的光芒,美的不像凡人。
宁州看的有些呆,愣愣回过神,“满....满意,我马上吃。”
他说完立刻爬上椅子,在大大的桌子面前他显的很小。
毕竟才五岁,为大人定制的桌椅显然不和他的尺寸。
夕颜想了想,觉得应该给他单独添置桌椅。
五岁的孩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连咀嚼的动作都很少有,直接往肚里咽,他实在太饿了。
两三下解决掉所有的饭菜之后,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目光还黏在空空如也的盘子上。
还没尝到味呢,怎么就没了...
“没吃饱吗?”
夕颜斜靠在沙发上,见他的摸样开口问道。
这人是不是投胎投太多次了,怎么看着傻乎乎的。
宁州立马收回视线,下了椅子,乖乖站在一边,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吃...吃饱了。”
他要少吃饭多干活,这样才不会招人嫌弃,她才不会把他赶出去。
眼前的孩子衣着破烂,胳膊和腿上的衣服一条一条的挂着,露出来的肌肤上青一块紫一块,一看就挨了不少打。
头发很长乱糟糟的能遮住眼睛,被他胡乱抹到一边,露出蜡黄的干裂的脸蛋。
唯一算的上干净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看着她,里面希冀感谢并存,还带着几分生怕做错事的小心翼翼。
他就这样站在与他格格不入的豪华客厅内,泥泞的脚在地上留下一串痕迹。
夕颜看着兢兢业业的宁州不免好笑,曾经叱咤风云的大魔王,投个胎之后怎么变成了这幅摸样。
真是活该!
她暗暗幸灾乐祸。
几千年的老妖怪了,非要作妖给自己加戏,不断入轮回一遍遍体会惨绝人寰的人生。
即使知道再来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厄运载体就是厄运载体,永远倒霉透顶每次都活不过二十岁。
他还是不死心的一次次去尝试,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说他活该一点都不冤枉。
想归想,但夕颜既然答应了别人会好好照顾他,那就一定会做到。
她会让他快快乐乐的度过剩下十五年。
夕颜伸出手摸向宁州的头发,小小的孩子吓了一跳,把脑袋缩到脖子里。
似乎以为夕颜要打他,毕竟挨打对他涞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但很快他又把头慢慢伸了出来,打就打吧,只要能给他饭吃,就算挨打也没什么。
宁州这样想着,猛地闭上了眼睛,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想象中的暴打并没有落下,他只感觉到有双柔软的手正在轻抚自己的脑袋,那人似乎是怕弄疼了他,温柔到不可思议。
宁州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在那双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淡紫色瞳孔里面看到了脏兮兮的傻傻的自己。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好像弄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莫名的酸涩情绪在心底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