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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回 挑拨离间

邱福稳稳的端着千里镜,看着镜中人一部分攀援上了对面的悬崖,身影融进夜色中,悄无声息的潜入青云寨,而另一部分人折返回了这边的悬崖,一个个跳下吊篮,爬上悬崖,站在了一人多高的荒草中藏身,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他很清楚,用不了多久,这边起起伏伏的群山,和藏匿在群山中见不得光的罪恶,都将不复存在了。

他深深的抽了一口气,冷声吩咐道:“都就地歇息,不可出声,不可引火,不可惊动对面的人。”

话音一落,黄连云不屑的挑了挑眉,在他看来,对面山寨里的那些人,都已经是死人了,这邱福也太胆小懦弱了,连面对一群死人都这般的如临大敌。

他动了动唇,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暗暗逼视了邱福一把。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漫山遍野找香饽饽最后空手而归的水匪们都聚在了山寨中的校场上。

这处校场十分的宽敞,灯盏挑的高而明亮,校场的一边放了各式各样的兵器,这些兵器并不像讲究的人家,专门打造了兵器架用来陈列,而是刀一堆,剑一堆,暗器一堆,大锤一堆的摆在了地上,任人随意取用,喜欢用哪个,用哪个顺手就拿哪个。

当然了,这些兵器都不是多么贵重的,用材做工都称不上精良,都是世间随处可见的普通货,但即便是这样,成千上百的堆在地上,任凭雨打风吹太阳晒,生了锈卷了刃便挑出来,再换上一批新的,这样大的手笔,就算是无本万利的拦路抢劫,也没这么快的。

但偏偏就是这样,满山寨的人都没有想过要去深究这么多兵器是从何而来的,或许有人想到了,但懒得去深想,只管老老实实的当水匪。

白日里日头高悬,无遮无挡的校场上都被晒透了,没什么人傻呵呵的来校场待上片刻,而到了晚间,暮色降临后,空旷的校场上热浪消散,一阵阵山风吹过,十分的惬意,俨然是山寨中最舒坦的地方了。

水匪们忙活了整日,也就暮食能吃一顿正经饭,都提着酒菜,跃上三五个说得上话的,志趣相投的同伴,在校场上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肆意而痛快,一扫没有找到谢孟夏的颓丧情绪。

颓丧的人不止这些空手而归的水匪,但又没有这些水匪们的心这么大,一点酒菜就能扫尽满心的阴郁。

窦威岐就是这样的,他费尽心机的跑了一趟北侧山崖,没有找到那死太监交代的东西,还发现了有其他人短暂停留过的痕迹,他不敢在那山洞里多做停留,打算赶回来再审一审那太监,不料却听到了个惊天噩耗。

用刑太重,那太监没熬住,死了,死了!

他懊恼极了,怎么会死了呢,这下子可真是鸡飞蛋打了,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他就该在一查到那人被关押的地方时,就给那人灌下药问出实话来。

他还是太过妇人之仁了。

窦威岐没头苍蝇似的在房间里打转,一会儿心疼那没到手的舆图,一会儿恼怒还没撬开嘴就死透了的太监,一会儿又看满山寨的水匪都可疑,看谁都像拿走了舆图的那个人。

灯火明明灭灭的,门外突然响起了叩门声,窦威岐吓得跳了起来,揣着一颗突突直跳的心,声音如常温和:“谁,什么事?”

外头传来水匪恭恭敬敬的声音:“三当家的,大当家和二当家请你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窦威岐眉心一跳,这正是用暮食的时辰,能有什么要事相商,况且二当家一向看大当家不顺眼,好端端的怎么会跟他一起用暮食,还商量了要事?

事出反常即为妖。

窦威岐唰的一下拉开了门,偏着头盯着站在门口,缩肩塌腰,低着头的水匪。

他面露警惕,淡声问道:“大哥和二哥在一起用的暮食?”

水匪低着头:“是。”

窦威岐又问:“可有说什么事?”

水匪摇头:“小的是在外头伺候的,不知道席上出了什么事,只是席上传了话下来,叫小的来请三当家。”

窦威岐静了片刻,没有从这水匪的话中听出什么不妥,点了点头:“好,我这就过去。”

说着,他正了正衣襟,抬腿往前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眼亦步亦趋跟上来的水匪,疑窦顿生:“你是在厅堂外头听吩咐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水匪不慌不忙的答话:“小的不是在厅堂伺候的,是在灶房传菜的,三当家没见过小的,也是正常。”

窦威岐不疑有他,乘着蒙蒙夜色赶到厅堂外,还没走进去,便听到里头觥筹交错笑声震天,一股股夹杂着寒气的酒气狂涌出来。

他在台阶上站了站,才举步走了进去。

看着窦威岐走进厅堂,传话的那个水匪慢慢抬起头,露出那张敦厚无害的脸庞,正是换上了水匪衣裳的王显,他看了看左右,飞快的倒退,走到无人之处,轻轻拍了两下手。

草木一阵剧烈摇动,包骋呼的一下从草丛里站了起来,瞪着王显道:“哎哟,你可算是回来了,可憋死我了。”

王显扑哧一下笑了:“你在这藏着,有什么憋得慌的。”

包骋苦着脸:“蚊子啊,山里的蚊子怎么就这么大个儿,看把我咬的。”说着,他指着脸颊,一脸愁苦:“看我这一脸包,脸都快挠烂了。”

王显盯着那张黑乎乎的脸看了半晌,着实没看出蚊子包在什么地方,不禁忍笑道:“包公子,这么黑的天,蚊子还能找到你的脸在什么地方,眼神儿可够好的。”

包骋登时气了个绝倒,狠狠的啐了王显一口,顶着一脑门子的杂草,从草丛里钻出来,拍了拍粘在身上的灰尘杂草,气冲冲的往前走,刚走了两步,他突然顿住了脚步,转头望着王显:“咱们,去哪?”

显沉凝片刻:“寨子怕是要乱起来了,还是先出去,找大人他们吧。”

包骋点头:“那东西真的管用?”

王显也有些不确定,含混道:“谁知道呢,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话没说完,但话中之意已尽。

包骋赞同的挑眉:“说的也是,不为了财,也不能来当水匪。”

山寨里乱的够呛,也没人留意到这两个陌生人,二人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走到北侧,小心翼翼的钻了出去。

谢孟夏蜷缩在太湖石那狭窄的空隙中,早已经缩的腿酸脚麻,艰难的伸了伸腿儿。

他心里憋屈极了,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越想越难过,捂着肚子低声哀嚎起来:“阿杳啊,阿杳,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这空隙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低徊,姚杳出去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了,都不见回转,谢孟夏真疑心她是把他给抛下了,自己跑路了。

他揉了揉饿的前心贴后背的肚子,一想到他被姚杳抛弃后的结局,顿时悲从心来,满脸沮丧,干嚎险些化作泪涕横流:“阿杳啊,你在哪啊,赶紧回来吧,我快不行了。”

话音方落,谢孟夏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别嚎了,再把水匪招来,我可不救你。”

谢孟夏大喜过望,若非头上有巨石压顶,他就要蹦起来了,挥着手道:“阿杳,阿杳,你可算是回来了,不是,你,你怎么爬到顶上去了,不怕被人发现了啊。”

姚杳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烦透了,自己这是哪路神仙没拜到位,才摊上这么个打打不得,骂骂不得的祖宗。

她紧紧抿住唇,她才把叫嚣着要冲出口的难听话抿回去,掏出一个包袱卷儿,从缝隙中塞进去,尽量温和的开口:“包袱里有一身儿水匪的衣裳,殿下赶紧换上吧。”

谢孟夏这才发现,姚杳已经换了一身不打眼的短褐,发髻用同色的布带束着,秀眉改的又粗又黑,深夜里还真的看不出这是个姑娘。

他玩味的低笑一声,抖开包袱窸窸窣窣的换衣裳,换好之后,肚子突然响起一阵咕噜声,他觉得更饿了,按了按憋下去的肚皮,苦着脸问:“阿杳啊,你就只弄了衣裳,没弄吃的吗?”

姚杳抬头,无语望天,无星无月的天际幽蓝一片,就像她阴云密布的那颗心,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弄了吃的了,可殿下总得出来再吃吧,你在里头吃多了,万一出来的时候卡住了可怎么办?”

“说的也是。”谢孟夏嘿嘿干笑两声,趴在地上,十分利落的往光亮洒进来的方向爬去,刚爬到一半,他骤然抬头,发现姚杳已经不见了,他惊了一惊,左顾右盼,听到前头亮光里有动静,赶紧往前看,看到孔洞外的那张脸,他长长的透了口气,后怕不已道:“阿杳,你知道吗,你走了那么久,我都怕死了,我真怕你不要我了,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可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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